第七章 我们最盼望的还是休息的时候,尤其是中午休息,是学农的日子里最安逸的时 光。我和小虹常常一中午坐在小河边,听躲在繁茂的枝叶间的小鸟啼叫,我们还去 猪场喂猪,这是我们的一大快事。那些猪很快就认识了我们,只要我们一出现,睡 着的会马上醒来,打瞌睡的也不再犯困。我们拿一切找得到的能吃的东西喂它们, 它们最喜欢吃的是我们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的柳树条子,只要看见我们手里拿着一 把碧绿的树叶子,都纷纷拥到猪栏前面,你拱我挤,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和信 赖的光芒,真把我们当成了亲人。后来读到王小波写他下放时喂猪的文章,我的脑 海里立刻就出现了我们当年喂猪的场景。我们喂过的那些曾经和我们产生过深厚感 情的猪早已经在时光里消失殆尽,无迹可寻。当年猪圈的原址上也早在二十年前就 建起了一座师范专科学校,如今已经升格为师范专科学院,成为当地培养教师的摇 篮。 在小鸟和猪之外,我们又喜欢上了蝴蝶、蜜蜂、蚂蚱、金龟子、蚂蚁和一些长 相不俗的不知名的昆虫,它们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也吸引了我们的感情。我们观赏 它们,也爱着它们。这些在别人眼里极可能是微不足道的虫子和我们一起构成了一 个世外桃源。我常常问小虹,或者是她问我:“你最喜欢哪一个?”我们把一切可 比不可比的东西放在一起加以比较,我们要在一切事物当中比出高下,挑出最美最 好的那一个,而且的确我们很快就能挑出我们的最爱——非常一致,没有差错。即 使偶有小小的分歧,但也能即刻取得一致。这种时时处处的一致带给我们一种说不 出的甜蜜感,我们就像尸个人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妙不可言的世界里。 我和小虹最快乐的日子是在农场分校度过的。在我们初三的第二学期,整个年 级都搬到离校园几公里外的农场去上课,那一学期也重新划分了班级。那时已经是 1978年春天了,一方面还在学工学农,开门办学,一方面已经恢复高考,升学的压 力非常突出。盐城中学作为一所升学率一贯居高的老牌中学,这个时候当然不甘落 后。学校把我们八个班当中每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的学生集中到一个班上,那就 是后来几乎全班升学、百分之七十以上考上重点院校令许多老师骄傲并时常忆起的 颇有名气的中三(9 )班。那时即使在全国来说分快慢班都是一种观念超前的尝试, 等到报纸上展开这个问题的讨论甚至争论的时候,我们已经从各名牌大学毕业,走 向工作岗位了。所幸的是我和小虹经过这一轮的重新分班后仍在一个班上,此外虚 荣心的满足自然也极令我们快慰。 中三(9 )班配备了最好的师资,天天开小灶,让我们做各种深奥的习题,考 试是家常便饭,发下来的卷子常常就像天书一样,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可以全部看 得懂和解答得出。这个班级的竞争是白热化的,所喜的是再没有谁是遥遥领先的尖 子了,某个人可能数学很好,但别人的物理比他更好,英语和语文好的又是另外的 人。考试也是一样,这一次是这些人考分名列前茅,到下一次恐怕他们都成垫底的 了,连各领风骚三两天都做不到。以前我们考试从来不下九十五分,现在倒好,把 这两个数字掉个个儿都不能保证回回做到。在接二连三地经历了不及格的考验,我 们都变得无所谓了。本来老师也许是想先挫败我们,以此激励我们奋起直追,没想 到一出手,就把我们打趴下了。我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没有谁再把自己当什么 了不起的好学生,因此反而放松了。 从家里到农场分校要走四十多分钟路,那时城里没有公共汽车,为了节省时间, 我们路远的中午不回家,自带午饭,或者就在学校食堂吃。我和小虹每天上早自习 的时候就把头钻在桌肚里闻饭盒里的香味儿,猜对方带的是什么。有的时候班主任 从后门悄悄进来,就站在我们的座位后面,全班的读书声渐渐地停了下来,都转过 头来看着我们,只有我们两个浑然不觉。课间也是我们不肯放过的时间,我们到教 室前面豆子地里捡来上一季没收干净的蚕豆,上课时老师转过身写黑板的时候我们 就抓紧时间在下面赌上几把,战绩好的时候一堂课下来,同桌和前后桌三四个人的 蚕豆都归到了一个人的书包里。我们玩这套把戏竟然从没被老师发现过,老师停下 讲课盯着我们那是因为我们吃吃吃地笑得实在是太响太忘我了。 中午放学之后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尽管有山一样的作业压在头上,我们吃过 午饭还是照样到田里和小河边去玩儿,雷打不动。农场分校空阔、宁静,记忆中总 是阳光普照。我们摘桑葚儿,挖萝卜,捉蝌蚪,玩一些在城里玩不到的东西,真是 开心!在教室里我们也有精彩的节目,其中有一项就是葬礼。只要看见有人躺在桌 椅上午睡,别的同学就立刻行动起来,捧着草帽(代表花圈),手举扫帚(代表花 束),哼唱着哀乐,在座位之间的空当里步履沉重地缓缓绕圈。头脑灵活的同学模 仿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腔调沉痛地朗诵着随口杜撰的悼词,让所有的人一包括“死 者”——一次一次地乐喷。后来这成了我们的传统保留节目,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完 备,每次都让人乐不可支。二十多年之后冯小刚等人拍了一部电影《大腕》,他们 和我们当年一样发掘出了葬礼的幽默效应,只不过他们以此赚了钱,而我们一笑就 完了。 我和小虹满心都是玩的念头,不放过任何一次恶作剧。在中三(9 )班我们创 造了不少新纪录:考不及格,相互抄作业,布置的课文没背上,迟到,被老师当着 全班批评,等等。但我们并没有灰溜溜的,也没有被同学瞧不起。因为这个班上的 人都是凭着学习成绩好才从各班走到一起来的,这些五湖四海的弟兄都害怕被人看 做死读书和读死书的书呆子,而且都是一口气做了十几年的好学生了,偶尔有人出 轨一点或者放纵一把,便成了悦人悦己的事情。还因为进入了青春期,反叛总能引 来别人赞许和欣赏的目光,况且这个班的同学都非常优秀,对人对事有自己的评判 标准。十四五岁正是虚荣的年纪,能引人注目多让我们得意!那个学期在学习之外 我和小虹没少用心,也没少付出代价,不过那些快乐也真是无可替代。 到高一我们回到了城里,生活又回归到了原来的刻板和枯燥。葱绿的田野,乡 间混合着牲口气味和泥土芬芳的空气,碧蓝的天际飞来飞去的小鸟,小河里游弋的 鱼虾,竹篱笆上沾着露水的牵牛花,远远传来的公鸡让人惆怅的啼叫,草丛里鲜红 的却吃不得的果子,春天里的万物生长,秋天里的满目金黄,统统远离了我们,无 影无踪。我们每天面对的就是老师、课堂、习题、试卷,第二天还是一样。我和小 虹也都变得十分用功,重新在乎起分数和排名。我们还是每天一起上学,一起自习, 同行同止,形影不离,但我们却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也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说 了。有时我们会一时言语不对就争吵起来,或者就是相互不理睬。某些时候是因为 一方没有严格遵守某个约定,也有些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某种说不 出来的不投机,便生出种种猜疑,两个人就好几天不说一句话。我们莫名其妙地都 变得极其敏感、烦躁,而且脆弱。我们就像两只带刺的动物,动不动就把对方给扎 伤了。 和解需要时间,或者是一个契机。常常是要过三五天到一个星期,某一天我们 在校园的甬路上迎面遇到,突然间忍不住相视一笑,前几天的龃龉和不高兴一下子 就烟消云散了。也有一些时候是我们的同学看出我们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劝和我 们。她们把我们推到一起,直到我们笑了才罢休。还有更不一般的时候是班主任亲 自出面,分头找我和小虹谈心,让我们尽快和好。班主任谈过话之后回回都是立竿 见影,我们不仅和好如初,还比以前更加情浓。 不过我们心无芥蒂地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故态复萌,有时是我,有时是她,会为 了一个极微小的、不值一提的原因转身而去。我们又不说话了,得等着下一次和好。 如此周而复始,弄得我们老师头很大。记得班主任为此还专门做了家访,找过我和 她的父母。老师和爹妈得出的结论就是女孩子之间相互嫉妒,互不相容。我觉得仅 仅归为“相互嫉妒”未免太简单了,因为我从来不嫉妒她比我好,每次我们生气和 不说话都不是一方觉得另一方比自己好,而是另外一些根本就说不出来的原因。我 体会到的是委屈和被伤害,我想小虹大概也是一样,这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在许多时候我们都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甚至更爱对方,更在乎对方。在这样的情感 状态之下,另一方当然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我们都像《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一样的 小心眼儿,在无私地对对方好的时候,心里却每时每刻都在衡量着她是不是也这么 无私地对我好。如果略有偏差,便会失衡和计较。这样精微深刻的情感,简直就是 刀尖上的活儿,结果是让我们两个都无所适从。但当我们和好的时候,我和她仍然 是最好的,没有人能够替代她,当然也没有人能够替代我。如果我们见不到对方就 会像丢了魂一样四处寻找,如果一个病了,另一个更是忧心忡忡。“相互嫉妒”是 大人们的简单推测,“互不相容”更是没影的事儿,我们仅仅就是因为太亲密无间 了。 那时的我们非常像那些彼此相爱却缺乏经验的初恋情人,但实际上我和她都还 从来没有过爱情的体验。那时候我们大约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校里的男女生就不说 话,就连亲兄妹进了学校大门也是各走各的,对面相逢就像不认识一样。只有很少 的情形下比如开班委会、排节目男女同学才说话,而且会说得很热闹。有时候彼此 心里也会有好感,会散了、节目排完了也会有一些依依不舍,分别的时候会有一点 儿淡淡的惆怅,只是不说出来。如果有人大胆地提出先别回家,大家一起玩一会儿, 就都会欣然地留下来,一个不会走。玩的游戏也相当地幼稚和简单,最常玩的就是 打小就玩的人人都能参与的不需要任何智力的捉迷藏——不知道曾经消磨掉了我们 多少时光,实在是毫无新意的,但感受却完全不一样了,有小时候没有的快乐和兴 奋。游戏结束之后各自回家,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和甜蜜。到第二天在教室里再 见到面,男女同学一个个还是小脸儿板板的,就跟陌生人一样。 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比一般的孩子成熟,也比一般的孩子早 熟,眼睛亮闪闪的,看世界也比我们更加绚烂和五彩缤纷。异性对他们来说就像花 朵一样美丽和芬芳,他们就像小蜜蜂一样深受花朵的吸引和撩拨。在那个年纪,大 一岁就似乎大得多。记得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女生小雪特别喜 欢谈论班上谁谁和谁谁好,这很像是如今传播娱乐圈绯闻,有些纯粹是无稽之谈, 有些也不完全是捕风捉影,真真假假,说的和听的都特别兴奋并且乐此不疲。 小雪常常利用课间和自习课告诉我许多新情况和新发现,有时候因为老师就坐 在教室前面说话不方便,她就写成纸条传递给我和我的同桌。当时我很吃惊男女生 不说话竟然有人谈恋爱,更让我吃惊的是小雪怎么会掌握如此之多的情况。她引起 了我的兴趣,我暗暗留心了她一段,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小雪几乎编排了班里 所有起眼一点的男生,只有一个人是她从来不说的,那就是我们班的美术课代表, 一个头发微鬈、少言寡语的男孩子,画得一手好画,个子高高的,文静持重,却并 不给人沉重的感觉。说老实话,小雪还真是挺有眼光的。可是像她这样一个疯疯癫 癫的女孩,又没有任何的出众之处,大概很难引起他的注意,对她倾心恐怕就更加 说不上了。我想小雪自己大概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在快乐地传播绯闻的同时,心 里也许很痛苦呢。有的时候我看她非常抑郁,木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下课她也 不出去玩,因为那个男生总是坐在位子上看书。她倒是不看书,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就像看着橱窗里一件永远买不起的玩具。她的成绩就像下坡一样一路往下走,很快 就滑到了全班的最后。那个时候尽管我并不真正了解暗恋的滋味,但看她那个样子 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 因为小雪的提示,我也开始留意这位男生。他的确很可爱,以我当时的眼光来 看,他很与众不同;主要是在对待事情的态度和反应上,他总是那样的聪明和得当, 令我羡慕。也正是这一点很打动我。连我自己也想不到在那样小小的年纪,我怎么 会因为一个人的处事态度而倾心他。说心里话,我觉得每天能在教室里见到他真是 愉快。不过我对他也就是看看而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接近,哪怕是跟他说一 句话。好像一说话就不纯洁了,而且也破坏了想象之中的美好。到下一个学期我转 学走了,从此再没有和他做过同学,很快连他的名字也忘记了。 倒是有一个小男孩我一直记得他,迄今还记得他的名字。他是我小学五年级时 候的同桌,姓姚,名字非常女孩子气,因此备受嘲笑。当时老师把学习成绩好的和 学习成绩差的同学搭配着坐,希望成绩好的帮助成绩差的,把他们带起来,也许还 有不让小学高年级学生生事的意思在里面,防患于未然。我记得我们相处甚好,从 来就是和和气气的。他好像是那种低收入多子女家庭的孩子,衣服和书包都很破, 很可能是上面孩子传下的东西。他有一点小小的调皮,被老师批评从不生气,而是 笑嘻嘻的。 在学校里两个人就看对了眼儿的其实也是有的,即使是在表面上特别“纯洁” 的七十年代。只是有的因为年少羞怯没有表露,一份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感情便自生 自灭了;有的尽管互表了心迹,可是后来有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和生活境遇,各自碰 到了另外的人;只有极少最终结成了夫妻——这实在是一条漫长的路径,曲径,分 岔,能够走到一起实在是很不容易,有的尽管走到了一起,其实各自都已经在外面 绕过了一大圈。我真不知道那些人在中学里是怎样谈恋爱的,他们拥抱吗?接吻吗? 还有其他更加深入的身体行为吗?关键是,那样的社会和舆论压力之下,他们如何 能够做到有了这些行为之后还能坦然处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呢?现在想想,如果 不是出于鲁莽和一时冲动,他们实在都是些相当有勇气和敢作敢为的人。 不过也有出事的时候。在高中据说有一个女生怀孕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那个 人是谁。在课间操时我看见过她,她长得高挑漂亮,头发又长又密,就像画上的那 种妖娆的南方女子。她做广播操极不认真,人也不站在队列里,完全是一副随心所 欲、漫不经心的样子,甩手踢腿就像在跳舞一样。我们看不出她肚子有什么变化, 都以为“怀孕”只是个谣言。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不来学校了,听说被家里弄到乡下 去了,从此再没有在学校里见到她。偶尔有关于她的消息,说她的男朋友是一个青 工,双方家里都不同意他们恋爱。她爸爸知道她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狠狠地打 了她,把她撵出了家门,她只好寄住在亲戚家里。后来听说孩子生下来了,但她仍 在乡下,因为家里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如此惨痛的代价,我们不经选择就自然地躲到了安全的一边。就像少小出家的 和尚,未经繁华热闹,就自觉自愿地过起一种清静简束的生活。现在回头想想,我 觉得我们在中学时代惟一的缺憾就是没有经历过爱情,哪怕只是一个序曲,短暂而 甜蜜,哪怕只是浅尝辄止,苦涩而怅然。可是没有,真是遗憾。 许多年之后我在读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且听风吟》的时候发现了这样一 个段落,我觉得如果把里面的《朝日新闻》改成当时我们每班都订的《中国青年报 》,完全可以用来填补记忆中的那段空白。 我不知道小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为此感到过遗憾?这个问题我和她从来没 有交流过,尽管我们在中学时代分享过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在那五年的绝大部分时 间里我和她都太好了,好得如影随形,没给别人留出机会。 我们在中学毕业之后都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们都在北京做记者。我们时 常在一些新闻发布会上遇到,她依然很出风头,讨人喜欢。我们在会议和饭桌上坐 在一起,就像两个同行一样谈笑风生。不过我们再没有那些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小 秘密,也不再说那种只有我们自己才心领神会的小暗语。同行和朋友中没有一个知 道我们曾经有过那么深的交谊和渊源。 成年以后的小虹是别一番的情致。她漂亮,但不再是小时候的那种漂亮,她明 媚,也不再是小时候的那种明媚。她把自己身上的某一种特质发展了,她还是她, 只不过我对她已不再了解和熟悉。我说不出她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但肯定是变了, 而且变化是明显的。我再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我和她有什么相同或者相似之处了。 我们完全不一样,无论在别人还是我们自已看来,我和她都是两个没什么共同之处 的人。 后来她去了美国,听说婚姻上有过一点波折,不过也都解决了。她有一份挺不 错的工作,一个很好的家和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女人该有的她都有了。她曾经回 国探亲,不过我们没有遇上。 自从她离开北京,除了在梦里,我再没有见到过她。而且从此我们再未联系。 七十年代艰辛、沉闷、色彩单调却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枯燥和刻板,相反就像是 春天里的万物,皆在萌动之中,积蓄着向上和往前的力量,就像一条解冻之中的河 流,早已是暗流涌动,春潮澎湃。七十年代的最后几年,中国的变化是巨大的,有 目共睹。而更多的,还是悄然的改变和悄然的递进。收录机、蛤蟆镜、电子手表、 交谊舞、港台流行歌、披肩发、喇叭裤、连裤袜不过是表面现象,电冰箱、电视机、 洗衣机、摩托车也不过是物质上的小小刺激,更深远更有影响的变化是发生在人们 ——尤其是社会精英们的心灵和观念之中的。中国一步一步进入到了一个开放活跃 的全新时期。作为我们父母的人生韶华和我们的豆蔻年华的七十年代,画着尽管曲 折却是一路上扬的曲线走完了不容忽略的十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