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亲在众人的目送下,也朝南边跑了过去,脚下腾起一阵阵尘土。 羊慢了下来。 父亲拽着羊绳,喘了口气,边走边掏出他的烟锅和烟袋,装了一锅烟。他正想 点着,会萍嫂子从自家门里走了出来。 “大叔,你这是把羊往哪儿牵?羊生病了?” “他嫂子,羊没病。我想把羊牵到终南去。辉子他三哥病了,刚出院,这阵子 在家休养着。我想把这羊送过去,让娃喝些羊奶,身体好恢复得快些!” “他三哥?哪个他三哥?” “周至辉子家里的那个他三哥。” “噢。他家里的他三哥,就是夏忙时候来了给你帮着收麦子的那个?” “嗯。就是那个他三哥。” “噢。羊奶好!只是这……等你过了渭河都到啥时候了!” “不急。慢慢走,其实也快着呢。等过了渭河就快了!” 父亲往前走着,会萍嫂子在后面喊了起来。 “大叔,再多问你一声,我辉子兄弟年底还回来不?”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还说不上来。咋啦?你有事?”父亲拽着羊绳,边走边扭过头来。 “也没啥大事。我就想着,明年我那老二就要从部队上复员了,看辉子能不能 给他在南方找个工作。在家里一天没事干,总不是个事情。让他到南方去挣些钱, 以后这娶媳妇、盖房子的,哪一样不得几万块钱花……” “那行嘛。等他过年回来了,你给娃说一声。”父亲沉吟了一下,应答着。 这会萍要给辉子说了,还真是个麻烦事。 辉子过年回来时就说过,他在村里碰到了他会萍嫂。她说要辉子给她家的老二 在南方找个工作,以后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在南方做个上门女婿。 这也难怪。保娃这货,一年倒腾蒜听说也能赚个上万元,就是耍钱那个毛病除 不了。赚两个辛苦钱都扔到赌场上了。收蒜季节一过,就整天不沾家,剩下会萍一 个人操心三个娃儿,在家忙里忙外,还要下田里。 老大说是原来念书还好,后来看他爸的样子,也不好好念了。听说在西安跟着 人家建筑队干活,也不知道一个月能挣几个钱。 老二呢,花钱请吃请喝,托人走后门,才送到了部队上。眼看又要复员了。 老三呢,不大看见。说是在上高中,不知道念书咋样?能不能成器? 也是的,这三个娃儿真够人受的。以后得三个媳妇,三院庄基地。现在要说个 媳妇,没有楼房就没人给你说。三座楼房,至少不得十几万,再娶上三个媳妇,听 说如今办一个事,起码也得两三万,这钱都从哪儿来呢? 辉子上次回来说,南方娶个媳妇、盖个房,花钱还要厉害。 羊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父亲抡起羊绳,又在它屁股上抽了一下。 哎,保国这娃,不知是个啥娃。你说他脑子不够用吧,人也挺精灵着;你说他 精灵吧,咋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前几年,和他哥保娃俩,一起给四川客收蒜,生意做得多红火。 先是用客的钱给客收,自己只赚个辛苦费。后来自己有了些钱,干脆自己收, 再倒手卖给四川客,这下子赚大了。 虽说老人走得早,这弟兄俩日子过得还可以。他哥看着给他娶了媳妇,盖了楼 房。按说照这样子继续干下去,不是挺好。咋就那么爱逞能,人家双方打架与你又 没有关系,叫你去你就去,讲什么哥们义气,去了说合说合也好,你咋能把人家捅 一刀。 现在弄得好,判了五年。叫你帮忙的人能替你把牢坐了?就这听说还是保娃暗 地里为他兄弟花了钱,不然,五年,我看起码得个十年八年的。 你说这到底是咋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弄得啥事嘛。现在怕三年还不到吧。 去年就听说媳妇带着娃走出去了。 你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落得个人财两空! 大哥和大嫂活着的时候,受了多少磨难,村子里谁不说两口子是好人!谁知道 两个娃成人后是这个样子。 保国好像比辉子大一岁还是两岁。辉子那时候刚抱回来,还经常吃大嫂的奶哪。 为这,辉子他妈经常给保国烙饼子吃…… “他大哥,你这是把羊往哪儿牵?羊生病了?”十四爷蹲在村子坡口老槐树下 的台阶上,袖着手。 “十四叔,羊没病。我想把羊牵到终南去。辉子他三哥病了,刚出院,这阵子 在家休养着。我想把这羊送过去,让娃喝些羊奶,身体好恢复得快些!” “噢。羊奶好!只是这……等你过了渭河都到啥时候了!” “不急。慢慢走,其实也快着呢。等过了渭河就快了!” “那也是的。你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