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当我煞下心来,投入地学技术的时候,“文革”的阴云变成惊雷,铺天盖地 而来。窗外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每天喊着火药味浓烈的口号,“破四旧,立四新” “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文攻武卫”和“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 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来做鞍子的牧民神色惶恐地告诉我 们,三百年的甘珠尔庙被红卫兵点燃的大火烧成断壁残垣,草地的白音家统统被洗 劫一空,“红卫兵”小将,在海拉尔剧院前,撒了汽油,烧了好几天“四旧”,包 括西藏活佛来呼伦贝尔使用过的银碗,女人们出嫁时穿的带绣花马蹄袖的蒙古袍, 成车的书刊画报,还有錾着回龙纹、嘎日迪(蒙语,镇压成精爬行动物的神)和火 神图案的铜钵、铜桶都被投入了烈火。 一辆大卡车乱哄哄地从街上开过,我往外一看,正好碰上了那个被五花大绑押 在卡车上的“苏修特务”的目光,心里一阵哆嗦。那个人我们全都认识,就是西头 道街停用的喇嘛台(民间的称呼,其实是一个小东正教教堂)看房子的老头儿,他 受移居澳大利亚的白俄罗斯房东委托看守房屋,夏天在小教堂的院子里,给开白花 的山丁子树浇水,秋天把雕花窗子上的玻璃擦得透亮,在两层玻璃中间装上锯末子 和五颜六色的纸屑,一年年老老实实地把自已看成了一个小老头。 这时只听师傅“哎呀”一声,我回头看见,他的锛子刃上一抹血色。原来是碰 破了自己的拇指。师傅是一个从不惊慌忙乱的人,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我们几个师 兄弟身上并不奇怪,发生在师傅身上那是要出大事的兆头。 我捡起那把老锛子。 师傅甩甩手,他的血在翻卷的木刨花上殷红成斑,犹如雪中红梅。师傅用一块 刨花包上手指,紧紧地攥住,血和慌乱方渐渐平定下来。师傅将一把细细的木锉指 给我,这意味着我的木雕活已经基本过关,就此开始另一种漫长的练习。一把锉、 一块柔软的鹿皮,在满是毛茬的木雕上长征二万五千里,我手中粗糙的木雕变成了 一块块圆润的玉。 在师傅的眼里,做鞍具是千一辈子学一辈子的行当,不仅在于你学到了哪些手 拿把掐的技术,更在于你对这个行当的深刻理解,在于你的心里是不是有奔腾万里 的骏马,在于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鞍韂之上的民族,在于你有没有一种对这块土 地深深依恋的情感。师傅没有高谈阔论过这些超然于技术之上的制鞍之道,但是我 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学徒生活中,领悟了师傅亲手缔造的这种语言之外的意境。 意境属于有精神生活的人,精神空间就是人生的意境。我师傅的秘密就是他的 精神空间,他用尽大半生恪守着一个关于身世的秘密。 师傅原名张玉石,是来自山西的汉人,年轻时跟他的师傅流落库伦(现在的乌 兰巴托),靠做鞍子为生。一九四五年,他闻知蒙古红军要和苏联红军一起进攻呼 伦贝尔,就想到如果现在不回中国,蒙古独立以后,恐怕就要永远流落异国了。他 进入呼伦贝尔草原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濒临死亡。一个巴尔虎牧马人,把他放 在骆驼的胸脯子下面暖和了一天,给他灌了半碗刚挤出来的热乎马奶,他才睁开眼 睛。他看到那个牧民的鞍子已经破旧,就在蒙古包里给他的救命恩人做了一个鞍子, 结果接二连三有牧人来找他做鞍子。等到他做好了人们要的鞍子,才知道日本鬼子 走了,中国人和中国人又打了起来,只好在海拉尔开了个鞍具铺,等待时机回山西。 师傅终于等到了新中国成立,人民当家做主。西大街皮匠老王却捎来了他老家 捎来的口信,不让他回去,说是他回去了很可能被当成反革命镇压,家人也难免受 到牵连。他觉得还是留在呼伦贝尔为妥,牧民朝他要的只是一个结实好使的鞍子, 给予他的却是无法报答的恩情。从此埋头干活,三缄其口,刻意让自己成为一个蒙 古族人。即使去一趟医院,他也要穿戴得和参加婚礼一样,除了藏蓝色的蒙古袍, 橘色的腰带子,还要把带象牙筷子的蒙古刀挂在大襟下,把玻璃种玛瑙的鼻烟壶揣 在胸前;无论天气多么炎热,在敬酒的时候他要特别地戴上帽子;在街上遇到了老 人,不论是不是认识,他都要庄重地请安。他整天奶茶不离手,讲一口流利的蒙语, 除了我这个脑袋里有两个红狐狸的小马倌,没有人能在他的举止行为中发现一丝汉 人味道。 鞍具制作这一行,涉及金、银、铜、铁、木、皮、竹、漆八种原料,八行手艺, 必须样样深入,触会贯通,可谓学无止境。除了师傅,没有谁敢揽全鞍子的活计。 万马群中,没有一模一样的两匹马,牧人对鞍子的要求也是各种各样的,有的人要 布里亚特样式,有的人要巴尔虎样式,有的人要求把前清祖上留下来的鞍子整修一 新,有的人要全皮镂花的小孩鞍子,有的人要雕花镶玉石的公主鞍子,我们每做一 个鞍子,都会遇到新的手工课题。虽然我们这些徒弟已经晋了二级或者三级技工, 但是谁都不敢说学会了,出徒了这种话。 每一副鞍子做好以后,师傅都要在壁炉上摆放个十来天才交货。这十来天中, 他早上起来不喝茶,只是站在壁炉前看这些鞍子,看来看去,就发话了,有的要补 漆,有的要重新找平鞍座,有的换鞍韂皮,有的甚至重凿拱券。当然我做的鞍子每 次都是顺利过关的,我是一个骑过马的人,我比别人更上心。 师傅要是上西大街皮匠老王家喝酒去了,不论是谁,也不许把做好的鞍子交给 顾客。我们出品的鞍子,都要经过师傅亲手备鞍子检验,这一关不是顾客要求的, 是师傅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他说,从你拿起第一块原木的时候,就要想着这个鞍子 到了马背上是啥样的,不亲眼看见鞍子上了马背,不算完活儿。 新巴尔虎左旗的牧民来取鞍子,师傅不在。我去皮革厂上料回来,知道一个新 来的师弟收了钱,就让牧民把新鞍子拿走了。我骑上马就往草原上追,走了二十多 里,尽管我看那副已经在牧民的马背上了的鞍子,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把那 个牧民请了回来,由师傅亲自验了鞍子之后,才把鞍马放回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师傅留下我。他亲自关了窗板,到风斗里,启开封存了一 个冬春的木桶,取出新鲜的冻羊肉,煮了一锅香喷喷的手把肉,还烫上一壶小烧。 我们师徒二人第一次如此亲热地促膝而坐。我以为一次语重心长的教诲即将开始, 便在心里寻找答谢师傅的言辞。我平日记着师傅的嘱咐,给自己的舌头戴着马绊, 每一句话出口前,总是先在心里打磨许多遍,从不信口开河。不过,我到底是一个 跟过金达拉嘎的人,一旦我想明白的时候,开口就有成群的骆驼跑出来。我想今天 或许可以与师傅好好说说心里话。 可是师傅依然不多说话,他默默给自已斟满酒,敬了天地,又在我的额头上涂 了一滴,双手把盏举过头,一饮而尽。这时候我看到了师傅眼睛里水汪汪的光亮。 师傅从壁炉里拽出一只铁皮箱子,在我面前打开盖。师傅从蒙古国带回来的老 工具都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其中两个锛子和一个锤子换了新木把,还有几十个花 纹各异的钢錾子,不知道为什么,特意放在一个师傅用粗柳条编的十分精致的小篮 子中。 师傅说话了,说的竟然是汉话:“就凭你的手艺,在草原早就俄不死了,前几 天追鞍子的事,我冷眼看着呢,像个大师傅的样子!你呀,出徒了,满师了。我这 辈子就攒下这点东西,从此就是你的了,你现在就带着这些东西,赶夜路回草地吧!” 我一头雾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傅说:“大徒弟啊,师傅托付你两件事,一是回到草原,你千万躲着不要回 来,听到我出了甚事情也不要回来,要回来就等到我死的时候回来送送我,让别人 看着,我的膝下也有个后。别烧纸,别悲声,让西大街皮匠老王的婆娘,给我搓一 屉窝窝,让我带走。” 师傅突然改说汉语,突然使用了许多海拉尔人陌生的词汇,让我想起一件辜— —师傅平日跟西大街皮匠老王交好,爱吃老王老婆做的筱面窝窝,没想到他说的汉 话里也有一股筱面的味道。 说到这里,师傅哭得泣不成声,慢慢地自己又忍了回去。 师傅拿起那个小柳条篮子,用食指勾出了一根粗柳条让我看,原来那提篮中每 一根粗柳条中间都夹着一根铅笔芯般的金线,难怪这个小筐的分全有些重。师傅说 :“别看现在金子不值钱,留着还是有用的。我要是不在了,你看革命形势的情况, 用在草地人身上救灾解难吧。” 一切都在师傅的预料中。抄家的时侯,造反派到师傅家,推倒了壁炉,挑开了 天棚,扒了火炕,把地窖挖了好几个来回,没有找到发报机,也没有找到变天账, 证明不了师傅是他们所说的蒙古特务,他们只好给师傅挂了一块“亲蒙分子”的牌 子押送到了公安局。正赶上有草地的几个牧民来找师傅,他们的马背上备着师傅做 的鞍子。他们眼看着师傅挨斗,也没有办法和造反派辩论,就骑着马尾随游斗师傅 的造反派到了公安局。公安局对造反派说,你们没有证据,我们不能拘留这个人。 造反派只好把师傅押送回家。于是,师傅被牧民的马队带回到了草原,在蒙古包里 过了几个月安静日子。 在“打一场歼灭‘内人党’及其变种组织的人民战争”期间,师傅安于一隅的 生活又一次被冲击。当时草原上的人,甚至牛马骆驼和瑙嗨都上了“内人党”黑名 单,一个从蒙古国回来的“蒙古族人”,注定在劫难逃,没有人能保护师傅了。师 傅被揪出来,抓进了“群专”的喷气式“(低头掰胳膊)、”焖土豆“(火烤)等 严刑拷打。造反派逼他在一张他的老顾客名单上签字,承认是他发展了这些人加入 了”内人党“,师傅一直拒绝签字,几次被打得昏死过去。 呼伦贝尔管“群专”的工宣队,是山西大同煤矿来的,都说山西话。一次审问 师傅的时候,师傅一走神,也顺着那个工宣队员说了几句山西话,工宣队就问师傅 你怎么好像山西人,你不是蒙古人吧?问的时候,那个工宣队脸上的表情随即温和 了一些。当时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师傅要用山西话和他套套老乡,或许能少遭受一 些折磨。但是师傅没说,坚持自己是从蒙古国回来的巴尔虎人,只是蒙古国跟山西 的师傅学过银子活儿,老婆孩子都死在蒙古国了,因为爱国才从西往东逃,终于回 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改革开放以后,鞍具社转制,师傅的徒弟们有的改行了,有的单干了。我跟师 傅说,你愿意跟谁就跟谁,你的徒弟哪一个都会对你好的。他选择了跟我。我说你 眼神不好了,就别做活儿了,他说,行,我就给你看着店。可是他闲不住,老是想 把过去想做没做成的复古鞍子做出来,在砧子跟前一坐就是小半天,我说,你得站 起来活动活动,他说,没事儿我吃得少。 毕竞年龄不饶人,师傅的眼晴快速老化,即使戴着眼镜,也分不出錾子底下山 字纹和云字纹的花样了;那一双闭着眼晴也能在皮子上把牡丹荷花缝得栩栩如生的 手,开始颤抖了,右手拿着的缝针,不往皮子的花样子上去,却往左手上扎。师傅 只好长长地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把两只手蘸了凡士林,放在皮围裙上互相搓 着,搓着搓着,突然说:“大徒弟,你把那嘎喇油拿来我使使。” 我说:“师傅啊,现在上哪去找嘎喇油啊,多少年没有卖的了。” 师傅说:“啊……”又蘸了点凡士林,继续搓自己的一双手。他大概觉得不听 话的手是冷了,搓搓就能好使些。后来师傅就不做活了,我让儿子带着他到公园里 老人多的地方坐坐,他不去。我干活儿,他就在旁边坐着,像一块石头那样不动声 色。我知道他的眼睛肯定是看不清我怎么做活了,但是他的心能听明白我手中的锛 子声,能听到我做的鞍子正在草原上走。 就在我和师傅似乎都忘了山西这件事的时侯,他的儿子来信了,说是很快来看 师傅。师傅焦急地跟我说:“这可闹大了,都知道我一个无儿无女的蒙古老头,突 然间冒出个汉人儿子来,可不敢,可不敢……” 我和师傅商量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一点不隐瞒,当年的事情该说就说。师傅说 户口就不要改了,都当了大半辈子蒙古人了,反正上头也没有高堂父母了,今后就 随自己的心思过吧。 果真到了那一天,师傅的儿子带着孙子来了,孙子的胸前戴着一个老银子的锁, 凹痕处已经被氧化成了黑色,是当年师傅离开山西的时候做的。银锁是师傅的妻子 临死的时候留给孙子的,说认识这个银锁的人就是你爷爷。 师傅手捧着孙子的脸,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事情的结果并没有像我们事先想的那样,闹得如开锅的奶茶那样沸沸腾腾。草 地老乡正在刚分到手的草场上忙着养羊赚钱,把马卸了鞍子放在草库伦里圈着,不 经常做鞍子修鞍子。很少和我们见面。原来的老顾客早已四散,鞍具店聚不了从前 那么旺的人气了。来做鞍子的人,大都是把鞍子当旅游纪念品的人。我请师傅家的 哥哥和侄子吃饭的时候,就连我的师兄弟们也没有来全,已经没有人为一个老马鞍 师傅的身世秘密震惊了。 师傅被儿子接回山西,住了几个月又被儿子送回来了。师傅走时我媳妇跑了一 天,给他买的对襟羊毛衫,涤卡中山装,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师傅已经不适应故 乡的生活。 师傅家的哥哥竟然当着我的面就斥责师傅,说:“大,你真是个老糊涂,呼伦 贝尔冰天雪地,水都带膻味儿,有啥好的,你非要回来?”我听着很生气,差一点 一抡胳膊,把他撂在雪地里。一想,他毕竟是师傅的儿子,跟我就像同一个父亲的 儿子差不多,我要揍他,给师傅丢脸,也给蒙古人族丢脸。于是,领着他到草地上 淘换了两个牛鞭,又托人帮他买了卧铺车票,把他打发走了。 师傅从山西回来的那年夏天,叨咕了两次,要到草地去骑骑马。我明白,师傅 是想最后看看自己做的鞍子,看看草原。可那些曾经在草原上追风赶月的鞍子,如 今都在哪里呢?我把几个师兄弟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开了个会,提前做了一番准备。 在师傅八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借了一台212 吉普车陪着师傅到了草原。 十匹骏马,一律皮毛如雪,个个气宇轩昂,在师傅下车的那一刻,从高高的地 平线上飘过来,到师傅跟前并排站稳,好不威武雄壮!师傅高兴坏了,不由容光炔 发,笑声朗朗。他挨个抚摸着当年自己亲手制作的鞍子,久久不肯撒手。只见师傅 在一匹矮马的里手,抬腿飞身,不等我们伸手扶助,已经安坐于马鞍之上。八十八 岁高龄的师傅,那一份从容利索,不是亲眼看到,真是难以相信。 师傅在回来的路上,显得十分兴奋,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说:“鸿雁飞得 再高,影子还在地上,骏马不能离开草原,好马一定要佩好鞍,你不能只看脚底下 的露水,要往远看,赶紧收几个徒弟吧,晚了咱们的手艺可就荒了……” 我一连看了几个徒弟,他们都是被阿布额吉硬逼着来的,耐不住寂奕,吃不了 苦,最终都没有坚持下来。好歹剩下一个芒来,他也是牧民的孩子,初中毕业,心 灵手巧,能说会道,做活儿有个钻劲儿,一年多就学了个半拉架子。师傅看着他偷 偷跟我说:“大徒弟啊,你师傅明天死都不怕了……” 我精明一世的师傅健健康康,头脑清楚地活到九十三岁。他每天两碗奶茶一小 把酸奶干,吃喝到走的那一天。是我领着师弟们给他送的终。他的寿衣是他自己二 十年前就到民族服装厂定做的——羔子皮里蓝缎子面沿金边的马蹄袖蒙古袍,橘红 色留香绉腰带,外套一件小牛皮坎肩,脚上是高靿绣花软牛皮马靴。 师傅最后几年没提起筱面窝窝的事儿。他的老友西大街的皮匠老王和他的婆娘 都去世十来年了,我让儿子到街上的山西筱面馆叫了一屉窝窝供在了师傅的灵前。 我按着师傅的遗愿,在他的灵位上写的是他户口本上的名字“阿拉腾础基”, 师傅家的哥哥不太高兴,我就说那把师傅的汉名“张玉石”也写上吧。他说,对了, 对了,我大他愿意做蒙古人就做吧,我们张家的家谱上总不能冒出来个外姓人吧。 师傅长眠在风吹草低的达赉湖畔。我继续在这个越来越看重金钱的世界上做着 马鞍子。我的大徒弟芒来到底还是不干了,他后来搞旅游挣了钱,有的时候还给我 介绍个买鞍子、打银子酒盅的顾客。无论到什么时候,我的心是不会变的,我不能 对不起师傅,对不起金达拉嘎。 我花心血做了十几个少年马鞍子,一个个送到民族小学校。我担心的是,将来 的蒙古孩子都不会骑马,不认识什么是马鞍子了,所以一定让孩子们看看、用用这 种和自己的民族一起留下辉煌记忆的东西。学校的校长、老师对我特别热情,给我 找上了红领巾,说将来要给学生开民族文化课,专门请我去讲讲马鞍子,还非要留 我吃饭。我说我不能喝酒了,得把身体保护好,还有不少学校要鞍子,我得赶着做 呢。 一段时间以后,他们也没有来找我。我想看看我送的鞍子,在学校是不是派上 了用处,就悄悄去看了看。 学校的陈列室里静悄悄的,我做的马鞍子被罩上了透明的塑料袋,端端正正地 摆放在展台上。 不知为啥,我又一次想起师傅说的话——你少说话,你做的鞍子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