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命之杯里注灌着多少不同的酒液!”对于莎翁的这句名言,也许权延赤的 感触是最深的。 1977年,他的父亲被“解放”,调任甘肃省副省长。倏忽之间,他就由一个 “可以教有好的子女”重新成为了一名高干子弟。人生真好似行程,疾风迅雷,阴 晴暖曰,原本是相互交替的事。权延赤很快适应了这种角色转换,因为在他的心底, 从来也没有把父亲和资产阶级联系起来过。可以说,正是从父亲身上,他才深切而 具体地感受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气度与情操。 本来,权延赤可以在刚刚规划好的轨道上继续生命的行程,然而,父亲的复出 却诱发了他积郁已久的一个心愿:从政。自从业务长期荒废后,他的这个想法就常 常在心底躁动,只是,那时没把他“清洗”出部队便是便宜,这想法自然无异于遥 远的地平线,可望而不可即了。 说起来,权延赤的确是一块带兵的料。自打一部{ 三国演义》使他在小伙伴中 颇为风光了_ 阵儿以后,权延赤便和“干部”二字有了不解之缘。小学和中学自不 必说,读大学时,全班二十四个同学,全是中学里的班长和团支书,现在聚到一起, 大多数就得“弃官为民”了。权廷赤因为身高马大,当了个体育委员。可是不到两 个月,又在大家的一致“拥戴”下加冕“为团支部书记,并且是班里唯一的一名学 生党员。参军后,他曾在基层代职,把两个后进连队管理得丼井有条;当团演出队 长,巡回演出了三个省,场场爆满。在颇为挑剔的省域,演出队竟一场接一场地应 接不哏,想撤都撤不走。在修理所当技师时,他获得全所党员群众的信任和支持, 以至所里的党支部改选,全体党员一致推选他为党支部书记,令政治指导员好不尴 尬。可是,领导仍没有提拔他的意思;时光如水,转眼就是两年,他依然是军宣传 处的一名干事。古人云三十而立。”已过了而立之年依然“一事无成”的权延赤不 想再等下去了。何去何从,要当机立断,他决定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向领导讲清自已 的想法。 这一天,军政治部召开全体党员大会,给党委提意见。大家东拉西扯,会场气 氛倒是颇为轻松随和。 忽然,权延赤咳嗽了一声,道我讲点儿。“于是,会场气氛更为活跃,因为权 延赤每次发言都是妙语连珠,风趣生动,而且不迎合、不粉饰,真诚自然,敢想敢 说。 “一个人应该为谁负责?下面我讲的话自认为是为人民、为党负责的。对于我 这个人,我有一个基本的分析。我有组织能力,有魄力,有相当高的政治理论水平, 能团结人一道工作。这些年,我最感痛苦的就是怀才不遇。客观地说,像我这样全 面的干部并不好找。所以,现在我当着各位首长的面郑重提出,最低可以任命我当 团政委。否则,就是对部队建设的损失!” 这时,会场巳然鸦雀无声。人们互相交换着目光,探询权延赤唱的是哪一出戏。 宣传处一位刘副处长有些愕然权延赤,别开玩笑,这是党的会议。“ 老权闻言,眼圈刷地红了,长久积郁于胸的郁闷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谁开玩笑? 我比我父亲能力不在其下。可是他二十几岁就是正师职了!“政治部主任见老权动 了感情,忙说不要激动,你等一等。" 随后对一个干事吩咐道去把尼副主任叫来, 请他听一听。” 负责人事工作的尼副主任来了,记录员仰起头权干事,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 遍。“ “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权延赤心一横,“以我的德才和能力,最低可以 当正团。你们可以不用我,但是不能屈了我。战争年代,唯才是举,因为没有其本 事就要掉脑袋;和平时期,冒尖者往往时运不济,得中庸真谛的人才能一步一步往 上爬。我这个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不善于拍马屁,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吃饭。但是, 叫我窝窝囊囊地活着,我不干,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所以我今天正式提出三个请 求:第一,如果部队打算使用我,最低正团,师政委最合适,军政委也能干得了! 第二,如果部队不打算用我,请立即安排我复员,让我脱下这身黄马褂。第三,如 果复员不成,下一批转业名额请给我留一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言毕,权延赤的眼眶里巳噙满了泪水…… 一个星期后,千部处长找到权延赤,“经军党委研究,同意你的第二个要求。 我们将上报北京军区空军,如果北空有不同意见,我们就按你的第三个要求办!” “谢谢。”权延赤只回答了两个字,便于当晚离开部队,回到呼和浩特的家里 把爱人的户口取出。随后,又立即给太原的汾水编辑部主任李国涛写去一封信,讲 了自已的现状,最后说我想到你们那里去工作,不知你们要不要?“ 很快,一封热情真诚的信便寄回呼市。李国涛在信中说你的意愿我已转致马烽 和西戎同志,他们热烈地欢迎你来工作!“ “不识黄山出塞路,岂知此声能断肠?”权延赤对《汾水> 的情谊从心里感激。 他打点行装,正准备到部队办理复员手续,部队的电话又打到了家里你的事报到北 空,北空不同意你走。准备调你到北空创作室当专业作家,你去不去?“ 权延赤何等人物,不过是写了一两篇小说、名气平平的一名小干事,“大闹” 了政治部大会,居然还被当成宝见疙瘩一样留住不放?这里还有一段“插曲”待后 面道来。且说权延赤答应考虑三天以后正式答复,找到父亲一商量,父亲说你当不 成官不是就想写东西吗?如果搞创作,北空创作室自然比刊物编辑部条件好,我看, 你就去吧!“于是权延赤回电同意。随即,带着老婆、孩子进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