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下神坛的毛译东> 是权延赤的成名之作。这样一部十几万字的小册子所产 生的影响,绝非笔者能够阐述清楚的。也许,估量它的价值,将是社会学家和历史 学家的事。这里我要告诉读者的是,它最早的成因完全出于一次偶然的机遇。 1986年,在北行的列车上,躲出北京去创作长篇小说《多欲之年> 的权延赤正 好与空政文工团的一位演员同行。 机遇,有如稍纵即逝的火星,你得到它了,便可以点燃事业的熊熊烈火;没有 得到它,火星逝去,你的生活会仍如往常一样平淡。 或许是这位演员曾拜读过权延赤的作品,或许是权延赤的其诚和豁达容易消除 心与心之间的隔膜,总之,她和他聊得很投机。她向他讲述自己的见闻、自己的经 历,讲她当年陪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等无产阶级革命领袖跳舞的故事。 如果说在这以前,他们的闲聊仅仅是为了打发旅途的寂寞,那么,女演员以下的话 则使权延赤的心头一颤,良好的悟性和作家的敏感使他意识到,这里有丰富的宝藏, 值得下大力气去掘一口深井。 女演员是这样说的—— 有一次,毛主席的左手破了,结了痂。坐在沙发上休息时,皱着眉头搔痒。那 样子简直像个孩子。我惊讶极了,问:“主席,您,您……怎么也挠手呀?”毛主 席对我的问话很奇怪。“伤口快好了就痒痒,你痒痒不挠吗?”我说我挠。可是, 可是您……“毛主席好像理解了我想什么,哈哈地笑起来我怎么了?我也是人哪; 普通人么,痒痒了就想挠。”毛泽东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同时也是人,一 个普普通通的人。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思想在他的头脑中逐渐清晰了,一个心愿也悄然埋入心 底。作为投石问路,权延赤回到北京后写了一篇八千字的纪实文学:1987年第3 期 发表后,反应强烈,随即被《读者文摘> 等十余家报刊竞相转载。 就此,笔者和权延赤结下了友谊。 其后,解放军出版社拟出版一套《新中国纪实丛书> ,邀请了在京的一部分作 家商讨选题。权延赤在会上谈了自己想从生活上去写毛泽东的想法,颇具慧眼的解 放军文艺出版社编辑部主任吴振录和老编辑朱传雄马上拍板定下了选* ,并无偿向 他提供了大量原始材料和采访线索,还几次就写毛泽东所要把握的原则和权延赤进 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研究。吴振录说毛主席不但有阶级性,而且有民族性和人民性。 过去的文章,写出民族性和人民性的不多。你要努力把后两性写实写好。“朱传雄 说世上不存在完人,但伟人、巨人是存在的。”吴振录点头毛主席是伟人、巨人, 又是人民中的一个,是普通人。英雄气,儿女情,哪一条也不少……“这些颇有见 地的意见后来就成了权延赤写毛泽东时一直悉心把握的”纲“:把毛泽东作为一个 普通人来写,写出他的害怒哀乐,写出他与人民之间的血肉联系。 权延赤多次对我表示,他写毛主席,首先要感谢阎长林同志。阎长林曾任毛主 席的内卫排长和卫士长,跟随毛主席转战陕北直至进北京。他从1959年起,回忆并 写出了(胸中自有雄兵百万> 和上发表了一篇悻念毛主席的文章,受到了当时一位 中央领导同志的批评,所以顾虑重重,怕惹出麻烦,不肯接受采访。 权延赤不平地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的领袖只能由外国人去写,中国人 反倒不能写?,,李银桥对那位领导的批评本来就有想法,听权延赤一说,心眼有 些活动,但又顾虑因每个人回忆的角度不同,怕写出来别人有看法,有显示自己之 嫌,于是仍然连连摆手。 权延赤急了,嗓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李叔叔,你在毛主席身边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如果你不把你所知道的毛泽东 留给人民,你对得起子孙后代吗?对得起民族和历史吗?” 李银桥看了权延赤一眼,默然有顷,然后说:“今天来的几位都曾经是毛主席 的卫士。我不好谈,如果你一定要写,可以把你的意思和他们说一说。”说罢,把 权延赤领进客厅,介绍道这位是空军的作家权延赤!“ 原来,今天上午他们刚到八宝山参加了阎长林同志的追悼会,然后一起来老卫 士长的家中聚聚。如果权延赤早去一个小时,正赶上老战友叙旧,他不便打撹;如 果晚去一个小时,人去屋空,他也会一无所获。 一个卫士拍拍脑袋权延赤?你是不是写过一篇领袖跳舞的文章?“ 权延赤点点头。 另外几个卫士也随声附和对,我们看过那篇文章,写得不错,很亲切,很真实。 “ 权延赤赶紧说明了来意。 卫士们动情了,眼圈红了:“怎么,你要写毛主席?” 权延赤点点头。 “你现在写毛泽东有人看吗?写了能发表吗?”权延赤的眼圈也红了:世界上 没有完人,只有伟人和巨人。毛泽东是一代伟人和巨人,这是谁也否定不了的客观 事实。因为正是他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使中国人民真正站起来了。我不否认他晚年 犯有错误,但那是一位伟人在执着地要实现他的理想的过程中所犯的错误。而这个 理想,始终是以人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的。中国的大多数人对毛泽东是有感情的, 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在毛主席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现在都工作在基层,你们说我 讲的是不是实话?东西写出来肯定能发表,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领导都明确表示支 持^ 卫士们一个个默然无声,大口小口地吸着烟,整个屋子烟雾浓重,像在失火一 般。或许,他们又想起了和毛泽东朝夕相伴的那日日夜夜…… “为了对人民负责,对历史负责,也对子孙后代负责,我求求诸位了,请支持 我的工作!把你们知道的毛泽东如实地告诉我。” 卫士们终于被权延赤打动了。他们在权延赤的采访本上纷纷留下了自己的联系 电话和名字。 他们是:张木奇、封耀松、尹荆山、李连城和曾文。 第二天下午,权延赤如约赶到了公安部招待所,那里住着封耀松,明天上午他 将乘飞机飞回浙江。一席长谈,权延赤几次热泪涌流,等到从封耀松的住处出来时, 他已经深深地自信,他正在采写的将是一部使社会良知为之震颤的传世之作。 接着是:张木奇、尹荆山、李连城、普文,毛泽东的秘书高智和保健医生徐涛 …… 他第四次敲开了李银桥的家门。李银桥对于接受采访仍有些顾虑,怕有突出自 己之嫌。权延赤又做了一番说服工作。谈话中,信手翻阅着李银桥的相册。突然, 他翻出了毛泽东的几幅题词真迹,忙说李叔叔,这些东西你怎么能不精心保管呢? 我告诉恷他一指屋里摆的电视、冰箱,“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如这样一幅字值 钱。况且,这还不仅仅是一个经济价值问题。” 李银桥有些愕然。他告诉权延赤,毛、刘、周、朱等许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 家都曾给他题过字,齐白石、李苦禅、吴作人等著名画家也都曾作过画给他。但这 些东西被一位领导的夫人借去看看,后来称丢了就再也没还。 权延赤闻言一拍大腿咳,那都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怎么能随便借人呢? “见李银桥懊悔不已,权延赤把那几幅毛主席的手迹郑重交给他,”这些字务必仔 细收好,千万不要再遗失了!“ 或许是被权延赤的执着感动了,或许是被权延赤的真诚打动了,总之,李银桥 不再推辞,他一拍权延赤的肩膀,道: “小权,你问吧,只要我知道。” 这以后不久,被人为供上神坛的毛泽东就通过李银桥等贴身卫士们的娓娓讲述, 走回了生他养他,和他休戚与共、血肉相连的亿万人民之中……在深情缅怀这位共 和国的缔造者的同时,人们也在心扉上刻下了一个平凡而又颇具特色的名字:—— 权延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