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7 月1 日,是党的生日,也是我父亲的生日。父亲李庄,1918年生于河北徐水。 按中国传统的说法,2006年,他老人家已进入88岁——米寿之年了。米寿,是高寿, 也是喜寿。遗憾的是,我们没有能够给他过88周岁生日,他于今年3 月3 日与世长 辞,永远离开了他无比热爱的事业,离开了他的亲人,也使我这个离家在外的女儿 没来得及床前尽孝,只有把深深的遗憾埋在心里。 四年前的春天,我奉调西北塞上宁夏回族自治区工作。在辞别84岁高龄、白发 苍苍的老父亲时,凝视着他慈爱的面庞、眷恋的目光,我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我 会好好出去,好好工作,好好回来,你可要好好等着我啊!个子高高的父亲已经站 不起来了,坐着,笑笑,点点头,心里明白言语含糊地答应着。 此后的这几年,每次回京开会、回家休假,我的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都是去 北京医院看望父亲。早些时,他还能从病榻上被扶起来坐坐,还能翻动我带给他的 这样那样的书籍,后来,便完全卧床了。我能做的,就是握着他的大手,看着他的 眼睛,呼唤着他,听着他吃力地、隐约地说,好好工作,回家……因为在西北工作, 我无法像母亲和姐姐哥哥那样天天到医院守望父亲,我想,我应该做的,首先是完 成好组织上交付的工作,按中国的老话说,对国家尽忠,这无疑是父亲内心深处对 我的期望;同时,我天天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老人家平安长寿,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边 工作边守护他颐养天年,弥补我做小女儿却离家最早、在父母晚年时辞亲远行未能 尽孝的缺憾。 近几年,与父亲同时代、年龄相仿的新闻界老前辈吴冷西伯伯、穆青叔叔先后 辞世,自然规律迫使我与家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去冬今春,住在北京医院已一年多 的父亲,身体状况眼看着不好,我的期盼和担心也在被迫发生着变化,从担心来不 及守护他的晚年岁月,到担心发生意外赶不回他的身边。 不管如何担心,如何期盼,父亲终究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我们。3 月15日, 隆重肃穆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大礼堂举行。丙戌清明,我们全家到八 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祭奠了父亲。这之后,几位朋友嘱我写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 可我迟迟未能成稿。 为什么写不成?我也在心里问自己。忙忙碌碌中,渐渐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这 不敢回想又不能回避的3 月3 日。几个月了,我始终不肯面对父亲离去的现实,每 一想起,不待动笔,便潸然泪下,不能自已,于是抱定鸵鸟政策,无视现实,不看 照片,不去回想。眼下,正飞行在远赴欧洲考察的航程中,万米高空,十余小时, 暂时脱离了实实在在的大地和实实在在的悲喜,就借此时机提笔吧,兴许,在回到 纷扰的现实和繁忙的工作之前,我将可以完成对我敬爱的老父亲的书面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