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九开始报复赵小品,他雇佣了乞丐帮会的人,到赵小品的福泰隆杂货店大闹 门市。本文开篇所引的一段快板,就是大闹门市的开场白。其中两个乞丐,一老一 小,“破衣褴衫,蓬头垢面”,老乞丐拿着两片哈拉巴,嘭嘭地敲着,小乞丐一套 大小竹板,在手上上下翻动,竹板打得娴熟。这两位堪称爱岗敬业,又机灵,又踏 实肯干。请看这段描写—— 老乞丐眼毒,一眼认出了赵小品,便嘭嘭地敲起哈拉巴,挤眉弄眼地吆喝小乞 丐:“干儿子,财神爷来了,该咱们上香了。”小乞丐机灵,一抬头看到赵小品的 背影,眼睛倏地一亮……收摊子准备敬真佛了。 老乞丐问:“干儿子有胆不?” 小乞丐答:“有。” 老乞丐问:“骨头硬不?” 小乞丐答:“硬。” 老乞丐问:“舌头利索不?” 小乞丐答:“像粉条儿似的。” 老乞丐问:“缺钱花不?” 小乞丐答:“不缺钱跟你老干啥来啦?” 老乞丐说:“你小子有种,那就上!” 小乞丐说:“上!” 这一老一小前脚后脚来到福泰隆门前,看热闹的人群也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下面还有同样精彩的描写,一直“闹得福泰隆买卖做不成,左邻右舍的商号也 被搅得一团糟”。这还没完,赵小品在家中也遭到陈九的暗算,人从楼上栽下去, 摔得“满脸血污,昏迷不醒”,被邻居几个男人抬着送了医院。赵小品惨了点儿, 是张秀玉背弃了他,又是陈九强势夺走了他心中之爱,就在张秀玉决定嫁给陈九, 并和陈九单独在酒店约见后,这个“八字里没有杀人凶气”的男人,挥刀自断一指, 发誓“没有公道我就杀人”。他的那位舅爷劝他想开点儿,“你有了福泰隆就算有 了一份家业,你还是好好经营你的买卖,把福泰隆发达起来,你孝顺爹娘不肯把老 婆孩子接出来,舅爷做主再给你办一个女人。”赵小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扔下买 卖上山当了土匪,他“练枪法”,苦苦地熬,就是为了杀死陈九。 陈九的刚愎和冷酷注定与多人结下仇怨。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账房 先生沈中和觊觎陆璎,举报他通匪和窝赃销赃,陈九被抓进了监狱。沈中和这种告 密的小人本无廉耻之心,“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实质上是人性的扭曲。沈中 和因母丧向陈九借钱和请假送母亲灵柩回老家,陈九拒绝了他。是陆璎成全了他的 孝心。事后沈中和向她跪谢时,陆璎“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人充满了柔情”。 陆璎因善良而轻信,又因陈九对她的长期冷落,“她对沈中和的朦胧情感带着对某 种命运的抗争”,“她缺一个男人的爱和一个值得爱的男人”,她因此成了一个有 缝儿的蛋,使得沈中和上下其手,借机占有了她,又以她的名义挪用了陈九在银行 里的一笔巨款,投资到庄本商行做生意。陆璎要用那笔钱赎回陈九,她甚至对沈中 和说“陈九出来我和你一起走,离开这人人争斗的地方”,还说“我不怕过清苦的 日子……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什么都不怕。”沈中和希望陆璎与他合作,置陈九 于死地,见陆璎不肯,便放出狠话,“你这个人做太太做婊子都不是最好的,做太 太你惦记着和别的男人睡觉,做婊子你又想着竖一个漂亮的牌坊”,陆璎被羞得无 地自容,“她这时才觉得真正陷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中,将永远不能自拔”。 但陆璎毕竟心存道义,无论怎样也要营救陈九出狱,她和二太太张秀玉商量营 救的办法。张秀玉此时是出色的,她的精明派上了用场,比之那种没有头脑,只有 贪心,只做烂事儿的市井女人,张秀玉和陈九堪与其匹。她嫁给了陈九,上了陈九 的这条船,她就要维护这个利益共同体,关键时刻,她甚至显出几分王熙凤式的杀 伐决断。她力阻沈中和“宏发祥先关几天门,避避晦气”的提议,陆璎一时也没了 主意,张秀玉对陆璎说“姐姐,如果宏发祥明天关门,正阳街上的人都会知道我们 陈家出了事,说不定会生出许多是非来。有一天陈掌柜回来我们怎么交代?”她带 着五个月的身孕,拜访了著名中医黄浩之,黄先生行医与上层多有交往,他疏通了 警察署长,并到监狱探望陈九。张秀玉又说动了舅爷,通过商会出面具保,通融上 层长官,终于“官司有了眉目”,警察署已呈文东北保安司令部,将陈九通匪窝赃 销赃案,改为报杀父之仇,所染赃物赃款一并追回,罚重金赎身结案。 沈中和必欲置陈九于死地,他吞吃了陈九的巨款,使陈家没有可以动用为陈九 赎身和上下打点的款项了,他还去找了庄本,“希望庄本先生从日方对东北保安司 令部发生点影响”。陆璎不得已拿出了“陈家用来看家的一片房产”的房契,张秀 玉继续使用公关手段,“拿到卖房的钱后”,她在黄先生的陪同下,交了陈九的赎 金,又上上下下打点一番。这位被舅爷称为“女人精”和“祸水”的张秀玉,以她 的优长才干,切切实实帮了陈九一回。 就在陈九出狱回家前的夜里,陆璎吃了鸦片自杀身亡了。她“忍受不了对自己 的责难”,她无颜面对陈九和世人汹汹之口,她想寻求爱,却遭遇了一个“衣冠禽 兽”,不仅使自己蒙羞,又使陈家遭受巨大损失。质本洁来——难洁去。她的自尊 使她只有一死,以谢罪于世人,谢罪陈九。 陈九报复赵小品,自己却落了个牢狱之灾,赔了房产,又折了夫人。是天谴乎? 还是运邪?命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