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上有文止戈这个‘大佬’,当然是很快了。马车几乎是换人换马,日夜兼程, 因为是最好的马车,速度快,又平稳,两人尽可以在车里睡觉,不会被震动吵醒。 几天之后,车到金陵。在淮南王府前停下,文止戈先下去了。“恭迎王爷回府。” 风轻云为了不抢他的风头,等了一会才下去。可是,文止戈居然就微笑着站在车门 处等着!这一来,反而让风轻云更引人注目。她尴尴尬尬的挥了挥手,“你们好啊, 我是你们王爷的朋友,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用太注意我。”文止戈笑笑,“怎么 可以不注意呢?你可是我国的未来重臣呢!”风轻云这下更尴尬了,低着头:“还 站门口吹风啊?”文止戈这才放过她:“走吧。” 几天之后,吏部多了一个16岁的少年,听说是淮南王介绍进去的,而且职位不 高。所以,年未弱冠也没人说什么。这个少年叫风轻云,待人温文有礼,也不跟人 争功,还经常无偿帮别人办事。所以,吏部的人都很喜欢他。 一天,风轻云又再帮别人看公文,当然,是一些芝麻绿豆官的年历报告。那些 高官或有背景的小官的报告,有的是人抢着做。到下班了,官员们平日的雍容登时 不知去向,一窝蜂往外跑。不一会,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风轻云,另一个是 吏部资历最老的人,林奇,现在还是个员外郎,跟风轻云同级。林奇有些惊异: “风员外郎,怎么还在工作?今天你的公务好象不多吧?”风轻云笑笑:“没什么, 帮别人做一点。反正回去也没事做。”林奇皱了下眉: “这怎么可以?他们的工 作,应该自己做!风员外郎,你这么做,他们以后会什么都不做,全交给你的!” 风轻云依旧微笑:“不会的,我一个人,怎么也做不了那么多,会有一个限度的。” 林奇摇头:“你呀。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就象我一样,成为别人的免费劳力…”他 又闭了口。风轻云眼神一闪:“林员外郎,你也不要说我了。你先自己改进一下吧。 做免费劳力,不是什么会让人愉快的事。”她的目光没有怜悯,只是理解和鼓励。 林奇愣了一下:“风,风员外郎,你说什么?那,你还…”风轻云笑笑:“怎么了? 不行吗?我不喜欢做白工,不过现在,要让人不敌视我这个被淮南王推荐来的小子, 就只能这样做了。不是吗?你,又是为什么呢?能说给我听吗?”林奇也不知自己 是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这人可以信任,不由就说出来了:“我是十二年前考举人 来的。当年,我见到了黄伟大人。大人很好,我一生没有见过比大人更好的官员。 可是…后来…”风轻云倒了一盏茶,递过去:“别激动,慢慢说吧。”林奇叹了口 气:“你,为什么当年黄大人身边没有你这样的人呢?要不然,也不会…”风轻云 静静的,听十一年前的一件奇案,听一个热血青年怎么变得消沉,听这个吏部十一 年的黑暗。 两天后,林奇莫名其妙地向上级举报,吏部的事,一下子全倒出来了。因此事 被捕的人达47个,被牵连的人数都数不清。此次行动,被称为启元大清洗(是启元 年),但是不久就改名为,第一次大清洗。因为,四个月后,吏部又出现了一次类 似的行动,被称为第二次大清洗,被举报的人,有林奇。这样的事,出了四次,几 乎涵盖整个朝廷! 不久,有人发现不对,与风侍郎(几次清洗后,她的职位也变高不少)有罅隙 的人,几乎都会很快免职或降职,联想风轻云是淮南王的人,吏部的老油条都大惊。 想到风轻云刚来时自己怎么对他,都吓到了。然后,风轻云就成了吏部真正的老大, 连吏部尚书都得听她的! 恐怕她还想不到,这,还只是一个序幕。 在这儿不用日月如梭这句话,仅仅是四次大清洗之后十几天,皇帝为几次大清 洗的成果高兴,破例在秋猎以外的时间狩猎,还命不少官员随行。文止戈,当然是 要去的,风轻云是文官,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吏部尚书是个老头,对他来说,骑马 是件过于激烈的运动,不过,为了讨皇上欢心,他还是舍命陪君子,去了。风轻云 自知骑马技术太差,去了也是出丑,干脆托病,推拒了随口提起的邀请(皇帝随口 说了句,六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来吧)又有文止戈帮忙解释,她也就成了六部尚书侍 郎共十八人中唯一一个没去的。如果早知道这次会出什么事,她一定会去的。 呆在家里——是文止戈给她准备的住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根据她本人的 要求,没有下人,房子很小,她一个人就可以照顾过来。她相当喜欢这所房子,不 仅因为它小而雅致、清静;也因为家具摆设全是她自己挑的,当然,是文止戈付帐 ;还因为,门外是一个小荷塘,旁边还有树林,是柳树。虽然离吏部有点距离,不 太方便,但是她喜欢这儿的景色,也喜欢早晨走路。所以,她基本上不坐轿子。话 题扯远了,说回来,风轻云正坐着品茶,门响。她不慌不忙放下茶盏,走到门口, 开门。 门外,一个有点眼熟的侍卫一礼:“风侍郎,我家王爷命小的送这封信来,请 风侍郎阅毕即毁。”风轻云略一挑眉,接信:“还有事吗?”侍卫摇头:“没有了。 小的告退。”离开。 风轻云关上门,依旧不紧不慢的回房间,拆信。毕竟,她不是这儿的人,这儿 有什么天大的事,都跟她没多大关系。可是,看了几行字之后,她的脸色就变得有 些古怪了。 那是文止戈的警告信。今天,皇帝遇刺。文止戈居然非常老实的说,如果皇帝 死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是,皇帝没死,只是受了重伤。于是,就得彻查刺客了。 不用想,当然有某位朝廷命官牵涉其中,否则,皇帝两天前一时兴起要狩猎,昨天 才通知百官,刺客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考虑到这位官员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今天 在场的,可以基本排除嫌疑。推论到这儿,风轻云都同意,可是,不在场又知道消 息的高官不多,仅仅三人,其中一个从昨天知道消息到参加狩猎,行踪没有一点可 疑之处;另一个,平日极为忠心,皇帝不相信他会背叛。于是,嫌疑犯只剩一人, 风轻云。最让她生气的是,文止戈说,如果自己愿意永远效忠于他,就保证没事。 见鬼!她可不喜欢受人威胁!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愿完全投靠文止戈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冤狱、拷打、 流放、甚至斩首!不!我还不想死!她突然想起当初自杀的行为,笑了笑,心想: 要是自杀前知道会到这儿,还闹出这种事,现在还有死亡的危险,不知还会不会自 杀,或者是另换一种方法自杀?风轻云犹豫了一阵,决定先观望一下。反正,淮南 王相当得皇上的宠,加上皇上最为倚重的宁安王又老是护着他,就算风轻云到最后 关头才投降,他也有办法救她! 所以,现在,可以去太监宫女口中探探消息了。 平时不管这种事,事到临头才发现,还真不简单啊! 风轻云是吏部侍郎,平时是个不小的官,毕竟她管着官员升迁——那个老头尚 书基本上不管事,就只白拿俸禄,占个位子而已。但是,这也说明,平时都是别人 上她的门,求她;她是从来不用求人的,连找人问点事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到了,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宫墙,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敲门。是 侧门。那些太监都住在这门后。 她的确是没干过这种事,而且没仔细看过有关的电视剧,所以才不知道,那些 官员有事情不清楚,都是向较友好的官员打听的。就算这样不行,他们也会让家里 下人去跟关系好的太监宫女问。自己亲自出马的,几乎没有。这样,也太丢脸了吧? 不过,似乎老天关照,不想让她丢脸,她的手还没碰到门,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风大人怎么到这地方来了?”她一回头,是礼部员外郎朱琛,一个小官儿,平 日还算友善。她勉强笑了笑:“原来是朱大人,大人自己不也出现在这儿吗?”朱 琛愣了一下,“也对,下官刚去找几位大人打听一下今天早晨圣上遇刺之事。风大 人知道吗?”风轻云陡觉头皮发麻,好象知道自己哪儿弄错了,眨了眨眼:“那, 朱大人打听出什么来了?”朱琛摇头:“没什么,只听说,圣上无恙,有几位官员 受了点伤。此事,与某位高官有涉。” 风轻云听得更是头疼,暗自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么,同去狩猎的各位 大人,是否已回家了?”朱琛笑笑:“有一部分回去了。淮南王认为,”四下看了 看,小声说:“主谋者可能故意身在现场,让别人不怀疑自己。所以,把行刺前后 不在圣上身边,又有机会泄露狩猎之事的官员留在宫中。”他这时才想到不对: “咦?风大人难道不知?”风轻云心情很差,还是忍不住笑了:“对,我今天没去。” 旁边一声:“原来如此!难怪淮南王会那样说。”风轻云忙回头,去!怎么会 是平日最讨厌的家伙?就是礼部尚书齐伶。此人是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一个,才三 十出头,在别人眼里一定是年青有为的典范。可是,风轻云就是跟他不对盘! 首先,文止戈说过,此人很会说话,基本上不说假话,却能把坏事说成好事, 把愁眉苦脸的人逗乐。这是好事嘛,怎么会因为这个讨厌他呢?的确是好事,可是 那家伙,不该拿风轻云开玩笑逗别人乐,还一连几次!其次,据风轻云所知,这家 伙曾经漏过一次考题,赚了不少银子。虽然只有一次,还是足够让她讨厌了。再次, 礼部送过来的进士资料,那些人都只会写道德文章。风轻云本来以为进士都是这样, 也不好怪他,后来却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穷到卖画为生的进士,很会写应景之作。风 轻云马上给了那人一个官职,同时,跟齐伶结了梁子。其四,那个家伙,老是说风 轻云是淮南王提拔的,言语间,总暗示风轻云和淮南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奇 怪的是,文止戈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如此种种,搞得朝中官员都知道,吏部和礼部 是冤家对头。 这种情况,又遇上平素最讨厌的人,还真不是普通的烦。风轻云心里暗自骂了 句不太好听的话,勉强挤出笑容:“是齐尚书啊,还真是巧啊!”齐伶笑得相当古 怪:“是很巧,风侍郎来此,是要向谁打听一下消息吗?”风轻云又要发火了,深 呼吸一下,控制住自己,却是再无法保持笑容,“本来是,不过,既然偶遇齐尚书, 就,请问,今天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很奇怪地,齐伶并没有反唇相讥,只是看 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话,“为什么你称呼别人都是什么大人,只有我是齐 尚书?” 朱琛相当机灵,一听这话,就预感到后头的话自己最好不要听。于是,悄悄溜 掉了。 快下机了,随便写点儿。写不完一章,别怪我。 风轻云当然知道那家伙跑了,可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骂他不讲义气 (呵,她忘了朱琛和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朋友关系) 再怎么骂,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现在她单独面对自己最讨厌的,齐伶。而且 这个混蛋现在有点不大对头。 不过,她还是不露出一点胆怯的样子,直视对方,眼神也一点点平静。 齐伶的神情竟是有了一点焦躁:“回答我,这是为什么?”风轻云虽是莫名其 妙,却也觉出自己现在占上风,笑了一下:“我有义务回答你吗?”随即想起这个 时代好象还没有义务这个词。不过没关系,说说而已。 齐伶显然也没心情注意到这个古怪的词语,皱着眉看她:“我想知道,请你告 诉我,这样可以了吗?”风轻云笑着:“好吧,我告诉你。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讨 厌你,这个理由够了吗?”他的脸色似乎变了一下,不过风轻云注意去看时,又没 有什么异样,应该是错觉吧。 沉默,风轻云觉得这气氛真让人憋闷,想开口,却又莫名其妙地不敢说什么, 只能静静等着。 良久,一阵笑声打破沉默,笑声越来越高,发出笑声的人:齐伶,用手捂着脸, 似乎是太好笑了。可是,风轻云却有种不忍,好象,那是悲伤…… 她只能静静站着,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对他的观感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随便胡扯吧,齐伶,就让他瞎了眼的喜欢上风轻云吧! 过了好一阵,风轻云小心翼翼的:“你,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这话差不多就是认错了,要她对齐伶认错,可真是难啊。可现在…… 齐伶却不知她对自己的观感已经不同了,扭过头,不看她:“没什么,以后我 不会烦你了。对不起。”匆匆离开了。 风轻云呆呆的,不知所措。 一个熟悉的声音:“站在这儿干嘛?你决定了吗?”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 人是淮南王,文止戈。 风轻云此时正满心困惑,也不管是谁,先问问这个问题:“你知不知道,齐尚 书最近怎么了?好象不大对头的样子。”文止戈却是一惊:“你发现了?” 这还把风轻云吓了一跳:“什么?你知道吗?”文止戈犹豫了一下:“好,我 告诉你。不过”突然一笑:“可以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吗?”风轻云立即想到,是向 他投诚吧?没事,反正,就这么算了吧。答应不答应,没有太大区别了。 所以,她点了下头:“好吧。你说。” 文止戈一挑眉:“是你自愿答应的哦,好了,先履行条件,去找齐伶,私人请 他,就你们两个人,吃一顿饭,就这样。” 风轻云眼睛瞪大:“什么?你什么意思啊?”看着文止戈脸上古怪的笑容,她 罕见的有打人的冲动。 “快点啊!再不去,我就不告诉你了。” 然后,她就去了。 齐伶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好象是欣喜若狂。可是,可能吗?他跟风轻云不是死 对头吗?风轻云满腹疑团,当然也就心不在焉。不过他显然不在乎这个,还是很高 兴。 饭是在一个小酒店吃的。吃完了,齐伶一脸害羞的表情,问他明天下午有没有 空,能不能一起出去走走。 想当然尔,她的回答是:没空。不过还有点余地,说下回有空就去。他高高兴 兴走了。 出去,才走了两步,文止戈不知从哪冒出来:“很好嘛,来,我告诉你实情。” 风轻云当然跟上去,等着听。 “他喜欢你。”一句话,把风轻云吓了个半死:“你胡说什么?!”这声大吼, 把路人都吓着了,避着他们。 “这个,对不起啊……”风轻云一脸尴尬,赔礼。文止戈低笑:“看来你听懂 了。他喜欢你,是男人和女人之见的喜欢。但是你和他不熟,他想引起你的注意, 又嫉妒我和你太亲近,就这么做了。怎么样?准备接受他吗?” “去!怎么可能?”风轻云脸色相当不好,拂袖而去。文止戈只是笑,不说什 么。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