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盛和原已要走,听到这番话,竟听住了,又坐下来道,趁著你有空,能不能给 我说说?见程昱也是一脸好奇的模样,那小二大约没这么露脸过,接著又道,你想 啊,东家客人要四菜一汤,西桌客人要三菜一汤,菜要的那些菜,汤要的那些汤? 那个要水洗手,那个还要酒,要得什么酒,客人喊声结帐,到了就要算出来,多算 了,客人不高兴,少算了,老板不高兴,客人要的酒啊菜啊,不能端错,也不能上 错,郭先生说这叫博闻强记, 客人多时,泼了汤,洒了酒的,要赶快去收拾好,郭先生说这叫有过则改,忙 时,来来往往的人,有找人的,有吃饭的,有喝酒的,我是见人就得让,还不能误 了上菜,郭先生说这叫揖让谦逊, 有的客人进来,神采飞扬,有的客人进来,看就知道心情不好,神采飞扬得, 好酒好菜供著,酒不醉人人自醉,吃的爽快,付的钱也大方;心情不好的,要酒时 就不能给太厚的酒,给的淡一点,免的他喝急了出事,或喝醉了闹事;来的富一点, 弄的菜就高价一点,来的穷一点,弄的菜就简单一点,郭先生说这叫察言观色, 守定了童叟无欺,酒淡酒厚,斤两要足,价高价低,更要一视同仁,不能看人 大小眼,买多买少,都是客人,郭先生说这叫君子不欺暗室;说这几条加起来,能 做到好,也是治国之材呢! 一番话下来,盛和、刘备、程昱、魏延四个人竟是全听呆了!好半晌,程昱方 才赞道,我算服了,这一番高论,竟是面面周到,对小二夸了声,小二哥,你不简 单啊! 那小二笑道,我哪能这么了不起,这都郭先生教我的。盛和方才回神,顺口问 道,这郭先生怎么称呼?那小二道,郭先生名嘉,字奉孝。 郭嘉?郭嘉!郭嘉!!!盛和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听明白,大喜之下竟突然 站了起来,连问道,他在那里?他住那里?小二哥,劳您驾,带我去一趟。 程昱、魏延、刘备也被盛和的反应吓住了。平日里盛和虽然嘻笑怒骂,无所不 为,但不管做什么事都有规矩,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如今见到盛和这等模样,一 时间,都忘了反应。 而盛和仅在听到小二说了声,他就住在城南五里许的地方,顾不得其它,竟把 身上的钱全拿出来放在那小二手上,道,你这店我包了下来,今晚你别做生意了, 胡海,替人家把店顾著,就说今晚休息。 魏延、程昱、刘备,走,陪我去见郭先生!也不理会那小二的反应,连拖带拉 的拽著那小二走出店门,就往城南去。二人去了好半晌,程昱这才反应过来,忙道, 魏延,你追上去,保护主公安全。刘备,我俩个一道走,快。突然对还发呆的魏延 吼了声,还愣著做什么? 魏延浑身一个激凌,跳了起来,往南飞奔而去了。 那店小二虽然一下子被那些钱迷了眼,不过被盛和硬拉出去的时候却已清醒了 过来,凭著多年的眼光,他看的出盛和不是个普通人,可是盛和这样兴奋,却只让 他连想到疯子, 程店小二越想越是害怕,想到城南的疯寡妇,平日里还好,疯起来,上次郡守 大人经过时,还被她闯了仪仗,这人如果不带他去,店小二看了看周遭,浑身直打 颤,手里指著路,脑中却想起了那郭先生对他的大恩,如果不是郭先生救他,他早 死了,如果不是郭先生开导他,他还在要饭,郭先生是谁?是能比美自己生身父母 的大恩人啊,想到这,那小二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盛和此时已全然兴奋不能自己。郭嘉,郭嘉!终于找到了郭嘉,那个遗计定辽 东,三国前期,最天才横溢,无人能比的大军师。奔行间,五里路转眼就到,那店 小二指道,那就是郭先生的居所。盛和的兴奋,经过这五里路的狂奔,已然稍有缓 解。在店小二指出位置时,突然冷静了下来,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缓缓的走过这仅 剩的数百公尺。 和那店小二来到门口丈许处,盛和又深呼吸了一下,和声对著店小二道,小二 哥,我和郭先生素不相识,冒然来访,极为失礼,可否请小二哥为我通报一声?那 店小二看著盛和全然不同的行为,心中更加肯定了这是个疯子,看著盛和的眼神也 变的更古怪了。 接著那店小二向门口走去,高声道,郭先生,我是城中的小三子啊,您在吗? 语音落下,只闻得一个相当清朗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来找我?那小二 又道,郭先生,你开个门,我给您带个客人来了!他说想跟您见个面,深夜打扰, 请你不要见怪。便见门伊呀的一声,霍然洞开。门中走出一个人,问那小二道,怎 么了,这么晚还给我带客人来?接著往门前走来。 盛和急步向前,躬身施一礼道,在下盛成德,闻郭先生之名久矣,今日特来拜 访。望先生不怪深夜搅扰之罪。 那人还礼道,在下郭嘉,请盛先生里面坐,待在下准备茶水。盛和听到那人自 承是郭嘉,心中已是大喜,施礼道,如此,在下就冒眛了,接著将手向郭嘉一让, 走入屋中站著等郭嘉进来。 而这时的店小二已经迫不及待的向他心中的郭先生说起这事的前因后果来了, 好容易解释完,郭嘉便道,你是说,还有三个人没来是吗?小二道,是啊。郭嘉又 道,小三,你帮我个忙,再跑一趟,回城中去,把那三位也带来。 可是,郭先生,店小二正要说话,郭嘉又道,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帮我跑一 趟,麻烦你了!那店小二欲言又止,仔细看了看郭嘉的脸色,说道,郭先生,我照 您的吩咐,那你一切小心。言罢,转头自去寻人不提。 且说那郭嘉,在小三去了之后,竟在门外站了一顿饭的时间,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又叹了口气,方转身向屋内走来。见盛和仍站著,心下不禁一愣。开口道, 盛兄怎么还站著?请坐。那盛和回答道,在下唯恐礼数不恭,因此不敢坐。郭嘉一 笑,说道,坐吧,你是客人,你不坐,我也坐不了啊,有话,先坐下来再说吧。 盛和将手一让,说道,既如此,请。便与郭嘉分别落坐。坐下后,郭嘉也不问 来意,而盛和刚刚在屋内已经想定,无论如何,定要将此人拢在袖中,因此更不愿 先开口说话。一时间,屋中竟安静了下来。 郭嘉起身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又倒了一杯放桌上,示意给盛和饮用。盛和仔 细观察,竟见郭嘉的手微微颤抖。心念电转,千百思绪并至,一时间竟出了神。郭 嘉见盛和不动,微微一笑,坐回道,听小三说,盛先生兴奋如狂的赶来,想来应该 不是来我这边参坐不语禅的吧? 盛和在话音中回过神来,心中决定了单刀直入,接著站起身来,对著郭嘉深身 一个揖礼,口中道,我久知郭先生大才,一向仰慕,如今天下乱象纷呈,盛和有志 助汉室平天下,无奈人单力薄,心有馀而力不足,今天来访,是想请郭先生出山助 我一臂之力。 一句话就让郭嘉一愣,继而微笑道,山野村民,恐难入先生法眼。 盛和接著道,语气斩叮截铁,我不会说好听话,我只知道,自黄巾乱后,馀波 未平,诸镇将军、各地刺史、太守无不互竞军备,天下将乱;朝廷威信不彰,受苦 的还是平民百姓,自青、徐、淮南、豫州一路下来,富者难以想像,贫者无处立椎 ;论冲锋陷阵,取敌将于百万军中,我帐下有关、张二人;论行军布阵,指挥三军, 我帐下有张辽、赵云二人;论出谋画策,我帐下有田丰及程昱二人;论起治民之道, 更有张昭为我分忧。但是,盛和口风一转,庙堂之争更甚于沙场,我如今请先生为 我谋,正为世间凶险无过于朝廷之上。沙场争战,就算一败,只要有决心,东山再 起不为难事;庙堂之上,一旦落了下风,再想扳回可就难了。望先生三思,有以教 我。 郭嘉默然半晌,方问道,足下如何知在下?盛和大声道,豫州颍川,郭嘉奉孝, 当今贤士,智谋无双。天下都传得,我怎能不知得?郭嘉低头沉思,一时无语。盛 和见郭嘉不语,亦自闭口。 霎时房内又安静了下来,然后,门外远远的传来人声。郭嘉道,应是小三将盛 先生的人带来了。盛和点头不语,目视郭嘉。那店小二的声音又传来道,郭先生, 我把人带来了。郭嘉扬声应道,请把人带进来吧。话音方落,便见门开,四人鱼贯 而入。小小的房间一下子便略显拥挤。 郭嘉道,小三子,你先去吧。小三子应了声,自去了。 那刘、魏、程三人,并未落座。郭嘉招呼三人坐下,程昱让道,主公前,我等 不宜坐。盛和方道,郭先生乃今世大贤,你们就坐吧。三人方分别就坐。一时间整 个房间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想先开口。 只有那刘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对著盛和说,三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惟众人仍是不语。刘备见众人不语,也只好闭口。又过了好半 晌,程昱试探性的问道,郭先生,可识得文若?郭嘉闻言不禁一愣,答道,相识, 先生高姓,与文若旧识耳?盛和不禁侧耳倾听。 程昱答道,某程昱,字仲德,向年与文若相识,吾主求才若渴,归途经兖州, 正欲引文若见之。尝闻文若言,郭先生之才,世所难得,惜千里马不遇伯乐,难偿 其志。我家主公求贤若渴,望先生能三思。 郭嘉低头沉思,盛和与众人皆静等。 郭嘉忽道,本州刺史多次来信,希望在下出仕,如今盛太守好意,在下只有心 领了。盛和闻言,目视程昱,程昱会意,向郭嘉道,佐明主平定天下,建一代功业, 致百姓安乐以居,皆我辈书生之愿也,我主心悬百姓,为县令,路不拾遗,为郡守, 附近州郡居民皆移徙至我郡中,可知我主行事处处以民为念。先生在此,可能不知 其事,说著,便将富商为其做寿之事一一道来。盛和见郭嘉闻程昱之言,脸色严肃, 程昱言罢,郭嘉又复低头不语。 好半晌,郭嘉终于开口道,夜深了,蜗居简朴,请各位先歇下吧,又接著说道, 今天便请各位在此歇下吧,明日我随各位进城去。看了看盛和失望的表情,笑了一 笑,转头又对程昱道,途经兖州,我们一起去找文若,佐明主建功立业,这种事不 能缺了他一份。 程昱等三人闻言也是一愣,转头看盛和,却见盛和一脸呆样。盛和初听得头几 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满心的懊恼,也就没怎么听清后面的话,正想开口告辞, 又听得郭嘉话语,一时反应不过来,竟呆住了。 郭嘉站起身来,脸上微微笑著,看著盛和,也不言语。这时的盛和回过神来, 猛的站起身来,紧紧握住郭嘉的手,一时竟激动的不知要说些什么。而郭嘉这时方 跪下,对盛和一拱手道,属下郭嘉,愿为太守效力,望太守不弃。 盛和急忙扯起郭嘉,口中连道,不用行如此大礼,得奉孝助我,我好比虎生双 翼,势不可挡也。愿先生日后不弃,盛和幸甚,百姓幸甚。 程昱也在一旁对盛和道,恭喜主公又得一良臣。众人皆笑,喜乐溢于言表。好 半晌,郭嘉方道,夜深了,就请主公安歇吧,明天再谈,好吗?盛和笑著道,都依 你、都依你,你安排就是。郭嘉唤醒家中从人,安排各人休息不表。 隔日一早,众人装备停当,忽然门外魏延来报,言有客访郭嘉,郭嘉迎出,片 刻后返,原来是豫州刺史孔岫令人来邀郭家后日到许昌赴宴。郭嘉看过请帖,以眼 目视盛和,待其示下。 盛和见状,笑道,你自己拿主意,我不管你,对我来说,这是小事,也是你的 私事。郭嘉正要解释,盛和摆了摆手,续说道,你我相识不久,所以彼此还不是很 了解,我这个人就这样,心里想什么,口中就说什么,口中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绝不会有暗示的其他意思, 好比今天这件小事,如果你想去,刘魏二人跟我说过想去见识见识,那么,我 们是沾了你的光,去了好,如果你不想去,那么,我这趟出来游历,最主要就是找 你出山,程昱张昭是我赚到的,让我这趟出游更加完美,重点是,既然找到你,这 一趟就算快结束了,我还想去洛阳见个人,然后就该回平原了,因此不去也好。所 以我说,你自己拿主意,我不管,也不想管。懂了吗? 郭嘉释然一笑道,还真没想到我会跟了你,一般上位者,有话从来不直说,我 也是为了这个,至今尚未出仕。 程昱在旁接道,再熟一点,我们这主子还会有让你惊讶的地方。那天我们几个 都被他吓坏了。语毕,三人皆大笑。郭嘉问了刘备和魏延,知道二人都想去,程昱 无可无不可,盛和是不想去,最后遂决定去好了,毕竟刘备是盛和结拜义弟,盛和 也不会和刘备太计较。 盛和知道要去赴宴之后,便说道,既然这样,那郭嘉,程昱那晚就先当你管家, 魏延是你护卫,我是来访你,被你一起拉来,刘备就先充当我的护卫吧。 一行人计议好,上马缓缓朝汝南而去。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