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说谎者 作者:高密侯 第一章 晓星 我所畏惧的,只有我头顶上的这片星空。 ——康德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撒旦……”微风吹起了路西菲尔的银色 长发,像勾魂使者的镰刀,把他的魂魄从白日梦中拉了回来。 “天使的梦……都是这么莫测吗?”路西菲尔轻轻问道。在第九天的最高处 ——观星台上,这个白衣长袍的大天使长负手而立,任凭如刀的冷风掠过他的身 体。他在看星。就在刚才星辰移动的那一刹那,他恍惚间入了梦。他喜欢看星, 自诞生始就如此,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一颗星,他是天上最明亮的晓星——路西菲 尔。 突然眼前一黑,一阵百合花香幽幽传来,一双温暖的小手已盖住自己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如果猜错,哼!就扭断你的脖子!”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响 起。 晓星也有放不出光芒的时候…… “加百列大小姐,别忘了我有六万双眼睛,不过顾及形象才收起来而已;还 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突然从背后靠近我,我的光之翼会把靠近我的敌人 活活熔化掉的。”路西菲尔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头,没有了方才星空临风的气 势,有气无力地对这位偷袭者说。 加百列贬了贬嘴,几近委屈地说:“什么嘛,竟然连情人敌人也分不清!也 不体谅别人,假装看不到多猜几次哄哄人家也好嘛。” “第一,情人有时比敌人更可怕。第二,猜得到你会贬嘴,猜不到我会断脖 子,所谓两害共存取其轻……哎呀!”路西菲尔对自己的口才相当有信心,整个 第九天可以说是未逢敌手,没有哄不到的天使。可惜他遇到的是不知道理为何物 的加百列,话还没说完,脖子就挨了一记手刀。“去,我一句都听不明白!来啦, 陪我去採点白云回来,软绵绵的,做成床缛一定很舒服哦!” “云里面又有灰尘又有污水,好像还没有听说哪种天使有睡在垃圾堆里的癖 好……” “好讨厌!一点浪漫情调都没有!都不知道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的!” 听到这句话,路西菲尔只有苦笑。全天界就只有加百列敢说路西菲尔不够浪漫。 事实上,凭着路西菲尔幻化得最有品味最成功的天使躯体和他层出不穷的甜言蜜 语,很少有女天使不手到擒来的。但是偏偏加百列就从万花丛中走到他跟前,跟 他说:“从今开始,由我做你的另一半,好吗?”或许那时候路西菲尔惊叹于对 方的率直和勇气,又或许是他觉得最有力的情话已莫过于此了,反正,路西菲尔 从那一刻开始就结束了风流潇洒的“浪子天使”生涯。 没得到对方回应,加百列正要发作,突然一把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创 世天使就是这样在互相传达如此没水平的话语吗?”一个戴着面具的天使缓缓飘 了过来。 “哦,是米迦勒大人啊。不要总从后面出现好不好,怪吓人的……”加百列 伸了伸舌头,浑然忘记了自己也对刚才的受害者作过如此举动。 “那你有什么高水平的事情要说呢?米迦勒副天使长。”路西菲尔也冷冷地 反问。他一向不喜欢这个性别不明的古怪天使,带着面具,阴阳怪气的,竟然还 自称什么“接近神者”,怎会不把掌管光明与黑暗、号称天上最明亮的晓星—— 路西菲尔气得七孔流血呢?因此,他曾经扬言:“就算全天界的女天使都死光了, 我宁愿加入天使同志俱乐部,也不会打米迦勒这个人妖的主意!” “主召见你。在这之前,我要代主问你二个问题。”米迦勒无视路西菲尔的 冷言冷语,继续说道:“第一,为什么你把不死鸟赐‘凤’?” “文盲!' 凤' 在将来的东方文字中就是' 凡鸟' 的意思……哼,别以为那 只火鸡有老头子宠它,赐它不死,就是万鸟之王!它会什么?连窝都不会搭一个, 整天无所事事,有时还制造火灾来重生。这种东西,即使不死,但还有生趣吗? 它早已失去了生存的真谛,居然还厚颜无耻地求我赐名,不烤了它算是卖面子给 老头子了。” “哦,第二个问题。”面对路西菲尔的慷慨陈词,米迦勒无动于衷,只是稍 稍望了加百列一眼。“主下令用洪水淹死的那3 千个巨人到哪里去了?” “终于到正题了,拐了那么大个圈子。”路西菲尔反而冷静下来了,淡淡说 道:“我把他们藏起来了。他们罪不致死,只是与我们生存方式不同而已。” “你敢违背主的意旨?你养着这么一批怪物,不是有什么想法吧?背叛主是 不可原谅的。”米迦勒冷漠的面具后面的眸子精光四射,像匕首一样钉在路西菲 尔脸上。 “不,不是这样的!米迦勒大人。”加百列急忙说道,刚才那阵娇纵之气已 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焦急之色。“路西菲尔,你说话啊,告诉他你不是 这个意思的!” “不用了,”路西菲尔摇了摇手,淡然说道:“随你们怎么想吧。阁下喜欢 告密的话,悉随尊便。”说罢背着左手,平伸右手作送客状。 米迦勒先是微微诧异于他毫不解释而淡然处之的态度,双方对视片刻,随即 他转过身,临走时冷冷道:“主是无所不知的,不用我来告密。你好自为之吧, 主在第十天主殿等你,不要耽误。”说罢红光一闪,消失不见了。 “狐假虎威!”路西菲尔喃喃自语道,接着转过头来,对心有余悸的加百列 微笑道:“不用怕,没事了。” “吓死我了,米迦勒大人刚才那个眼神……” “哈哈,我可一点都不怕他,净仗着样子古怪来吓人的东西。” “啊?你不怕?那你左手刚才为什么一直在后面握着我的腰间配剑?” “……那是个准备,如果他真的说要告密的话,就悄悄把他做了。反正没有 天使能挡得住我的攻击加上你的加百列之剑,嘿嘿。” “不是吧,你现在的样子很奸啊!真的吗?你可是无辜的啊!” “傻丫头,只要一个东西有能力犯这件错事,它就不能说是无辜的。因为没 有人能预测它下一刻的心境和意图会变成怎样。” “……” 第二章 星惑 我在冰封的深海游觅,找寻希望的缺口,却在午夜惊醒时,蓦然瞥见绝美的 月光。 ——几米 天界的某处,正进行着一次诡异的谈话。 “真要这样做吗?可能真的会激起他的怒意。” “放心吾儿,他暂时还无如此胆色。况且吾也只是为了全天界的平衡。” “那为什么要选中那个人?他好像没这个资格。” “吾儿,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是……” 路西菲尔和加百列双双飞到了上帝的住处——第十天主殿。 “不知道主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呢?最好是派我们去访问地界,到时又可以旅 游了!”加百列天真地说。 “说不定就是嫌你只顾玩不做事,现在换个新的助手给我呢!嗯,不知会不 会比你漂亮呢?”路西菲尔调侃道,当然作足了挨打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加百列静了下来,定定望着他,认真地问:“路西菲尔,你老 实告诉我,如果真遇到一个比我好的女助手,你还爱不爱我?你会不要我吗?” 路西菲尔被她盯得有点不自然起来,于是说:“这样好吗?我答应你,即使 遇到多好的女天使,我也只会欣赏她而不去爱她,只调戏不调情,永远只爱你一 个。这样行了吧?” “什么只调戏不调情?!什么都不准!”加百列又回复到原来的娇蛮样子。 “你说的啊,不许骗我哦!如果你骗我,我就……嗯,你那么喜欢赐名,我到时 就赐你一个恶心的名字!就叫……啊,忘了主上次告诉过我把说谎的人叫什么来 着?” “……”遇到这种智商的天使,路西菲尔通常是嗤之以鼻的,除了对加百列。 所以他现在只能选择沉默。 就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吾骄傲的两位使者,为什么站 在宫殿门口而徘徊不前?吾已候你等多时了。” 二人听罢对望一眼,随即飞进大殿正厅,单膝跪下。 “光明与黑暗司、创世天使长路西菲尔拜见全能之主。” “梦境与活力司、创世天使加百列拜见全能之主。” “吾儿免礼。”王座上,创世之神耶和华一袭白袍,金光四射,五缕长髯随 风飘动,不怒而威。 “唉,王者怎么都是这个模子?国字脸,大胡子……老头子就不会换点新形 象吗?”一如既往,路西菲尔在此时此刻心里也想着这种无聊兼大逆不道的问题。 “路西菲尔吾儿,相貌只是个皮囊,拥有大智慧的你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上帝之声缓缓传来,带着淡淡笑意。 “啊!”忘了上帝的读心术之利害,路西菲尔满面凝重,朗声说到:“主急 召我等,不知所为何事?是否魔族又有所蠢动?”旁边的加百列忍不住噗哧一笑, 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有你' 拂晓晨星' 路西菲尔在此,谅他们还不敢轻动。”耶和华果然“中 计”:“吾儿,此次召你,是有更重要之任务交予你。”说罢微一颌首,米加勒 阴冷的面容再次出现。 “在地界某处,上帝一个重要的儿子流落其中。路西菲尔大人,你的使命是 找到他,把他安全地带到第十天。”米加勒一字一句、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 知道,只有我们创世七天使才有资格来到第十天。” “那你、加百列去都行啦,最好就叫拉斐尔那种跑腿去,快、好、省。我可 是很忙的。”路西菲尔觉得有点“巨才小用”。 “因为你是七天使之首,并具有接近主七分之六的灵力。而此子非同小可, 为免魔族对其有所动作,一定要由你亲自去才够稳妥。” “那么麻烦……”路西菲尔总觉得上帝和米加勒都有点闪烁其词,接一个天 使也要这么慎重?“那要我自己用六万只眼睛找他啊?很累的啊,又破坏我形象 ……” “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已有另外一个阿克天使在照顾他,她会与你联络的。” 即使带着面具,也可感觉到米加勒此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她叫利莉斯。” 路西菲尔独自飞翔在第一天的云层上,俯视着身下光怪陆离的世界,感觉有 点无聊。加百列被派到第七天去监视那些最近对上帝颇有怨言的天使们,所以无 法陪伴他。尽管这样可以清静不少,但路西菲尔总是觉得这次旅行会不怎么好玩。 “那个阿克天使在哪里呢?完全不同的等级,和我联络应该会很吃力吧。” 在天界,天使们分为九个位阶,前面四个分别是“炽智座主”,路西菲尔正是最 高阶的炽天使,而阿克天使则处于第八阶,地位仅高于最基层的普通天使。 就在这时,地界的西南部突然射出一缕微弱的灵光,虽然不强烈,却很柔和, 让路西菲尔觉得浑身舒泰。 “Good!”他笑着展开六翼,闪电一般向光源处飞去。 四周是油油的绿草,不远处有一条小泉,偶尔听见了几声鹿鸣。正前方长着 一棵大榕树,蝉藏在树里不安分地叫着。榕树下,一个女子斜倚着树身,正似笑 非笑地望着自己。与加百列金黄色的卷发同,她留着一把乌黑的长发,就随随便 便地披在肩上,衬上略带苍白的面容,就像一抹东方的山水。 路西菲尔总觉得她早就是站在这里的了,好像已等了自己数千年。一切是那 么熟悉,仿佛创世就是为了这一刻而设。 “哗啦~~”正沉醉在浪漫主义情调的路西菲尔,被一种怪声惊醒——原来 他迷糊中竟然踢翻了女子身前的水桶,桶内的污水都溅到他们身上了。 “呃……远方的姑娘,”处于窘态,路西菲尔很快就镇静下来,“你知道你 犯了怎么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吗?” “天涯的游子,明明是你踢翻了我的水盆,为何责怪反而不是我的本分?” 女子微笑着问。 “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乌黑的秀发遮满了我的眼帘,没有了光明,任何 错误都是因你而添。”路西菲尔两眼放着奇怪的“电波”,语调缓慢而低沉,正 是他的得意之技——声煞。 “传说路西菲尔大人博学多才尤其精通玩弄语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仿佛毫不受“声煞”影响,女子淡淡笑道,“不过,倒没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见 识到的……我就是利莉斯,初次见面。”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高手”,路西菲尔变得有点兴趣盎然,他没有说话, 只对利莉斯微微一笑。利莉斯在他诡异的微笑里看不出什么动作,却突然发现身 边的地面凭空长出了一棵植物,和原有的榕树一起把他们两人头上的那片天空遮 挡起来。 “你知道吗?西方天界的习俗,在懈寄生下要求亲吻对方,对方是不能拒绝 的,否则将会失去幸福与光明,”路西菲尔柔声道,“既然是初次见面,就让在 下送你这样一个见面礼好吗?” “但是,路西菲尔大人…” “不用害羞,你也不想失去幸福吧!” “但是,你变出来的这颗是橄榄树啊!” “……” “况且,”利莉斯忍着笑,继续说道,“懈寄生是杀死你的好友日尔曼光明 之神柏德的凶器,所以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它的这种习俗吧。”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路西菲尔一本正经地说,“经过我这一系列测试, 无论见识、洞察力和EQ,你都有资格成为我路西菲尔完成这次任务的助手!不用 不好意思,我很少夸奖别人的……”说罢伸手准备将那颗由于他五谷不分而现世 的“伤痛回忆”毁灭。 “不要……”利莉斯止住了路西菲尔的动作,从身边折了一条橄榄枝,笑道: “就当这是大人送给我的见面礼好吗?” “随便你。”路西菲尔潇洒地摇了摇手,“现在带我去见见那上帝之子吧。” “是,大人,请跟着我。”利莉斯转身带路,突然又回眸一笑,和刚才不同, 她露出的是顽皮的笑意,“没想到名动八表的堂堂大天使长也会脸红……”说罢 加快脚步,跑入了丛林深处。 “脸红了吗…”路西菲尔愣了片刻,叹着气,自言自语道,“唉,真是没面 子。” 第三章 新星 我看见了黑色的光。 ——雨果 树林并不大,但由于利莉斯坚持要在地上漫步,路西菲尔只好跟她“慢步” 了,不过当然不会只是走路而已…… “为什么要在树林的另一边接我呢?何不直接在目的地发送信息?”路西菲 尔问。 “因为天使长你飞翔时刮起的风啸非同小可,加上你又那么……健谈,这样 很容易会把他从睡梦中嘈醒的。”利莉斯与他并肩走着,说话时总带着笑意。 “他?就是那个上帝之子吗?哼,我来了还敢睡觉,他的胆子倒不小。不过 你也很细心啊,难怪老头子会派你来照顾他。”路西菲尔听到利莉斯如此关心那 个“他”,不禁更对“他”的来历好奇起来,“话说回来,那小子到底有什么了 不起?要专门派你来看着他,还要我亲自来接他?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天使呢?” “那,路西菲尔大人又是个怎么样的天使呢?”利莉斯突然冒出这一句,无 疑是个很好的反击。 “问者先答。”路西菲尔奸笑道。 “狡猾!”利莉斯做了个鬼脸,随即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啊,不正 是带你去找到答案了吗?到你了。” “呃……那你觉得我是怎么一个天使呢?”路西菲尔再次移花接木。 “我觉得大人你……” “利莉斯……” 这时两者之外的第三把声音出现了,并呼唤着利莉斯的名字。路西菲尔循声 望去,原来他们已不知不觉走出了树林,来到了利莉斯所住的小木屋前。屋子的 门早已打开,一个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剑眉,星目,配上平和的笑容,有一种 不凡的气度。和总挂着坏坏的笑容的路西菲尔不同,他给人一种清新的正气,仿 佛他是地上的晓星,和天上的自己交相辉映。 “啊,原来还是把你嘈醒了,”利莉斯歉然道,“我帮你去打些水来洗脸。” 说罢准备走进屋里拿盆子。 “不用了,我很精神。”青年笑着,轻轻拉住利莉斯的手,示意不用——这 个动作让路西菲尔高傲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青年转过头去,依然平和地问: “阁下就是利莉斯所说的路西菲尔吗?我叫亚当,初次见面。” “免礼了。”路西菲尔随意挥了挥手,亚当的和气并没有赢得他多少好感, “既然已经找到你,我现在就带你走吧。” “不,他还没吃晚餐呢。”利莉斯这时说话了,“不如等到明天再走吧,大 人你也累了,在这里休息一天好吗?” “天使不吃晚餐又不会死的……”路西菲尔喃喃道,但不想让利莉斯失望, 于是就答应留下来了。 晚餐后,路西菲尔独自坐在屋顶上,望着天上浩瀚的繁星,它们一闪一闪的, 煞是好看。自己被众天使称为晓星,其实天上哪一颗星会“晓”不过自己呢?想 到这里,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东西吗,大人?说给我听好不好?”利莉斯轻轻飞上屋顶, 坐在他身旁,笑着问。 “不要叫我大人,你的气质使你有足够资格直呼我的名字。”路西菲尔道, 他觉得今天晚上很有情调,不想让冷冰冰的“大人”这种字眼破坏了气氛,“那 个亚当呢?不用陪他了吗?” “早早睡了。他说明天要晋见主,所以要养足精神。”利莉斯回答,然后轻 轻摇着他的衣袖,说:“不要转移话题啊,在笑什么,说啦……路西菲尔?”路 西菲尔拗不过,只好指着头上漆黑的苍穹:“你看这漫天星斗,没有东西能抵御 它们摄人的魅力。就算是天使,也只会屈服于这片浪漫的星辉下。然而,又有没 有人注意到它们身后那张黑暗的帷幕呢?没有了黑暗,星空将大为失色,不复美 丽。在纯白的天界,星星甚至只是一些粗糙的粒子群,毫无美感可言。但是,大 家就是只喜欢歌颂光明而贬低黑暗,殊不知他们身体里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黑 暗。他们拼命展现光明,压抑自己的黑暗面,结果作出了种种拙劣的姿态。他们 不懂得,长期沉醉在光芒之中只会让他们安于现状、冻结灵魂;而黑暗,会给予 他们欲望,给予他们危机,但亦会给予他们动力。我要的是光与暗的平衡,可笑 即使耶和华,也只颂赞我光明的一面,称我为晓星,却永远不会了解只属于我的 那片黑暗。” 利莉斯静静地听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路西菲尔,笑道:“你的 想法很奇怪呢!不过或许你说的没错,几乎所有的天使都强烈地追逐光明,说不 定不久后整个世界就没有了黑暗,只会剩下光明呢!” “如果有一日,”路西菲尔清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少有的狠,“天地间只剩 下了空洞的光明、欺世的伪善和停滞的智慧,我,路西菲尔,一定会把无尽的黑 暗重新带回这个世界,哪怕是伴随着邪恶与毁灭。纵使神魔至尊,亦不能让我停 止!” 这段独白让一旁默不作声的利莉斯低头陷入了沉思,几分钟后她突然抬起头, 小心地对路西菲尔说:“第一次听到这种想法……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假的。随口说说而已。”路西菲尔居然很流氓地耸了耸肩。 “你……。”利莉斯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片红晕,让路西菲尔想起了“艳若 桃李,冷若冰霜”这八个字。只见她轻轻咬着下唇,鲜红下的泛白流露出一种惊 心动魄的美,配上微嗔的眼神,使人内心突如其来感到阵阵刺痛。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加百列的音容笑貌,路西菲尔摇了摇头,重新回复了往日 的气定神闲。“不过……”这时利莉斯说话了,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假 如有一天,你说的再不是笑话,能让我与你一同坚守这个信念吗?你战斗的身影 不应该是孤独的……”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星空中那一轮孤独的明月,它正 在散发着神秘而凄美的光芒。 第四章 星恸 我真想谦卑下跪,可是让我跪在谁的面前呢? ——克利 晨曦的第一束阳光映在了一对纯白的羽翼上,羽翼的主人正飞翔于蓝天白云 之间,迎面而来的清风吹散了她乌黑的长发,凌乱而出尘。很多年后,有人为了 表达出这一刻的美丽,创造出了一个词和一种药水,它们拥有同一个名字——飘 柔。 在她的两旁,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男子。右边飞翔着的是一个脸上总挂着冷 笑的银发天使,背后三双发光的翅膀若隐若现,让人联想到那些总喜欢把尾巴藏 起来的狐狸;左边却是一个温和的黑发男子,没有飞翔,因为他并不拥有天使的 羽翼,而是拉着同伴温软的小手达到同样效果——尽管如此,他并不表现的惊惶 不安,一切显得那么雍容、淡定。 对于亚当飞翔的这种方式,路西菲尔并不赞成。他一方面歧视这变种天使竟 连半根羽毛都长不出来,另一方面他提出由自己来代替利莉斯带亚当飞。这遭到 了利莉斯微笑着却不客气的拒绝:“好像没有听说过天使长大人懂得照顾别人哟, 这种粗活还是让小女子来做吧。万一亚当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主交代?”这 个理由让四体不勤的路西菲尔说不出话来,只好在旁边看着他们温馨地飞翔,用 冷笑掩饰着自己的不服气。 幸运地,一路上并没有碰上魔族和其他危险,他 们就这样一口气飞到第九天。当路西菲尔正要仰天长叹自己完成了一件搬运工一 样的任务时,他见到了加百列以光速向他扑来! “终于回来了吗?我等了你很久啦,你走后我不知道多闷!”加百列搂着路 西菲尔,喜孜孜地说。 利莉斯这时松开了亚当的手,对他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第十天只有 炽天使才能去,”然后她转过来,向被抱得喘不过气来的路西菲尔道别:“路西 菲尔……大人,一路上感谢你的照顾,我们后会有期了。” “要走了吗……”路西菲尔欲言又止。 “不用走,”加百列望了利莉斯一眼,说道:“主破例把所有的天使都召集 到第十天了,你也不例外;就等着你们回来,现在赶快过去吧。” 上帝的圣地,居然出奇的热闹,所有天使分等级站在主殿前,一双双好奇和 兴奋的眼睛四处张望。等级高一点的天使则淡然站在前排,不过依然可以看出他 们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真是空前盛况,好壮观啊!”加百列不禁叹道。 路西菲尔无言,这时他看到亚当的脸突然变得苍白起来,身子也几乎站立不 稳,知道这是因为第十天的空气稀薄,他灵体弱所以适应不过来,于是伸手扶着 他,准备把一点灵气输进他体内。可是刚一接触他的身体,路西菲尔却如遭雷轰。 一直以来,亚当都是由利莉斯照顾,出于骄傲的洁癖,路西菲尔根本没碰过他分 毫。加百列看到一向冷静的路西菲尔竟出现如此震惊的神色,正要开口询问,突 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路西菲尔吾儿,不愧是我最骄傲的使者,果然不辱使命,”上帝的声音温 和而带着霸气,“碰过他身体后,聪明如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吾这次如此慎重了吧?” “为什么他有肉体……”路西菲尔失神地道,随即大声怒喝:“为什么?!” 要知道,上帝在创造世界之前,先创造了创世七天使。而七天使的灵力总和几乎 接近上帝本身,其中七天使之首路西菲尔一人便拥有上帝七分之六的灵力,成为 天上最耀眼的明星。然而,上帝不可能允许有其他生命能威胁到他,因此所有的 天使包括路西菲尔都没有实质的肉体。只有上帝自己集灵、魂、体三者于一身, 才能拥有绝对的力量。但是路西菲尔在接触亚当时,发觉肉体这个天使可望不可 及的绝世宝物,竟然出现在他的身上,怎会不惊怒交集。 无视路西菲尔的失态行为,耶和华微微一笑,岿然端坐于高不可攀的宝座上, 目光扫过在左右护卫的炽天使米加勒和拉斐尔,然后向底下所有天使说道:“吾 忠实的奴仆,天上最纯洁的生命,今日你们有幸来到第十天,是因为吾有一件神 圣的事情向大家宣布。”说罢目视米加勒。 米加勒上前一步,阴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第十天:“神的儿子亚当上前。奉 全能之主耶和华之名,封你为弥赛亚,即救世主。你拥有除主之外独一无二的肉 身,和支配全世界的权力,代主行使神的圣谕。”然后他顿了一顿,眼睛扫过天 使们震惊与惶恐的面容,继续宣读:“为显示亚当。弥赛亚的尊贵,特赐阿克天 使利莉斯予其为妻,以供遣用;除此之外,所有天使必须向弥赛亚膜拜,不得有 误。” 这时尊贵的“救世主”亚当站了起来,面上掩盖不住兴奋的神色。他略一犹 豫,然后向上帝道:“全能的父亲,既然利莉斯是我的妻子,我请求能否也赐她 肉身呢?”说罢望向美丽的利莉斯,对方则报之予感激的眼神。 “这可不行,吾儿。”上帝笑道,“所有的天使都只是你的奴仆,他们不配 拥有如此尊贵的殊荣,只有吾与吾儿才有资格享用。”然后他转向底下的天使们, 说:“来吧,各位,向你们的第二个主人跪拜,表达你们对其最崇高的敬意。” 面对这个从未见过而有突然拥有无上权力的“新主人”,不少天使都有点手足无 措。焦虑聒噪的声音蔓延着天界。 “笑话……”这时一句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话语,让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立在所有天使的最前面、天上最明亮的晓星路西菲尔,用他一贯骄傲的语调,冷 笑道:“为何要逼我参拜他呢?我绝对不会参拜如此卑劣,比我晚出现的废物。 在他形成之前,我就已经存在,他才应该要参拜我!” “你……”没想到自己“最高级的奴仆”会突然谩骂自己,亚当平静的脸上 也出现了怒意。 “你竟敢违逆主的旨意?你不知道背叛主的下场吗?”米加勒反常地大喝道。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他抬首向着那最神圣的创世者,缓缓说道:“上帝,你 曾经是所有天使最崇敬感激的对象。你创造了我们,并创造了世界;你的睿智无 与伦比。大家尊你为天上之主,以你为骄傲……然而,你今天做的一切将抹去你 以往所有的光辉,你将失去大家的绝对忠诚……向他跪拜我是绝不会执行的了,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各位,我就此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随着路西菲尔的离开,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天使在沉默数分钟后也纷纷转身而 去,飞回自己的天阶。 违抗上帝的命令,这是创世天使拉斐尔做梦时也没见过的事情。于是他闪电 般飞入正在离去的天使群,拉住一个智天使问道:“尼采,你疯了吗?竟然违抗 主的命令!”尼采哭丧着脸答道:“我也很想听从主的宣告,可惜我却找不到路 西菲尔的话有哪一句是错的……”说完他自顾走开了,口中喃喃道:“过去让我 们崇拜的上帝真的死了吗?”拉斐尔呆了片刻,然后他再次抓住身旁经过的一个 力天使,问他为什么敢走。对方回答得更直接:“俺只跟随拂晓辰星的脚步。” 拉斐尔彻底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他看见在神圣的第十天,除了三分之 二正在跪拜的天使和满脸愤懑的亚当之外,就剩下万分焦虑的加百列、神色古怪 的利莉斯、木无表情的米加勒和泰然自若的耶和华。 第五章 叛星 每个人都在杀他所爱的人,勇士用剑,懦夫用吻。 ——王尔德 路西菲尔独自坐在自己宫殿的宝座上发呆,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宫殿的清静: “原来你竟然乖乖地呆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会到处飞来飞去发泄呢。”加百列 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 “不老老实实地守在这里的话,万一加百列大小姐驾临,却因找不到我而大 发雷霆那怎么办?”路西菲尔早料到她的到来,微微苦笑道。 “哼!你心里还有我吗?扔下我孤零零一个,自己就溜之大吉!” “怎么算孤零零呢?有一堆天使陪着你嘛……”路西菲尔离开宝座正想哄一 哄她,却突然发现加百列可爱的脸蛋上正挂着两串泪珠,于是急忙问道:“怎么 啦?惹你生气了?” 加百列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今天就这么走了,你到底知不 知道闯了一个多大的祸?我看着上帝一声不吭,我知道他动怒了!你自己走了倒 潇洒,却留下我一个人为你担惊受怕!” 路西菲尔很是愧疚,他轻轻搂着加百列。柔声道:“是我的错,对不起啊… 你不要这样子啦,哭太久会不漂亮呢。有什么气就出在我身上吧,不要跟自己过 不去,嗯?” 加百列含着泪摇了摇头,咽哽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害怕。我怕有一 天你会为这种事而遭到上帝的惩罚。我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傻丫头,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路西菲尔安慰道。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加百列突然抬头望着路西菲尔,说道: “应承我好吗?不要再为这事和上帝过不去。不要违抗弥赛亚的意思。你答应我 这些我才能放心。” “……”路西菲尔陷入沉默,但他看见泪水狠狠地划着加百列的脸蛋,心里 觉得很痛,终于长吁一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轻轻拭擦着加百列 脸上的泪珠,“怎么还哭?都答应你了,乖啦。” “人家哭了那么久,哪能说收就收喔……”加百列把小嘴嘟得长长的,满面 泪痕地望着路西菲尔,“要么,说个笑话给我听吧……” “真怀疑耶和华以前是个贼……”路西菲尔微笑着平息加百列惊异的神色, 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他又怎么能把宇宙中最明亮的星星偷了下来,放到他那 个叫加百列的女儿的眼睛上面呢?” “你就会甜言蜜语!”加百列终于破涕为笑,她吻了一下路西菲尔的脸,说 道:“那我走啦,我还要去准备亚当他们七天后的婚礼呢。你可要记住答应过我 的话哦。”说罢转身远去了。 “七天后吗……”路西菲尔望着加百列远去的身影,缓缓坐了下来,思绪又 重新陷入混乱。 天界的第四层被称为圣都耶路撒冷,由炽天使米加勒掌管,牛奶、蜜糖、葡 萄酒、油脂流动的河围绕她,生命之树、太阳和月亮也都在这里。对于特意来踢 米加勒的场子这种事情,路西菲尔倒是不屑于做。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突 然想来这里看看风景吹吹风。圣都的中央,有一座纯白的宫殿,不见得如何宏伟, 只有两层,但却显得很清静、很圣洁。路西菲尔很“随意”地飞到了第二层楼外 面,“果然”看到一个长发少女在窗下静静地看着书。少女看得是那么专注,根 本没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以至于就飘浮在她窗外的路西菲尔怀疑自己是否误用 了隐身术。直到少女舒了一口气,把书合上,抬起头时才蓦的发现一双含着笑意 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是路西菲尔大人啊,来了怎么一声不吭,差点被你吓坏了。”得知自己原 来一直被窥视着,利莉斯微嗔道。 “我是碰巧经过见到你在看书,突然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到 来。”路西菲尔笑道,“看什么书看得那么入神啊?”说着飞进房间,拿起桌面 的书,只见封面上写着“六级福音突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人家一直想从八级天使升上六级的,不看这个怎么考试喔。” 利莉斯很委屈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我刚才看你读书时那恬静的倩影,还以为你在看什么 《红豆生南国》、《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之类的。没想到是看这种破语言书! 告诉你,身为最高级天使的我,也不学这种垃圾东西,看多了真怕会灵格分裂呢! 呃,不过,”看到利莉斯把小嘴噘得高高的,路西菲尔赶忙转了口风,“我最欣 赏的就是那些有上进心的天使了!这么深奥的书本连我都读不进去,你真是厉害! 相信我吧,你一定能升上最终炽天使之位的!” “你摆明是歧视我!炽天使很了不起吗?”利莉斯伸了伸舌头说,“反正我 很快就不用留在天界,都没所谓什么阶天使了。”满以为路西菲尔会继续耍嘴皮, 却看见路西菲尔沉默了下来,利莉斯见他不说话,也静了下来。 相对无言良久,路西菲尔首先抬起头,笑道:“不怕啦,我以后到地上看你。 不要再看那些破书了。我推荐些有趣的给你看,比如说那《猴子传》……”气氛 开始活跃,利莉斯也不时发出笑声。就这样,两人不知疲倦地聊着,由月亮讲到 星星,再由星星讲到猩猩……直到路西菲尔不得不离开,去执行他的职责——把 夜幕降到世界。临走时路西菲尔回头说道:“那个广寒宫与蟾蜍的问题……我明 天再来跟你讨论好吗?”利莉斯含笑点了点头,挥手道别。 第二天,路西菲尔果然来了,还从第九天带了一些书籍。二人聊着天,不时 又翻了翻手上的书。利莉斯总喜欢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路西菲尔也相应作出非 常态回答。不过就像初次见面时的檞寄生变成橄榄树一样,路西菲尔在她面前总 是或多或少变得傻乎乎的,不时犯点低级错误,例如吃点心时把奶油粘在了鼻子 上而不知、临走是被窗框绊倒诸如此类——这使他自己很不满意,而对方却似乎 乐于观赏这些窘况。就这样,五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这时其他的天使们正在密 锣紧鼓地筹备着婚礼,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本应深居神殿沉闷地等待圣宠的婚礼女 主角,会与一个不速之客共度了几天的欢乐时光。 这一天,路西菲尔依旧在滔滔不绝地瞎掰着。晚霞盈盈从云端探出,似乎在 提醒着该把夜幕降临了。然而此刻路西菲尔注视的却是在晚霞映射下更添清丽的 利莉斯:柔和的霞光使她白璧般的面容渗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色,就像在淡妆上抹 了一点红艳;樱桃小嘴正划着一道小小的弧形,仿佛弯弯的小船,承载着陶醉与 梦幻——而此刻,这条小船的主人正托着香腮,以一种略带顽皮的眼神望着自己。 饶是路西菲尔见多识广,也不觉痴了。就在这时,楼下响起的沉重的脚步声,打 破了这份醉意。 “弥赛亚来看我了!”利莉斯站了起来,神情变得有点焦急,在天界用脚来 走路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亚当。弥赛亚了,“你还是离开吧,给他看到你有点不好 ……” “哼,又是那个茂盛的梨子!”路西菲尔很不喜欢利莉斯这种害怕的表情, 仿佛亚当对她来说比任何东西(包括自己)都重要得多似的。他甚至觉得这种焦 急的语调大大损害了利莉斯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于是鄙夷之色溢于言表,“乖乖 做他的新娘子吧。我可不想你做寡妇。嘿嘿,如果是几年前依我那时的脾性,这 等扫我兴的垃圾还不被我一掌打碎他天灵盖,然后再拖到第二天那里鞭尸?……” 路西菲尔还在喋喋不休地发泄着怨气,楼下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了。这时 利莉斯突然垫高脚尖,在路西菲尔的嘴唇印上惊心的一吻!……然后她低着头, 用一种几不可闻的音量诉说着:“你是晓星,不要为我而失去神的光芒。你的一 切……我不会忘记。” 路西菲尔只觉两片冰凉却又柔软的桃花贴上了自己的嘴唇,然后他就呆住了, 彻底呆住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利莉斯在说什么。 脚步声已经从房门的另一边传来。利莉斯见路西菲尔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便狠狠地捏了捏他的手臂。疼痛让路西菲尔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然而现在已来不 及夺窗而逃了,于是他拇指和中指快速摩擦了一下,没有反应。然后他使劲再来 一次,终于伴随着“啪”的一声,自己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了。这是路西菲尔的独门绝技——隐身术。据他说这是从前在异世界跟一群长得 像企鹅的生物学来的。那群生物还表示,若干年后,它们将入侵整个世界。而这 个侵略行动,将被命名为——“Q 计划”。 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声音的主人缓缓推开房门,走入了这个空间。 “亚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米加勒大人学习施行神迹吗?”利莉斯知 道亚当看不到路西菲尔,于是装作没事一样问道。 亚当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白衣胜雪的利莉斯,双眼突然放出了与他平日 那种温和谦正大相径庭的狂热之色。然后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抱起利莉斯往帷幕 后的牙床走去,口中呢喃道:“我……我等不及了!今晚就提前做我的妻子好吗 ……”利莉斯挣扎着,无奈亚当是如此之紧地抱着她,根本不容她有半点反抗— —可以想象接下来会是怎么一幅绮丽的画面,不过当然是在没有路西菲尔在场的 前提下。可惜,此刻我们那位飘浮在亚当身后的大天使长已在盛怒中祭起了红莲 劫焰。 举手间就能让眼前这个淫棍立即灰飞烟灭,然而就在路西菲尔将要发动时,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脑海中响起: “我怕有一天你会为这种事而遭到上帝的惩罚。我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应承我好吗?不要违抗弥赛亚的意思。” 加百列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再次浮现在眼前。“答应她就不能骗她……” 路西菲尔心里默念,举起的死神之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一直挣扎着的利莉斯这时突然停止了动作,她静静地望着路西菲尔所在的方 向,轻轻道:“离开吧,你本不属于我,何必在乎?” 这句话像毒箭一样狠狠地刺透了路西菲尔的心,却亦让他痛得麻木了下来, “不属于,所以没资格吧?”路西菲尔惨然一笑,依言缓缓飞出窗子,离开了这 一个曾经给他(她)带来甜蜜与欢乐的房间。 亚当没有听到利莉斯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就算有一只猪在他头上跳舞他也不 会察觉得到。 与光明神圣的耶路撒冷相比,仅差两重天的第二天却异样得有点离谱。没有 天堂固有的白云与圣光,周围只有诡异的磷火和凄厉的哭嚎——这里是等待审判 的堕天使最终的刑场。而此刻,最耀眼的天使路西菲尔却静静躺在了这一片黑暗 之中。每一次悲痛与沮丧,他都会来到这里,任由黑暗把他所有的忧伤慢慢吞噬 掉,之后再振作,再回到光明。可是,一向贪心而吝啬的黑暗,这一次却没有从 他身上拿走任何东西,反而慷慨地送给他三样礼物:寂寞、无奈与不甘。 你本不属于我,何必在乎? 利莉斯的话不停地在耳边萦绕,路西菲尔的意识有点朦胧起来了,他问自己: “不属于?真的是不属于吗?” “假的!”一声震天的怒吼终止了路西菲尔扪心自问,却是发自一个很重要 又不怎么重要的人物,亚当。弥赛亚。“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你这个贱人!”只 见他两眼变得像鲜血般通红,额上、手上显现出一条条青筋,让人看上去有着说 不出的狰狞,浑没有了平日的温和有礼。他右手那修长的五指,此刻却紧紧抓着 一把头发。那是一把怎样令人梦绕魂牵的缎子般的秀发啊!可是它的主人,那个 本应承受着天上最光荣的使命与天界子民最由衷艳羡的天使,这时却被粗暴地拉 扯着,直到被摔在第二天冰冷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三天使从远处飞速而至。为首一个,背长三翼,器宇不凡,见到 亚当,立刻匍匐在地。“创世天使拉斐尔参见弥赛亚!圣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 差遣?”原来亚当的反常行为惊动了第二天的主宰天使拉斐尔,于是他立即率左 右护法赶来拜见。遵照上帝耶和华的旨意,亚当所到之处,该处最高天使长必须 马上去迎接,并供其差遣。 “拉斐尔?哈,你来得好!你是掌管审判与惩罚的天使吧。请帮我狠狠处罚 这贱人!”亚当狂乱地说着,并指向地上的利莉斯。 “啊!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利莉斯吗?”拉斐尔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犯人”。 一袭白衣已被刚才的拖动磨得破烂不堪,清丽的面容隐藏在凌乱的长发下,让人 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此情此景,更令拉斐尔惊疑不定,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她究竟犯了什么…过错呢?” “过错?那是罪!死罪!”亚当冷笑道,并蓦地转过头,看着默不作声的利 莉斯,眼神也变得温柔下来:“你知道吗?我曾经是多么的深爱你。你在我心目 中是那么的纯洁、美丽。可是……”,他突然又回复到狂乱的状态,狠狠道, “当我抱你的时候,上帝赐予我的锁魂术告诉我,你的第一个吻竟已给了别人! 你这个淫妇!你已不再纯洁,你没有资格做弥赛亚的妻子!”利莉斯没有答话, 依然垂着头,默默承受着亚当刺耳的漫骂和众天使鄙夷的目光。 “是谁?”亚当突然扯起利莉斯,“是谁抢走了我弥赛亚的女人?告诉我!” 利莉斯闻言立即抬起头望着亚当,随即又低首,无声地摇了摇头。这一举动让亚 当更为恼怒,他一掌刮在利莉斯的面上,喝道:“贱人!到这时还维护他?说! 是谁?” 拉斐尔有点不忍地看着这一情景。在第二天,血腥的场景他见得多了。但辣 手摧花这种事他还是有点看不下去。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件 物体正在微微抖动着。 亚当见利莉斯还是无动于衷,怒极反笑道:“好!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 拉斐尔听令!施火焰鞭刑!” 拉斐尔大惊,颤声道:“弥赛亚,那是对待魔族狂战士的刑罚啊!她一个阿 克天使………” “废话少说!照我的吩咐做!难道你想违命?”亚当的脸变得阴沉起来。 拉斐尔无奈,向身后两个垂手而立的力天使挥了挥手,二天使立即露出兴奋 之色,二话不说,立即掣出火焰之鞭,像两条毒蛇一样狠狠地打在利莉斯娇弱的 身躯上。灼热和疼痛让利莉斯轻轻“哼”了一声,随即咬着皓齿强自忍住。二天 使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们在第二天最喜欢见到在他们鞭下的犯人痛苦呻吟, 越是痛苦他们越觉得快意。可利莉斯竟能默默忍着,这使当然他们很不满意,于 是频频增加自己手上的劲道。 远处的那个事物颤抖得更加剧烈了,而亚当却没有注意到,他只把心思放在 审问利莉斯上:“很痛吧?闻到焦味了吧?你再不说的话,我怕你最后只会留下 一堆灰烬!” 利莉斯已几乎脱力了,但这次依然是用力地摇着头。她摇得是那样用力,带 动身体也抖动起来,以至于把原本藏在怀中的一条枯枝也抖落在地上。其中一个 执法天使见状,便把鞭子卷过去,想让这条枯枝也烧成灰烬。这时,一个影子突 然抢进了密集的鞭影,一把抱起软瘫在地的利莉斯,并拾起了枯枝。火焰之鞭这 时才先发后至,却打在来者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清晰的鞭痕。可是来者只是 望着手上枯枝,似是浑然不觉疼痛。 第六章 星堕 Howardthoufallenfromheaven,OhLucifer ,Sonofthemorning. ——圣经旧约「以赛亚书」 “路西菲尔?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来者面目,拉斐尔吃惊地问。路西菲 尔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手中的枯枝,那是利莉斯从他们初次见面时路西菲 尔变出的橄榄树上摘下来的那条橄榄枝。虽然早已枯萎,但利莉斯竟一直贴身收 藏……路西菲尔就这样望着,突然轻轻道:“你相信吗?” “啊?”以拉斐尔为首的三个天使齐声答话,可他们后来发现路西菲尔竟是 对着枯枝说话:“人人都说你或枯或荣,仅此而已,永远没有第三种情况,你相 信吗?” 枯枝当然不会回答,所以路西菲尔接着说,“其实,你不应该认命的,至少 你还有一种选择。” “什么选择?”一个力天使忍不住问道。 “别当枯枝……”路西菲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当剑!” “做一把利剑。这样不但没有了枯荣,还可主宰沉浮!” 然后那个力天使就看见那枯枝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划向了自己,就像看到天上 璀璨的流星,一闪即逝,他甚至来不及挥鞭挡格,这已成为了他最后一个意识。 目睹同伴被一招了,另一个执法天使立刻把火焰之鞭舞得滴水不透,然后借 机退开。可是他刚催动灵力,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渐渐分裂开来——原来路西菲 尔在抢进鞭影之际,早已顺便将他大卸八块,只是他自己的意识跟不上这个速度 而已。而之所以留着一个刚才再宰,只是为了助他完成那段对话罢了。 看着自己的左右护法瞬间被了帐,拉斐尔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对路西菲尔说: “你疯了吗?残杀同类将被处以极刑,即使你是创世天使长也不例外!放下她吧, 去主那里请罪,我会帮你求情的。” 而这边的亚当却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暴喝道:“是他!他就是那奸夫!违 背主的命令,亵渎神赠与我的礼物!杀了他!我以耶和华之名,命令你杀了他!” 路西菲尔依旧没有答话,他这时定定地望着利莉斯,仿佛天地只有她才值得 注目,其他的东西都不算东西。然后他一字一句地道:“这次我不会再妥协,哪 怕站在我面前的,是最深最漆黑的夜的翅膀;哪怕站在我面前的,是最亮最耀眼 的神的光芒!前提是,有你在我的身旁。” 利莉斯笑了,笑得像个孩子。然后她就昏过去了。不,应该说是睡过去了, 因为在路西菲尔的怀里,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安稳和满足。 拉斐尔不想破坏这动人的一幕,可惜他别无选择:“路西菲尔,你清醒点! 不要自毁前程,放手吧。” “错了。”路西菲尔怜惜地把几缕散落在利莉斯脸上的发丝轻轻拨开,回首 向拉斐尔笑道:“不要叫我路西菲尔,我是路西法。告诉老头子,我要造反了。” “路西法。”拉斐尔突然变得冷静起来,缓缓抽出火焰之剑。他知道事情已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因为“菲尔”是上帝赐给天使最光荣的名号,那是创世七天 使诞生不久,魔族来犯的时候,路西法独战群魔,并最终将最强的魔将别西普挫 败后,主耶和华亲自赐予的,象征着天界副君之名。而此刻,他竟然抛弃了这个 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身份,可见他已不再承认上帝的权威,决意造反了。“我 拉斐尔以第二天主宰天使之名,怀疑你触犯天规,现在要正式逮捕你!” “废话少说,来就来吧。”话刚落音,路西法就感到一股灼热之气已逼在眉 睫。与刚才的火焰鞭不同,拉斐尔的天火圣剑是从地狱深处的赤炼渊里锻造出来 的,不比普通火焰,号称能烧尽天下万物。而面对同一个次元级的炽天使和如此 神兵,路西法却依然是一手搂着怀中伊人的纤腰,一手以枯枝迎敌。 天火圣剑带出条条火龙飞腾于四周,组成了密密的剑网,并慢慢收紧,大有 一举绞杀之势。而路西法却没有直接与火焰相碰,只是把枯枝点向拉斐尔的破绽 处,逼得他不得不回剑自救。 转眼间拉斐尔已挥出了千余剑,四周更是烧得像炼狱似的。眼看立足之处也 要被火龙吞噬,路西法突然一笑,轻轻挥手,一道红色气柱自枯枝上笔直迸发, 直窜十余尺,裂成片片莲瓣,恍若一朵火红的莲花,在天界刹那盛放。 “红莲劫焰!”拉斐尔飞退,声音带着恐惧,手中圣剑已寸寸碎裂。 “想不到吧?这来自东方神界仞利天的绝技。天火再烈,能烧得尽无限的欲 望吗?”路西法淡淡道,“我不杀你。你虽愚忠,却是一个好天使。” 拉斐尔沉默片刻,突然举起手上碎剑,竟刺入自己的左肋!他捂着伤口,沉 声道:“我斗不过你,还被你所伤,已经尽责了。你赶快走,亚当趁你我交手之 际已悄悄跑去报告上帝了。很快天使护卫军就会赶来,即使你能敌住他们,也不 可能照顾得了利莉斯。最好还是先避一避。” “谢。”路西法也不耽误,抱起利莉斯转身飞离第二天。他还有很多东西要 开始部署。既然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没有选择的余地。而给他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蓝色的血从伤口渗出,拉斐尔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小声说:“我不知道你 做得对不对,但希望你能活着并好好照顾她。” “智天使伊比利斯听令!你率领三千力天使,先到第一天备战。只准摆开阵 势,不可妄动!” “炽天使亚列领军右翼,随时准备冲杀。亚列,不要辱没你' 天界雄狮' 的 名号!” “炽天使卡麦尔率能天使为后军,援助各路,并及时施展治愈之术。不得有 误!” 第九天的观星台此刻变成了点将台,路西法的命令一道紧接一道。大战一触 即发,他不得不争分夺秒。一小时前,路西法飞回了第九天,把利莉斯安置好后, 独自来到观星台,让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天界:“所有天国的子民,我是曾经的 路西菲尔。今天,我以路西法之名,向大家宣布,我造反了!我们既然被称为天 之使者,开拓和守护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使命。而耶和华竟让卑劣的、生长在地 上的亚当统治我们,并夺走天使的一切,包括我的所爱。我不知道天界还有没有 所谓的天理,如果没有,那么就让我来执行吧!所有同类,愿你的灵质能与我相 连。” 这段“造反宣言”发出不久,一众天使陆陆续续来到观星台,为首的火系天 使伊比利斯一照面就哈哈笑道:“你说得对,火之子焉可拜土之子?” 观星台下白衣如雪,堪为奇景。“晓星!晓星”几十万天使齐声呐喊,声音 一时撼动天地。 虽然是想号召志同道合者共同反抗,路西法却没料到竟有全天界三分之一的 天使前来宣告效忠。但他也清楚知道其余三分之二的天使这次也会倾巢而出,共 同讨伐自己。 “最后,桑杨沙负责接应重伤的天使。把他们带到地狱的门口,那里会有三 千个巨人接应你们。听着,即使沦为堕天使,我也不会让我的战士形神俱灭!” “遵命!” 当所有的将令已颁布完毕,路西法离开了观星台,飞到自己的拉哈伯宫殿前。 也许是天使总动员,气候、季节、时间已无人掌管,第九天竟落下了皑皑白雪。 晶莹的雪花有的飘入大殿,有的覆在路西法身上。路西法没有把它们抖落,只是 看着正从宫殿门口缓缓走出的白衣女子,支着一把绯色小伞,苍白的双颊在雪色 寒光里反而映出了一点红晕,红妆素裹,此刻正以同样深情的眼神望着对方。 “醒了?” “嗯。” “伤好点了吗?” “没什么了…” “……” 挂念利莉斯的情况,路西法备战完毕就匆匆赶来。没想到终于见面了,却不 知道要说些什么。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着。直到利莉斯突然“噗哧”一笑,路西 法才发觉自己因为站着不动,早已被风雪堆成了一个臃肿的雪人。利莉斯微笑着 走过去用伞子遮挡雪花,并伸手为路西法拨开积雪。正拨着,她突然发觉自己的 小手已被紧紧抓住。 “等我回来。打赢了我就回来娶你。”路西法坚定地说着,脸却不知不觉红 了。 “嗯。”利莉斯徐徐绽放出笑容,双眼却变得朦胧起来。 “我走了,等我。”路西法放开她的手,重新回复了睥睨天下的气概,转身 飞向决定着他命运的战场——第一天。 形势异常严峻,耶和华的军队利用数 量的优势,设计了以每两个天使锁定一个天使的战术,围而击之。眼看己方战士 双拳难敌四手,已渐渐不支了,路西菲尔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了,我的同类。” 随即展翅飞入了战场。只见光之翼所到之处,敌方天使均在顷刻间被烧成灰烬。 就在这时,一团红光自路西法眼前闪过,只见“接近神者”米迦勒已持剑凝立。 “就知道会遇上你,耶和华座下第一爪牙。”路西法冷笑着,准备迎战这个 宿敌。 “投降吧,路西法。你斗不过主的。”米迦勒平静地道,冰冷的面具下看不 出他的表情。 “笑话!我叛了之后你就是天界副君了吧。你还会让我回来吗?少来假惺惺。” 路西法不屑地说。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不能再留情了!”米迦勒突然坚定地说,随即挥剑 荡出一团耀眼光芒。 “十字圣光!天使中的最高秘术!”四周的天使见状纷纷退避,因为没有东 西它是穿不透的。 路西法也被这股光芒压得透不过气来,自己的光之翼也几乎要融化在圣光之 中,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正在渐渐变得漆黑如墨…… 米迦勒突然发觉自己的灵力慢慢地流失着,然后他就看到路西法的背后出现 了一个形状古怪的黑洞,把所有的光芒都吞噬掉。“黑夜之吻!你竟然使用暗系 禁咒?” “反正又没什么副作用,禁咒厉害就用禁咒咯。”路西法笑着说。其实他为 使出这一招已耗费了不少灵力,米迦勒之强大,使得他必须速战速决。就在此时, 路西法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气。 “路西法,受死吧!”随着一声娇吒,一把长剑以极速向路西法刺来。 强敌环伺,实不宜陷入围攻。可当路西法看清来者的面容时,千万个念头瞬 间从脑海中闪现。 “噗”的一声,长剑贯穿了路西法的胸膛,蓝色的鲜血如喷泉一般激射而出。 没有天使能相信耀眼的晓星竟然被重创若此,一时都忘了战斗,睁大眼睛看着这 惊人的一幕。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加百列……咳咳。”路西法惨笑道。 “你为什么不躲开,你为什么不躲开……”加百列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没想路西法竟然不闪不躲,握着长剑的手颤抖不已,泪水已滚滚而下,“为什 么,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你要抛下我?”她哭着问路西法。 “我对不起你。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最爱,你的关怀和热情熔化了我的寂寞。 但是我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因为我那时不知道什么叫心动、什么叫不知所措、 什么叫爱情……咳咳。”路西法咯了一口血,望着加百列,继续诉说着:“我欺 骗了你。我答应不离开你,不反抗上帝,因为我舍不得你。你总能给我温暖,我 确实不想失去。但我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天使,我愿意永远伴着她,哪怕是去千 里冰封的雪域,甚至是暗无天日的地狱。所以……” 天际里突然一闪,没让路西法说完,一股雷霆已结结实实轰中他背部。伴随 着加百列的惨呼,不败的路西法倒下去了。如果他没有中剑,他或许能躲开…… 这时一个环绕着圣光的人缓缓踱了过来。“哈,亚当……原来……是你这个废物 ……偷袭我。”路西法勉力抬起头,望着这个圣子。 “嘴还是这么不恭。主因为不想破坏创世律,不宜直接干涉自己创造的世界, 所以借我之身来施行神迹。路西法,灰飞烟灭的命运,我想你是躲不过的了。” 亚当微笑着,潇洒地挥手把几个想抢上来救援的天使以雷霆击毙,一时震慑全场。 路西法却不为所动,只是对这满脸泪痕的加百列说道:“不要这样,我没有 后悔过。即使……让你刺我一剑,也不……能……赎我的罪。” “路西法!”远处传来一声呼唤,黑发的天使匆匆飞来,“亚当,求你放过 他,我求你……”“利莉斯,”路西法开心地笑着,神智已有点模糊了,“我也 骗了你,我不可能在第四天跟你举行婚礼了,我的诺言兑现不了……加百列,你 我以前的约定我还记得,我也不叫路西法了……咳咳。” 亚当举起右手,柔声对利莉斯说:“利莉斯,我还是爱你的!因为这样,我 不能让他存在。原谅我吧!”说着一道雷霆已猛地挥出。 “不!”随着一句却来自不同主人的呼叫,一团红光赶在雷霆到来之前闪到 路西法身边。“受死吧,路西法!”米迦勒双掌重重打在他身上,使他如脱了线 的风筝一样堕下了云端。 在雷霆到达的那一刹那,路西法看见电光擦碎了米迦勒的面具,一副女性的 面孔展现在眼前,长得像利莉斯,又仿佛像是加百列,又好似两个都不像。只听 她幽幽道:“落下吧,这样的天堂并不适合你……再见了,下次见面应该还是敌 人。”然后路西法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只看 到加百列张开小口好像在呼喊着,看到利莉斯静静地望着自己,然后微笑着一手 指向胸口,一手指向人间。路西法还来不及思考,意识已渐渐失去了。就这样, 晓星堕下了天界。 …… …… 第一次天使大战结束了。群龙无首,叛军兵败如山倒,纷纷落下了地界。他 们亦沦为堕天使,从圣灵册上除名。米迦勒平叛有功,被封为天界副君;亚当正 式成为圣子,受所有天使膜拜,统治人间;加百列请求休整,利莉斯不知所踪。 天堂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更为安分,仿佛一切早就在上帝预料之中似的…… 可是若干年后,黑暗的地狱里却出现了一个魔王,它率领魔族,与天界作对。 它曾化身成一条古蛇潜入伊甸园,引诱圣子亚当的新妻子夏娃偷食用了禁断的知 识之树的果实,再利用她引诱亚当也犯下了这违抗神令的罪。于是欲望与黑暗被 带到了人间。它的一切让天使痛狠、人类恐惧。它的名字,叫做撒旦。而“撒旦” 这个词,在圣经上则解作,说谎者。 注:本文背景取材于《圣经》与但丁的《神曲》,感谢前人的记载与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