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们排好了队,一个一个的接受检查。远处的矿山上,铺设着有几千度高温的 金属管道,看着那些热波把空气弄成了流动的毛玻璃,隔开了我们好奇的视线,真 有点超现实的感觉。 他们冷漠地给我们量着身高,称着体重,然后把我们依次赶到了木板架成的坡 道上。于是我们顺着坡道一点点地往上面走着,并且不时地擦着头上的汗水。在上 面,有一架大型的简陋直升机,这时已经有一部分人们进入了它那肥胖的肚子里, 坐在铁架子焊接成的座位上,透过舷窗看着还没有进来的人们。 我坐在了直升机的倒数第二排,硬硬的座位硌得屁股直疼。在我的身边有两个 身材诱人的空姐,她们背对着我好像在聊着什么,很高兴的样子。过了会儿,她们 中间个子偏高的那个把手放在了我的座位扶手上,她那光滑修长的手指在我眼中简 直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或者说是上帝的杰作才对。我没有忍住,偷偷地摸了 一下她的小手,她转脸看了我一下并没有把手缩回去,于是我就得寸进尺地握住了 她那小巧可爱的两只玉手,温暖极了。正当我沉浸其中忘掉了周围的一切的时候, 外面响起一阵铃声,她赶忙把手拿了回来,迅速和她的伙伴下了飞机。 发动机疯狂地轰鸣着,螺旋桨开始了高速的转动,缓慢地我们升到了半空中。 这时的机舱里除了飞行员之外全是我们这些60岁以上的老人,我们之间从不说话, 因为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想互相认识。 矿场彻底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四周都是带着水雾的气流,看上去很美。我们全 都松开了身上的保险带,开始慢慢地活动着僵硬的身子,唯恐自己有丝毫的不舒服。 我朝下面看了一眼,下面的田地像是一个个大型的方格子床单,静静地铺在那 里,仿佛在默默地期待着美人的享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接了后才知道是倩倩, 她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现在正在一架大型直升机上,她听了后很激动,说现在正 有一架大型直升机从她的头顶飞过,问我是不是这架飞机。我简单地用定位系统判 断了一下,告诉她是的,她听了后很高兴,说我竟然和她有了这样一次擦肩而过的 经历,挺美的。我说是的,要她在那里等我,并说我忙完了一定会去找她,她答应 了下来,不过说只等我三天,三天后我很可能就见不到她了。这弄得我有一种莫名 其妙的紧迫感,一时不能平静下来。 很快,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其实我并不知道这就是目的地,只是因为降落在了 这里,我才会认为这里就是目的地。 这里有一排排高大的红砖尖顶的大厂房,不过并没有太多的工业感,因为在这 里看不到高高的排气烟囱,也听不到一丝机器轰响的噪音。只有少数工人模样的人, 穿着泛白的蓝布衣服,在屋子里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成堆的木头。一团洁白的云朵高 高地悬在蓝蓝的天空中,不经意间,把人们的视线从厂房引到了纯净的蓝天上,人 们看着蓝天,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像是朝圣般的景象。 我支开了虚幻的画架,设置好了虚拟画布和画笔,就开始了工作。天和地似乎 连到了一起,在我的描绘中,厂房呈现出了“同”字形的排列,四周清晰,中间混 沌模糊,像被盐巴糊满了身体,苍白得要命。 其他的同行者也开始了劳作,他们三五成群,在大厂房里卖力地锯着湿湿的黑 木头,木屑撒的到处都是,跟软软的黑木耳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劳累,就想站着睡一会儿,眼睛似乎在 用力地往里缩,疼得很,不过很快就被香香的睡眠替代了。在梦里,我从镜子中看 到自己变成了个臭虫,爬到哪里,哪里就被熏得变了质,连花香四溢的花房都化做 了一堆大粪。警察们纷纷穿上了防化服,拿着火焰喷射器朝我攻击开来,一下子烧 坏了我的右前脚,痛苦不堪。正在危急的时刻,一群蟑螂从我身后赶了过来,黑压 压的一片,吓得警察们四下逃窜。我们开始肆意破坏人们的建筑物,一脚就踢倒一 座十几米高的楼房,伴随着煤气罐的爆炸声,方圆几十里都化作了一片火海。我们 则看着这乌烟瘴气的景象,兴奋地跳着、蹦着,惬意得很。慌乱的人群在我们的脚 下就像是晕头转向的蚂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崩溃 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如你所想,现在我们对于人类来说就是庞然大物,可以进 行任何肆无忌惮的破坏和毁灭,然而我们还是想错了。正当蟑螂们把我围在中间兴 高采烈地庆祝时,惨剧发生了,当然这惨剧是针对我们而言的,对人们来说却是喜 讯。一道极快的亮光闪过,在我们的脚底下升起了一团巨大无比的蘑菇云,从未遇 到过的温度迅速灼伤了我们的身体,疼痛不已,还没等来的及思考对策,我们就化 做了一股青烟痛苦地消失了,只剩了一种遗憾的感觉在半空中来回飘荡,人们把它 称作灵魂。 我被这飘荡的状况弄醒了,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被两个皮肤黝黑的工人用翻斗 车推着往水池边走去,一晃一晃的难受得很,而他们两个则大大咧咧地露着大白牙, 一个劲儿地冲我傻笑,搞得我像个怪物似的。 到了水池边之后,他们告诉我说池子已经很久没有水了,要我根据水管的流速 来计算放满水池需要多少时间。我听了之后感到真是无聊透顶,不过还是帮他们算 了出来,并且还假惺惺地说很荣幸能够效劳,而且希望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尽管来找 我。 等我回到了我的画架前,发现自己有点恍惚,分不清了真实厂房和虚拟厂房之 间的差别。这时候,有一只小刺猬从远处爬了过来,身上还扎着三个鲜红的苹果。 等它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顺手从它身上拿下了一个大点的苹果,不过它并没有 理我,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走着,好像我并没有存在一样。在它还没有走远时,我 赶忙用形象捕捉系统把它描绘了下来,只是身上只剩下了两个苹果,显得有点不太 平衡。我也并没有在意这点缺憾,因为吃着这美味的果子足以使我忘掉一切的不完 美和不如意,这很好。 接着,我躺在躺椅上休息了片刻,而且并没忘记听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播 报美国国家崩溃的具体原因,并且介绍了美国解体后的具体去向问题。我对这些已 经厌倦了,就换了个音乐台,里面正在播放舒缓的苏格兰民谣,听上去舒服极了, 仿佛自己正躺在暖暖的、平静的海面上一样。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同行的人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终于开始说话了。他们说发 现了一窝小老鼠,要带我去看看,我同意了。跟他们来到了水池边,发现在一堆青 草丛中卧着几个可爱的小生物,旁边还放着两个红苹果,这使我意识到那个小刺猬 来过了。再看这几个可爱的小生物确实很像小老鼠,一个个都眯着眼睛,看上去很 可爱。不过它们的身体要比小老鼠大得多,而且缺少小老鼠皮肤的透明感,因此我 断定这些可爱的小生物并不是他们所说的小老鼠。只不过我也说不清它们到底是什 么东西,另外小刺猬为什么来给它们送红苹果,这也是个疑问。在没有弄清楚之前, 我只好劝说同行的人们别打扰它们,让它们好好地呆在那里。他们都很赞同我的意 见,于是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水池,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就这样过了两天之后,我们决定去四周转转,可是当我们走出了六里地左右后, 我们郁闷了。因为我们发现我们被一个庞大的玻璃瓶罩了起来,如果离远了还可以 看到玻璃瓶上“可口可乐”的红色字样。这一切来得相当突然,真是使我们猝不及 防,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幻的时空,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这时,我想起了两天前和我通电话的倩倩,她说我三天内不找她的话就很可能 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这里我更是焦急万分,不过面对着厚厚的玻璃墙却没有任何 办法。 我真是后悔参加了这样一场游戏,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把自己最想要 做的事情都赔了进去。但是泰戈尔曾经说过,如果错过了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 也要错过群星了。想到这句话后,使我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我决定先老老实实地呆 着再说。 事情大都这样,总有拨开云雾见晴天的时候,在我决定不再想那些使我烦恼的 事情时,我们的直升机来了,而且刚好是在第三天的上午。于是,我欣喜若狂地计 划了一下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随后给机长汇报了一下,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并且 扔给我了一个降落伞包。 当直升机到达倩倩所在位置的上空时,我纵身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打开的伞 衣像个彩色的蘑菇,慢悠悠地拽着我,从空中往下飘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