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坐上了一辆红色大巴,离开了倩倩。 车上人不多,细算起来有七八个的样子,他们全都无精打采地半躺在座位上, 像是被太阳晒弯了腰的禾苗。我坐在车子的前排座位,和司机并列,路上的情况尽 收眼底。 司机开得很快,没多久就从大郊区转到了城市的边缘,眼前的景象似乎有点熟 悉,但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曾经到过这些地方,一切都不是那么的肯定。转过了几个 街角后,司机突然玩起了很奇怪的游戏:他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同时打开了 激情无比的音乐,更是把油门踩到了底,于是,车子就摇摇晃晃地向前飞速奔跑起 来,后面扬起了厚厚的尘土。 我和后座上的那些乘客全都吓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稀里糊涂地朝司机的 目光里面走去,然而我们是不可能走进他的目光里的,于是只好并排坐在了驾驶台 一线的地方,把屁股留给了前面的挡风玻璃。这时的我们变得和司机一样的奇怪, 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车厢底部,从姿势上来看,有点张果老倒骑毛驴的感觉。现在的 汽车虽然被司机异样地控制着,但是依旧如同有人正常驾驶一般,像精密的无人飞 机一样毫不偏离航道。就这样,我们的大巴像一条急于觅食的短蛇,在弯曲的街道 上自由自在地蜿蜒穿梭着,而我们则像是卡在这条短蛇喉咙里面的猎物一样,无可 奈何地在那里坐着,等待着终结的出现。 正当我们都适应了这种奇怪的状态和方式时,车内的音乐突然停了,我们的神 经也随之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无所适从。而我们的司机大人也从恍 惚中恢复了过来,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正襟危坐地驾驶着心爱的大巴,好像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我们几个也一个个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耳边不时 传来城市的喧闹声。窗外的阳光偶尔会不失时机地照到我的脸上,滚烫滚烫的,难 受得很,同时也迫使我的眼睛暂时变成了一线天,看上去一副蔑视人的样子,这让 我很不喜欢。我喜欢的事情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懒懒的睡上一觉,这样可以使我获得 天堂般的感受。但是这对于现在来说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经过了这一番折腾, 我已经失去了睡上一个好觉的情绪。况且我并不知道我们的大巴何时才会到达目的 地,我们的目的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对我目前来说全都是谜,一般来说, 如果一个人活在谜中,而他又很想知道谜底的话,通常就会变得神经过敏,怀疑一 切,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我坐在大巴车中正是这样,我的心全乱了。 正当我被这些坏情绪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们的大巴又遇到了新情况,准 确地说应该是我们伟大的司机又犯糊涂了,他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这里一 片死寂,四周没有一个人,仅有两只喜鹊若无其事地卧在一所旧瓦房的屋脊上,和 周围的气氛极不协调。司机没等我们抱怨就开门下了车,由于开关车门的声音太大, 震得我耳朵直鸣,同时也吓飞了那两只似乎正处于热恋中的喜鹊。之后,司机把旧 房子的门板给拆了下来,也亏得他膀大腰圆才干得动这种活,换上我的话,累死也 完不成这样的壮举。接着,他把门板斜放在了墙上,并找了两个砖头堵在了门板的 下面,随后用脚使劲踹了两下,确定不会门板不会滑倒之后他就回到了车上。 随着一声轰鸣,我们的大巴顺着门板窜到了空中,窗外的白云显得分外亲切, 身下的院落也变得充满了生机。我们的司机像是一个伟大的舵手,冷静娴熟地操纵 着飞了起来的大巴,完全没有半点畏惧。 正当大巴就要下落时,司机按下了一个蓝色按钮,这时,我们看到窗外多出了 两双硕大无比的翅膀,红白相间,漂亮得很。于是我们就像坐在摇篮中一样,晃晃 悠悠地向前飘着。但是,紧接着司机又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我们的大巴就像被一 百个人推着一样,迅速地向前冲了起来。两分钟后,大巴缓缓地落在落在了一片草 坪上,于是我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肩膀,随着众人下了车。之后,我们一一与司机告 别,感谢他带给我们的精彩旅程,并说下次有机会还坐他的车等等。而实际上我对 这样的旅途经历已经充满了抵触,我只想正常一点,我想其他人应该想的和我一样, 因为他们与司机告别时展现出了和我一样的虚伪眼神。 顺着河边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回到了住处,却发现有几个老朋友正站在门前等 我。这让我措手不及,因为我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呢,看来又泡汤了。 招待他们进屋后我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中,感觉他们和我躺在了同一 个床上,挤得我很不舒服,但是我又没有力气赶他们下床,只好将就一下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身上正压着两个缠绕在一起的被子,动弹不得。而他们则正 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在墙上胡写的那些数学演算过程。我问他们我睡了多久,他们说 才半个小时,我有点不信,感觉像过了很久的样子,然后洗了把脸,和他们聊了起 来。聊的什么也记不清了,大概都是男人们在一起常聊的那些东西吧。 送走了这些几年也难得一见的朋友们之后,我又闲不住了,于是决定四处走走。 这时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周围看起来比白天纯净多了。但是臭水沟里面的馊味依 然会使人大倒胃口,仿佛是在提醒人们注意自身在夜间所犯下的罪恶。 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之后,脚后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再也无法向前迈出 半步。于是我停了下来,坐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使双脚的疼痛得到了暂时的缓 解。 灯光交错,人群涌动,身后的菜市场红火了起来,到处都是人们砍价还价的嘈 杂声,听上去像是苍蝇的嗡叫,让人有点心烦。这时,看到一对小情侣亲热地迎面 走来,嘴里还吃着烤香肠,很美味的样子,一下子勾起了我的食欲。怪不得刚才会 感到一阵头晕,原来是饿的了。于是我决定去弄点吃的,好好慰劳一下我的肚子老 兄。 迅速溶进了喧闹的人流,双眼不停地搜索着自己喜欢的美味,使我有点“乱花 渐欲迷人眼”的感觉。走了一会儿,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浓郁炽烈,醇美 怡人,直接击中了我的味觉神经。环顾四周,我确定味道是从左边传来的,那里站 着一个小伙计,个子不高,不过挺精神,老练的眼神里传达出了一种说不清的希望。 他的面前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堆满了两个大大的馍篓,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泛黄, 看上去很是诱人。我想要个粉条的和豆腐的,结果他说卖完了,于是只好要了一个 香菇的和韭菜的,不过吃起来也还不错。吃完了之后,我的脚痛也好像减轻了许多, 走起来不是那么累了。 回去的路上捡了20元钱,本来是不敢捡的,因为害怕捡了之后会失去更多。但 是后来想想这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就算我不捡也会有其他人捡的,与其让其他人捡 到后失去更多,倒不如牺牲我自己,为大家做点贡献。看到这里大家应该知道我是 多么的虚伪了吧,我就是这样,经常把毫不相关的事情胡乱拧巴到一起,以满足我 对自身伟大认可的需要。我真是混蛋的很,竟然会这样想问题,不过这似乎也不能 全怪我,毕竟我已经老了,老人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到一些小青年正在微弱的灯光下练习投篮,于是我也过 去凑了一下热闹,可是却怎么也投不中,这跟我年轻时的称号极不相符,那时候我 可是有名的投手啊。稍微跑动了一下后,我终于命中了一球,于是满意地回去了, 因为这让我体验到了以前的感觉,这个收获足够我睡个好觉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