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遭遇暴风雨 2 月 14 日至 2 月 21 日,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罗盘里的指南针错误 地指了一个星期了。西北风渐紧,“浪子”号在海上乘风破浪,快速前进。航速为 :160 海里/24 小时。 能获得这样的高速度,在那个年代,大约也就是人们所期望的最高值了。 按迪克·桑德的计算,他的这条三桅方帆船,现在应该进入往返于南北美洲的 远洋客货轮经常出没的海域了。 迪克非常希望碰见一艘大些的客轮,这样就可以让惠尔顿夫人、小亚克、娜安 搭乘上,或者是借过几个水手来,借一个水手、大副也可以。他一直在海面上寻觅, 却一无所获。 这使迪克感到十分纳闷。他曾三次参加的捕鲸作业,多次往返经过太平洋的这 部分海域。按照他计算的经纬度,在这一海域居然见不到一条从合恩角北上,或返 回南美的船,奇怪! 当然迪克·桑德不知道,也不会承认,如今“浪子”号所处的纬度更高了,比 他所测的纬度更偏向南方了。 原因有两个。 其一,这一片海域的水流情况复杂,迪克只能大概测出“浪子”号在这种水流 中的航速,这种复杂的水流在迪克不可能观察到的情况下,使“浪子”号偏离了原 来的航道。 其二,尼古鲁的黑手使罗盘转向。船长室的罗盘摔坏以后,迪克就无法对驾驶 室的罗盘进行校正和检查了。他一直认为,也只能认为自己是在向东航行,而事实 上是东南。 迪克的眼睛一刻也不离罗盘,测程器也按时放下水测出数据,这两种数据是他 驾驶“浪子”号的根据。现在这两个数据都出了问题。 迪克总是让惠尔顿夫人放宽心,航行中的一些小事故往往使惠尔顿夫人愁眉不 展。 “到达目的地是不成问题的,肯定能到美洲海岸,不管是哪一个港口吧!” “是的,我相信。” “惠尔顿夫人,如果你不在船上,我只要考虑自己这一摊子,那样我可能要心 安理得一些,可是现在……” “迪克,我不在船上,拜蒂柯特表兄、雅克、娜安也都没有上船,也没有从海 上救出汤姆他们,如果那样,现在船上就只剩下你和尼古鲁了,你怎么办,我的孩 子?” “我把尼古鲁关起来!”迪克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一个人开船?” “还有上帝与我同在!” 迪克·桑德的话坚定有力,给人以信心和力量。然而惠尔顿夫人看着自己的小 亚克,总是感到忧心忡忡!她一点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忧虑, 但是她内心深处的那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是绝对地无法排除的。 迪克·桑德虽然在水道测量学的造诣上,还不足以测定自己船的经纬度,但他 却具有一个老练的水手所特有的预见天气的能力。 现在天空的气象和晴雨表的变化,都传递给他一个信息:天气可能突变。精于 气象观察的胡尔船长,曾经十分耐心地指导迪克·桑德使用预报气象相当准的晴雨 表。 观察晴雨表的注意事项如下: A .如果晴天持续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以后,晴雨表的水银柱突然下降,那么可 以肯定有雨。不过,晴雨表上的水银柱也可能下降两三天以后才下雨。从水银柱下 降到下雨之间的间隔越长,下雨的时间也越长。 B .如果持续的雨天中,水银柱开始缓慢而有规律地上升,那么天就快晴了。 从水银柱开始上升到天晴的间隔越长,晴天持续的时间也越长。 C .以上两种天气变化中,如果在变化之后水银柱立刻就出现上升或下降,那 么这种刚刚变化了的天气的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D .如果晴雨表的水银柱持续上升,天就会转晴,即使现在大雨下个不停。反 过来,从晴天到下雨也是如此。不过,如果下雨天水银柱连续上升了几天,然后天 晴了,但是水银柱马上开始下降,这就说明马上又要阴天了。从晴天到阴雨也是如 此。 E .春秋两季,水银柱突然下降说明有风。夏天,如果在一个大热天里水银柱 突然下降,那就要有暴风雨了。冬天,结冰的季节里,水银柱急剧下降,说明风向 要变,同时还可能下雨、解冻。如果结冰的天气持续了好长时间,水银柱突然上升, 那就要下雪了。 F .晴雨表的水银柱如果上下波动频繁,这说明不会有稳定的晴天、阴天。只 有持续上升或持续下降,才有准确的预测阴晴的意义。 G .秋末,持续了一段风雨天气之后,如果水银柱开始上升,这就说明要刮西 北风,离结冰也不远了。 这些常识迪克·桑德十分熟悉,他在自己作见习水手的几年中,这些知识也都 在实践中得到了一一印证,这使他很精于应付海上变化无常的气候。 2 月 20 号那天,晴雨表上的水银柱的上下波动,引起了年轻的船长的注意, 他很细心地记下晴雨表上每一次细微的变化。 果然,水银柱开始了缓慢地又是不停地下降,要下雨了。可雨并没有来,迪克 知道坏天气、漫长的坏天气来临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风雨俱至。 主要是风,已经达到 60 英尺/秒了。 迪克必须采取预防措施了,否则“浪子”号上的桅杆和风帆就会毁于风魔的暴 虐。 前桅顶方帆、主桅顶帆和斜桅三角帆都已经卷了起来,现在他要把前桅小方帆 收起来,前桅二方帆缩起来两折①。 缩卷二方帆的操作比较困难,迪克的水手们还缺乏这方面的锻炼。然而一切都 容不得犹豫。 迪克·桑德、巴德、奥斯汀爬上了前桅杆的绳索,好不容易才卷好了小方帆。 天气形势如果不是这么可怕,迪克可能会把风帆缩卷两折来,让空下的两个帆 架留在桅杆上。他知道,大风来临时,桅杆上的全部风帆都要收起来。所以他卸下 了那两个空帆架,把它们放到了甲板上。 ① 风帆可以折起一折或两折,也就是减少一个或两个帆架,以缩小帆面。如 果风势太大,就要收帆,也就是把帆全部卷起来。 海风刮得太凶的时候,不仅要卷起风帆,而且要收起桅杆上所有的装具② 。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轻船只的负担,因为高处的负担小了,船只再前后左右地摇 摆时就不会太吃力。 迪克他们用了两个小时,才完成了第一部分工作。 马上,他们又去卷前桅的二方帆,要卷起两折来。“浪子”号不像大多数新式 帆船似的,安装有方便调整风帆操作的双层二方帆, 因此他们只能照过去的方法 操作,就是要爬上绳梯,把被风吹歪了的风帆拉过来,缩卷起来用帆架绳结结实实 地绑好。 这项操作很困难,费时而又危险。不过效果却很好。二方帆的帆面折小了,风 的压力也小了,船的负担就减轻了。 迪克、巴德、奥斯汀一起从前桅杆上下来了,“浪子”号现在已具备了在这种 被称为“大凉风”①的海上风雨中航行的条件了。 以后的三天里,风向风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晴雨表上的水银柱不断地下降, 22 日,迪克发现水银柱始终在 28 °7 ′以下②。 看样子水银柱在短时间内不会上升。 天阴沉沉的,风很大。浓雾久久不散,几乎连太阳也看不见了,日升日落的方 位已很难辨认了。 迪克陷入了忧虑之中。他一步也不离开甲板,一点觉也不睡了,只是因为强大 的精神作用,忧虑才被压在了内心深处。 2 月 23 日,风力有所减弱,桑德知道不可能风平浪静。不出所料,下午的风 又大起来,海水狂涛骤起,十分狰狞。 下午四点,极少露面的尼古鲁走出厨房,上了前甲板。大狗丁克大约是睡着了, 因为人们没有听到平常它见了尼古鲁以后的那种狂叫。 沉默的尼古鲁,直直地站在那儿沉默着,足足有半个小时。 海面上,一排排长长的大浪前仆后继,滚滚向前。虽然海浪没有相互冲击,但 其高度显然已超过了海风的推力,因此可以肯定,在离此很近的西部的海面上,一 定有大风暴,这场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尼古鲁注视着“浪子”号周围险象环生的无边大海,他那么冷漠的眼睛同低低 的云天一般灰暗。 海天间的景象使人恐怖。海面上的乌云与上空的乌云以不同的速度滚滚向前, 上面的跑得快,海面上的跑得慢。要十分警惕了,因为一旦上空的黑云下降,这种 “大凉风”的状态就会一变而为一场狂烈的海上风暴,也许是飓风。 不知道尼古鲁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对这一切海上的灾难天象一无所知,反正 他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毫无感觉地在嘴角挂着一种微笑,可怕的微笑。 你可能会说尼古鲁这家伙在幸灾乐祸了,可是他又爬上了船头的斜桅,一直爬 到绑帆架的绳索上,他在那儿眺望了许久,好像在寻找天边上什么可供辨认的地理 特征。下来以后,他依旧沉默着,什么表示也没有,又回船员休息室去了。 ② 指网梯、绳索、帆架、风帆等等。 ① “大凉风”是指海上以 43 海里/ 小时移动的气流。 ② 英制美制晴雨表有刻度,28°7 ′也就是 28 英寸 7 分。 在所有灾难的征兆中,有一件事还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风向,虽然风很大 而且还会更大,但它始终是顺风,而且“浪子”号似乎马上就要见到美洲海岸了。 当然,即使没有暴风雨,即使“浪子”号还能像前几天那样很安全地继续行驶, 等它靠岸时也会发现很多没有预料到的危险的。 这也正是迪克·桑德所忧虑之处。等能见到海岸时,如果没有领航员来接船, 他该如何进港呢?如果海上的恶劣气候使他无法找到一个港口避风,怎么办?他对 这一带海岸的情况太不了解了。 迪克如今还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但是他相信自己会有办法的! 从 2 月 24 日至 3 月 9 日,海上的天气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直 是浓雾弥漫,风力时弱时强,晴雨表上的水银柱上下摆动的幅度有 12 °,而且速 度也很快,这不是好天气的征兆。水银柱现在一直在下降,坏天气的结束想必在短 时间内是没有指望了。 雷雨来了,有好几次响雷就在离“浪子”号不远的海面上炸开。倾盆大雨形成 了一阵阵水蒸汽和水雾的旋风,把“浪子”号包围在一片水雾之中。 迪克忧心如焚。 好几个小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浪子”号如瞎子一般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吃水很深的“浪子”号颠簸得非常厉害,惠尔顿夫人感觉尚好,但是前仰后合 的摇晃使小亚克痛苦万分,她一直守在他身边。 拜蒂柯特表兄的身体似乎与每天跟他打交道的美国蟑螂一般好,他依旧在用自 己的所有时间研究这种蟑螂,就像是还平稳地坐在自己旧金山的工作室里一样。 汤姆他们都没有晕船,他们能够随时听从迪克的指挥。 迪克自己对这种条件下的操作是习以为常的。 “浪子”号依旧在飞速前进。迪克·桑德很快就发现必须进一步缩减风帆,可 他还是想这么开下去,只要不出什么危险! 按迪克的估算,“浪子”号离海岸已经不太远了。大家都很用心地向前看着。 迪克不能过多地依靠别人去发现远处的陆地。不论一个人有多么好的眼力,只要他 没有在海上观察过远处地平线上的景物的经验,他就很难辨别出那些刚能看得见的 海岸线的颜色,特别是现在,云雾弥漫,能见度更低。迪克必须亲自了望,为了看 得更清晰一点,他常常要爬到桅杆的帆架上。可是他到现在,连海岸的影子也没发 现。 这使迪克·桑德感到十分奇怪。 惠尔顿夫人以她成年人的经验,从迪克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他的不安。 3 月 9 日。 迪克站在船头,一会儿看看大海和天空,一会儿看看“浪子”号的桅杆和风帆。 风帆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有点破损了。 “还是看不到,是吗?”惠尔顿夫人在他放下望远镜时问。 “是的,惠尔顿夫人!不过,这阵大风之下天边好像明朗多了。” “那我们离美洲海岸很近了吗?” “应该是,惠尔顿夫人,奇怪的是还看不见!” “我们的航向一直正确!” “是的,一直正确。自从胡尔船长他们遇难以后,刮起了西北风,我们的航向 就一直没有问题。那天是 2 月 10 日,今天 3 月 9 日,整 27 天了!” “2 月 10 日时,我们离美洲海岸多远?” “大约是 4500 海里,惠尔顿夫人。别的不敢说,这个数字我敢担保误差不超 过 20 海里。” “这些天我们的平均速度是多少?” “起风后,每天平均 180 海里。所以我觉着非常奇怪,为什么到今天我们还 看不见陆地!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一带海面上我们没有碰见一条船!” “迪克,航速没错吧?” “没有,惠尔顿夫人,不会出错的。每半小时我就把测程器放下水一次,我都 细心地抄下了上面的数据。你看,现在我又要把测程器放下去了,你一会儿就会看 到,我们现在的速度是 10 海里/小时,这样的话,我们每天可以跑 200 多海里!” 迪克让汤姆把测程器放下水去。 汤姆对这项技术如今已是非常熟悉。他把拴在绳子上的测程器从船边上放了下 去。 当绳子放下去一段以后,汤姆突然感到手里的绳子失去了重量! “啊!迪克先生!”汤姆大叫。 “怎么了,汤姆?” “绳子断了!” “啊?测程器没了?”迪克高声叫道。 汤姆把他手里的剩下的绳子拽了上来。 绳子断了,并不是绑得不结实,而是从中间断的。 这种绳子是用上等细麻绳特制的,要断的话非得是磨损极其厉害!迪克看着断 头,确实有很厉害的磨损的痕迹! 这确实是用旧了的自然磨损吗?迪克十分怀疑。 测程器没了。迪克·桑德没有任何仪器可以帮助再准确地计算航速了。 他所能依靠的只剩下一架罗盘,而他自己还不知道这架罗盘的指南针错位整整 45°! 惠尔顿夫人见迪克十分恼火,也就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回自己的舱房去了。 准确的计算当然已不可能,但从船尾犁起的浪花来看,“浪子”号的速度依旧 很快。 3 月 10 日,晴雨表上的水银柱迅速下降,大风将至。大风的时速会达到可怕 的 60 海里! 当务之急是再一次调整风帆,缩减帆面。 迪克决定把前桅的小方帆、主桅的顶帆收起来,同时缩减前桅和主桅下面大帆 的帆面,只靠小三角帆和帆面已经缩减了两折的二方帆继续前进。 迪克领头,汤姆他们协助,大家开始了需要一步步地慢慢来的困难操作。 时间紧迫,疯狂的暴风雨已至! 迪克、奥斯汀、阿克德洪和巴德都爬上了桅杆,汤姆在舵位上。埃瑞尔站在甲 板上,等着听迪克的命令放松帆绳。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主桅的顶帆和前桅的小方帆卸了下来,由于船体剧烈晃动, 桅杆在空中几乎是在狂舞,他们好几次险些掉进海里。 前桅的二方帆、大方帆都折了起来,船上挂着的只剩下小三角帆和折低了的二 方帆。 尽管只剩下了有限的帆面,“浪子”号的速度似乎并未有丝毫减弱,还是飞速 疾驶! 3 月 12 日,天气更加恶劣。 迪克发现晴雨表上的水银柱又在迅速下降,他知道事情非常糟! 这是一场真正的暴风雨,“浪子”号即使只剩下两面小帆也几乎无法承受它的 压力! 迪克看见前桅的二方帆要被风撕破了,赶紧下令收起来。但已经晚了。 只见一阵猛烈的狂风撕走了二方帆。奥斯汀刚爬上小方帆的帆架,狂风带起来 的左航桅绳狠狠地抽击了他几下,好在伤势不重,他自己慢慢地下到了甲板上。 迪克心如火焚,他知道“浪子”号在风暴中随时都可能触礁而亡,因为他认为 这儿离岸边的礁石群不太远了。 眼巴巴地,他向前面看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一点大陆的影子,他只好又回驾 驶室去。 接着,尼古鲁走上甲板。他站在那儿呆了会儿,突然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来。 在天边的一个地方,他看见了一片陆地…… 尼古鲁面露奸笑,狰狞可怕。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