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德克·彼得斯跃入海中 过冬的问题就这样决定了。“哈勒布雷纳”号从福克兰群岛出发时有三十二人, 二十三人抵达这块陆地。现在,这二十三人中,有十三人刚刚逃走,以便越过大浮 冰返回捕渔海域……但并不是命运选定了他们!……不是!…… 为了逃避过冬的可怕处境,他们卑鄙无耻地开了小差! 不幸的是,赫恩不仅仅带走了他的同伙。我们的人中有两个,水手伯里和帆篷 师傅马尔丁·霍特,也加入了他们一伙。——渔猎手向他揭穿了那可怕的事实,马 尔丁·霍特当时目瞪口呆,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 总而言之,对于命运注定走不了的人来说,情况并没有发生变化。我们只剩下 九个人了——兰·盖伊船长、大副杰姆·韦斯特、水手长赫利格利、捻缝师傅哈迪、 厨师恩迪科特、两个水手弗朗西斯和斯特恩、德克·彼得斯和我。可怕的极地冬季 即将来临,在这里过冬,我们要接受什么样的考验啊!……我们要忍受怎样刺骨的 严寒啊!——六个月的漫漫长夜包围着我们,比地球上任何一点都更加寒冷。这种 环境,已经超出人体所能忍受的限度。 要经受得住这些磨炼,需要怎样坚强的毅力和体魄,想起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 然而,归根结底,离开我们的人,是否他们的命运就比我们好?……从这里到 大浮冰区,他们会一直遇到自由流动的大海么?……他们能够到达极圈么?……过 了极圈之后,他们能遇到这一渔季最后一批船只么?……这一段航程约一千海里, 他们的给养不会匮乏么?……小艇挤上十三个人已经负载过重,还能带走什么给养 呢?……是的……到底谁受威胁最大,是他们,还是我们?……这个问题只有待将 来的事实来回答了! 小艇消逝以后,兰·盖伊船长带领自己的伙伴们又登上岬角原路返回,朝岩洞 走去。漫漫长夜笼罩,我们将要在岩洞里度过整整这一段时间了!恐怕完全无法涉 足户外了吧! 我们匆匆忙忙赶回岬角另一侧的时候,我首先想到德克·彼得斯。他挨了赫恩 一枪,落在后面。 回到岩洞后,仍不见混血儿的踪影。那么,他是伤势很重了?……正如一向忠 于他可怜的皮姆一样,这个人也一直忠于我们。难道我们就要悼念他的死亡了吗? …… 我希望——我们大家都希望——他的伤势不至于很严重。必须给他治疗一下, 他却无影无踪了。 “我们找他去,杰奥林先生,”水手长喊道。 “走吧!……”我答道。 “我们一起去,”兰·盖伊船长说道,“德克·彼得斯是我们的人…… 他从未抛弃过我们,我们也永远不会抛弃他!” “原来以为只有我知、他知的事,”我提醒道,“现在搞得尽人皆知,这可怜 的汉子还愿意回来么?……”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的伙伴们,为什么在阿瑟·皮姆的自述中,内德· 霍特的名字改成了帕克;在什么情况下,混血儿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此外,我强调了各种因素以减轻他的责任。 “赫恩讲德克·彼得斯杀死了内德·霍特,”我郑重说道,“对!…… 这是真的!……内德·霍特上了‘逆戟鲸’号。他弟弟马尔丁·霍特以为他要 么死于暴乱,要么死于船只失事。可是,并非如此!……内德·霍特与奥格斯特· 巴纳德、阿瑟·皮姆、混血儿都幸存下来了。过了不久,他们四个人饥肠辘辘,痛 苦难熬……他们中间必须牺牲一个……命运指定谁就是谁……他们拈草棍决定…… 内德·霍特运气不佳……他死在德克·彼得斯的刀下……但是,如果命运指定了混 血儿,那他不是也得给别人当牺牲吗!” 兰·盖伊船长这时发表一个意见: “德克·彼得斯只将这桩秘密告诉了你,杰奥林先生……” “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船长……” “你保守了机密?……” “绝对保证。” “那这桩秘密怎么会传到赫恩耳朵里,我就不得其解了……” “一开始我以为,”我回答道,“德克·彼得斯可能睡梦中讲出去了。 恰巧被渔猎手听到,了解了这桩秘密。后来,我又反复考虑,我回忆起这样一 个情况:混血儿向我讲述‘逆戟鲸’号这一幕,告诉我帕克不是别人,正是内德· 霍特时,是在我舱室里,侧面的玻璃窗是支起来的……所以,我有理由认为,我们 的谈话被正在值班操舵的人偷听到了……这个人正是赫恩。 而且肯定为了听清楚我们谈话,他扔下舵轮不顾,结果使‘哈勒布雷纳’号突 然偏驶……” “我想起来了,”杰姆·韦斯特说道,“我把好个混蛋臭骂一顿,把他赶到货 舱底下去了。” “于是,船长,”我接着说道,“从这天起,赫恩跟马尔丁·霍特越来越要好 ——赫利格利要我注意这一点……” “完全正确,”水手长答道,“因为赫恩企图强夺小艇,可是自己又驾驶不了。 他需要一个像马尔丁·霍特这样的师傅……” “所以,”我接下去说道,“他不断鼓动马尔丁·霍特就他哥哥的命运问题诘 问混血儿,你们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他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告诉了马尔丁·霍特… …马尔丁·霍特听了那话,就跟疯了似的……这时别人就把他拉走了……现在,他 和他们搞到一块去了!” 大家都认为,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真相终于大白。德克·彼得斯在这种思想 状况之下,要回避我们的目光,我们这样担心不是有道理的么?…… 他会同意重新回到我们当中来么?…… 我们全体都立即离开岩洞。过了一个小时,我们追上了混血儿。 他一看见我们,第一个动作就是逃跑。最后,赫利格利和弗朗西斯终于靠近了 他,他也毫不抵抗。我和他说话……其他人也仿效我的作法……兰·盖伊船长向他 伸出手去……开始,他犹豫了一下,不敢握住那只手。后来,他一言不发,朝沙滩 走回来。 从这一天起,他与我们之间,再没有人提起过“逆戟鲸”号上发生的事。 至于德克·彼得斯的伤势,用不着担心。子弹只是打进了左臂的上部,手用力 一压,子弹就出来了。往伤口上贴上一块帆布,外面穿上工作服。第二天开始,他 又照常干活了,也不见他有什么行动不便之处。 按照度过漫长冬季的打算,来组织安顿工作。冬季已经威胁着我们,几天以来, 太阳透过迷雾,几乎打个照面就消逝了。气温降到华氏36 度(摄氏零上2 度22 分),估计再也不会回升了。阳光将阴影在地面上无限地拉长,可以说已经不发散 热量了。兰·盖伊船长叫我们无需等到天气更加严寒,都穿上暖和的呢衣。 这期间,冰山、浮冰群、冰流、流冰,更大量地从南方涌来。沿岸本来已被冰 块堵塞,有的又来岸边搁浅。大部分则向东北方向隐去。 “这一块块,”水手长对我说,“都是加固大浮冰的材料。赫恩这个恶棍的小 艇,只要抢不到它们前头,我估计他和他那一伙人就要吃闭门羹。他们又没有开门 的钥匙……” “那么,赫利格利,”我问道,“你是认为,与上艇开走相比,我们在这海岸 上过冬,危险要小一些喽?……” “我是这么想,而且我一直这么认为,杰奥林先生!”水手长回答道,“而且, 有一件事,你知道吗?……”他用自己的口头禅补上一句。 “你说说看,赫利格利。” “好,这就是上了艇的人比没上艇的人要碰到更多的麻烦。我再跟你说一遍, 即使我抽着了签,我都情愿让给别人!……你看,感觉到脚下踩着坚实的土地,这 已经不简单了!……虽然我们被人卑鄙无耻地抛弃了,我倒不想要别人的命……可 是,如果赫恩和那帮人无法穿过大浮冰,被迫在冰天雪地中过冬,靠本来只够几个 星期的给养度日,你就会明白,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是的……比我们的命运更惨!”我回答道。 “我再说一句,”水手长说道,“他们光抵达极圈还不够。如果捕鲸船已经离 开捕鱼区,一艘满载甚至超载的小艇,远涉重洋,一直行驶到澳大利亚陆地附近, 根本不可能!” 这也正是我的看法。兰·盖伊船长和杰姆·韦斯特看法也是如此。如果航行顺 利,只装载力所能及的重量,几个月的给养确有保证,总之,诸事顺遂,可能小艇 还具备从事这一航行的条件……我们那艘小艇具备这些条件吗?……当然不具备。 以后数日,二月十四、十五、十六、十七日,已将人员和物资全部安置完毕。 到内地去徒步旅行几次,到处土壤同样贫瘠,只有带刺的仙人掌,生长在荒沙 中,沙滩上比比皆是。 如果说兰·盖伊船长对找到他哥哥和“珍妮”号的水手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自忖他们乘坐小艇得以离开扎拉尔岛以后,水流会一直将他们带到这一片海岸,那 么现在他则不得不承认:这里没有任何弃舟登岸的痕迹。 有一次我们徒步旅行到过四海里以外一座山脚下。山坡坡度和缓,不难攀登, 海拔约六、七百杜瓦兹。 参加这次徒步旅行的有兰·盖伊船长、大副、水手弗朗西斯和我。结果是什么 也没有发现。放眼向北、向西望去,群山连绵,蜿蜒起伏,光秃裸露,峰顶形状变 幻莫测,巧夺天工。待到漫天冰雪的大地毯将它们覆盖之时,严寒亦将冰山固定在 海面之上,恐怕很难将二者加以区别了。 然而在东面,原来我们以为是陆地的地方,我们进一步证实了,这个方向上伸 展着一片海岸。下午的阳光照耀下,岸上的高山在航海望远镜的镜头中清晰地显露 出来。 这到底是海峡这一侧边缘上的大陆呢,还仅仅是一座岛屿?……无论属于哪种 情况,大陆也好,岛屿也好,大概也都像西部的土地一样,寸草不生,无人居住, 无法居住。 我的思路又转向扎拉尔岛。那里地面上生长着各种植物,异常茂盛。我回忆起 阿瑟·皮姆的描写,真不知该作何感想。显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种荒凉景色, 更符合人们对南极地区的概念。可是,坐落在几乎同一纬度的扎拉尔群岛,在地震 几乎完全将其毁灭之前,却是土壤肥沃,人口众多的。 那一天,兰·盖伊船长提出倡议,要对冰山将我们抛上的这块土地进行地理命 名。我们给它取名为哈勒布雷纳地,以纪念我们的双桅帆船。同时,为了同一纪念 意义,我们给将极地大陆一分为二的海峡,取名为珍妮峡。 人们这时忙着猎取企鹅。企鹅在岩石上成群结队,比比皆是。两栖动物沿沙滩 嬉戏,我们也捕获一些。现在感到需要新鲜肉类了。经过恩迪科特的烹调加工,我 们觉得海豹和象海豹的肉十分鲜美可口。此外,迫不得已时,这些动物的油脂,还 可以用来为岩洞取暖或烧饭。请不要忘记,我们最凶恶的敌人是寒冷,凡是能够御 寒的手段,就都应该使用。是否这些两栖动物在冬季来临时,也要到较低纬度地区 去寻找温和一些的气候,现在还不得而知…… 幸运的是,还有数百种其他动物,可以保证我们这一小群人不致忍饥挨饿,必 要时,也能保证不会口渴难熬。沙滩上爬行着大量的加拉帕戈斯龟。 这本是厄瓜多尔海洋中一个群岛的名称,这种龟便由此得名。这就是阿瑟·皮 姆谈及的那种龟,扎拉尔岛岛民以此为食。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从扎拉尔岛 出发时,在土著人的小船里看见的也是这种龟。 这种龟类,躯体庞大,行动迟缓,笨重不堪;颈部细长,达两法尺;头部呈三 角形,与蛇相似;可以数年不进食物。这里没有野芹菜、香芹和野生马齿苋,这种 龟便以生长在岸边石缝里的仙人掌为食。 阿瑟·皮姆之所以大胆地将南极龟比作骆驼,这是因为,和骆驼这类反刍动物 一样,这种龟在颈端有一个水囊,可容纳二到三加仑的新鲜淡水。根据阿瑟·皮姆 自述,用草棍拈阄以前,“逆戟鲸”号的遇险幸存者就靠了一只这种龟幸免饥渴而 死。据他说,这种旱龟或海龟,有的体重可达一千二百到一千五百斤。哈勒布雷纳 地的龟虽然不超过七、八百斤,但是龟肉的富于营养和味道鲜美,大概是不会逊色 的。 所以,虽然我们即将在这距南极不到五度的地方过冬,无论天气如何奇寒,还 没有达到顽强的意志也感到绝望的地步。唯一的问题——我不否认这问题的严重性 ——就是一旦寒季过去,如何返航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有下列两个条件 :一是坐小艇动身的伙伴成功地回到了祖国;二是他们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一艘 船只来寻找我们。在这一点上,别人暂且不说,我们可以指望马尔丁·霍特,他不 会忘记我们。然而,他的伙伴和他,是否能够搭乘上捕鲸船抵达太平洋的陆地呢? ……再说,明年的夏季是否有利于穿越南极海洋,航行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呢?…… 我们谈得最多的就是这种种好运和厄运。所有的人当中,水手长凭借他快乐的 天性和善于忍耐,仍然充满信心。厨师恩迪科特与他一样充满信心,或者至少可以 说,他对将来发生的事不大操心,每天悉心烹调,有如置身于“青鹭”旅店的灶前。 水手斯特恩和弗朗西斯只是听着,一言不发。谁知道,也许他们后悔没能和赫恩及 其同伙一道走呢!……至于捻缝师傅哈迪,他等待着事态的发展,而不愿花费脑筋 去猜测五六个月以后事态会如何。 兰·盖伊船长和大副,像往常一样,团结一心,思想一致,决心一致。 凡是对大家自救有益、应该尝试的事情,他们都会进行尝试。他们对小艇的命 运并不太放心,大概正在考虑作徒步穿过冰原向北行进的尝试。如果成行,我们当 中没有一个人会犹豫不决,都会跟随他们前进的。进行这种尝试的时刻尚未来到, 等到大海直到极圈都已冰封的时候,就该下定决心了。 这就是当时的形势,似乎没有任何因素会使这种情况发生变化。可是到了二月 十九日那一天,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我要说,对于那些相信上帝会干预人世间 事物的人来说,这就是天意。 清晨八点钟。风平浪静,天空晴朗,气温计指着华氏32 度(摄氏零度)。 我们聚集在岩洞中——水手长不在——等待吃早饭。恩迪科特刚刚将早点准备 好,我们正要入座,忽听得外面有声音呼叫。 这当然只能是赫利格利的声音。他叫个不停,我们急忙走出岩洞。 他一看见我们,就大喊: “快来……快来呀!……” 他站在岬角那边,哈勒布雷纳地边缘小山脚下的一块岩石上,向我们指着大海。 “什么事?……”兰·盖伊船长问道。 “一只小船。” “一只小船?……”我惊叫起来。 “也许是‘哈勒布雷纳’号的小艇回转来了?……”兰·盖伊船长问道。 “不……不是那个!……”杰姆·韦斯特答道。 果然,有一只小船,其形状和大小都不会使人将它与我们双桅帆船的小艇混同 起来,既无长桨,亦无短桨,漂流着。 看来很像是顺水而漂,无人控制…… 我们只有一个想法——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只船搞到手,说不定它会救我们一 命……可是,怎样才能追得上它呢?怎样将它弄回到哈勒布雷纳地的这个岬角来呢? 小船距我们还有一海里。不到二十分钟之内,它就会从小山背后来到。 然后拐过小山,因为海上没有任何漩流。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会看不见它了 …… 我们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小船继续漂流着,并不靠近岸边。相反,水流有 使它远离岸边的趋势。 突然,小山脚下,水花飞溅,似乎有人掉进了大海。 这是德克·彼得斯。他脱下衣服,从一块岩石顶上跳进了大海。等我们看见他 时,他已经在十寻以外了。他朝小船方向游去。 我们高声喝彩,这是发自肺腑的欢呼。 混血儿转了一下头,然后,奋力挥臂蹬腿,越过汩汩作响的海浪,向前跃去— —确实应该用这个字眼——有如一只鼠海豚。他的力量和速度都与鼠海豚无异。这 般情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如此膂力过人,有什么事不可以依赖他呢! …… 德克·彼得斯能不能在水流将小船带往东北方向之前抵达船旁呢?…… 小船离开岸边越来越远,就像大部分冰山经过岸边时也逐渐远离一样。 如果能够追上,又没有桨,他能把小船弄回岸边吗?…… 我们高声喝彩为混血儿助威以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脏剧烈跳动,都 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只有水手长还在不时喊着: “向前……德克……向前!” 几分钟之内,混血儿已斜着向小船方向游出数链之远。在长浪翻腾的水面上, 只见他的头部在移动,像个小黑点。丝毫看不出他已开始感到疲劳,他的双臂、双 腿井然有序地击水。在这四个强大推进器的均匀作用下,他保 持着原有的速度。 是的!……看来无需怀疑了。德克·彼得斯会靠近小船的……但是,以后呢, 他会不会和小船一起被卷走?除非——他是那样膂力过人——他泅水将小船拖回岸 边…… “不论怎么说,为什么小船里不可以有桨呢?……”水手长提醒道。 那等德克·彼得斯上船,就会明白。他必须几分钟之内到达,小船马上要超过 他了。 “不管怎么样,”杰姆·韦斯特说道,“我们到下游去吧……如果小船能靠岸, 也只能在下游距小山很远的地方。” “他追上了……他赶上了!……乌拉……德克……乌拉!……”水手长无法控 制自己,高声叫喊。恩迪科特也用他洪亮的声音与他一应一和。 果然,混血儿已靠近小船,他擦着船边挺起半身。他宽厚的大手抓住小船,一 跃上了舷缘,小船几乎倾覆。他跨腿上船,坐下,喘口气。 顿时,一声响亮的呼喊传到我们耳边,这是德克·彼得斯发出的喊声…… 他在船底发现了什么?……噢,是短桨!只见他坐在船首,奋力操桨,朝海岸 方向划来,以便走出水流。 “来呀!”兰·盖伊船长说道。 我们绕过小山脚下,在沙滩边缘上奔跑起来。沙滩上黑色石头星罗棋布,我们 全然不顾,就在岩石中狂奔。 跑了四、五百杜瓦兹,大副让我们停下来。 正好这地方有个小岬角,长长伸入海中。小船遇到了岬角的庇护。显然,小船 就要在这里自动靠岸。 只有五、六链的距离了,漩流正使小船靠近岸边。这时,德克·彼得斯扔下短 桨,朝船尾弯下身去。等他抬起身来,怀中抱着一具毫无生气的人体。 传来一声令人心碎的叫喊! “我哥哥……我哥哥!……” 这是兰·盖伊船长,他从混血儿举起的躯体上,刚刚认出了威廉·盖伊。 “活着……还活着!……”德克·彼得斯喊道。 过了一会儿,小船靠岸,兰·盖伊船长将他的哥哥紧紧抱在怀里…… 船底,他的三位伙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珍妮”号的全体船员,就剩下这四个人!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