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王 摘自阿美杰·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三月二十六日 我眼下呆在监狱里。昨天我被带进这有铁窗的房间后,房门立即上了三重锁。 这房间宽阔、明亮。有一张摆好文具的书桌,一把椅子,床铺很清洁,有一个 梳妆台,天花板下吊着电灯。我坐下来,点燃一支烟,等待着。等什么呢?新的事 件。我这么坐着,一边回忆着途中的惊险历程。 大约过了两小时,开门的响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楚木 庚!他是在我们第三次听到奇怪的轰鸣声之后失踪的。你看他多么厚颜无耻!我的 那些通讯稿都让他糟蹋了,可他还有脸来见我!不过,楚木庚是准备来碰钉子的。 在进门之前,他迅速地环顾四周,似乎在观察动静。 “好呵!你原来在这里,你这个当了三次骗子的家伙!”我叫着向他冲去,准 备给他应得的惩罚,但是碰在那叛变者急急“砰”关的门上。 这样也许还好些。现在我们的处境本来就不妙,如果再揪着耳朵责罚他,只会 使情况复杂化。 显然,楚木庚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房门第二次开了一条缝,他那披头散发的 脑袋重新出现在门口。哈!他可以进来了。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平静下来了。 我重复刚才的话,但已经没有了威胁的口吻: “好哇!原来你这个当了三次骗子手的家伙在这里!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我在这里当听差。”他答道,眼睛看着地面,把房门打开。 走廊里还有两个端着饭菜的黑人,楚木庚把吃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我馋涎欲滴: 此时我才感到饿得要命了。 我把一切担心的事情全抛在一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并向楚木庚提出各种问 题,他很乐意回答。据他说,我是一个客人——可真是绑架来的客人!国王陛下叫 做盖里·基列尔(多可恶的名字),他说,这个城市是了不起的。有“许多大房子” 和“许多‘杜巴布’想出来的巧妙玩意儿”,即欧洲人的新发明。在见识了那些奇 怪的飞行器之后,我相信他没有撒谎。 我继续问道。是不是这个国王把他楚木庚安排在莫尔娜小姐前进的道路上,以 便让她雇作向导,就像人们从变戏法的摊子上拣出一张看错了的纸牌一样。楚木庚 一再声称不是这么回事,他当时受莫尔娜小姐雇用完全没有一点别的用意。他甚至 肯定,原来的合同还继续有效,只要莫尔娜小姐和逊伯林先生还没有离开非洲,他 仍像以前一样认为自己要为他们效劳。是不是这楚木庚在挖苦我们呢?不!看样子 他态度很认真。 他表白说,他是被莫立勒引诱来的。当时莫立勒很不满意我们给他的待遇,大 肆吹嘘这个盖里·基列尔的富足和慷慨。他向楚木庚许愿说,到了这边会过舒适而 快乐的日子,这样楚木庚才背叛了我们。 于是我问道,他的老同事东加勒出了什么事?楚木庚那讨厌的面孔显出凶残的 表情,用手在颈脖子上比划着叫道: “这样啦!” 我原来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可怜的东加勒死了! 楚木庚继续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原来,他失踪的那天我们听到的轰鸣声,是 运来拉库尔中尉——或者更准确点说,是鲁弗斯大尉——的飞行器发出的。他的部 下由两名中士带领向我们迎面走来,为的是毁掉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村庄。这就是为 什么那些士兵穿着破烂不堪,风尘仆仆,而指挥官却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原因。 那个被开花子弹杀伤的黑人,在认出歹徒之后的霎那间那么恐惧,而他在看到他从 未见过的所谓拉库尔中尉时并不在意,也就是这个原因。他楚木庚也是这架飞行器 运到这……楚木庚讲了一个名字,但发音很不准确,我想了一下之后才弄懂,他讲 的是“布勒克兰特”,即“黑国”。据楚木庚说,这是一座美妙的城市,即使是最 有名的地理学家,也绝对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楚木庚讲述这一切时,我在琢磨着:既然他为了一点好处出卖了我们,是不 是我们也可以给他一点好处使他背叛新的主人呢?我向他许了一笔相当大的数目的 钱,可以保证他一生一世享用无穷,那骗子手对这样的贿赂丝毫不感到奇怪。但是, 他认为这笔“交易”无法做成,直摇头。 “跑不了!”他说:“这里有很多兵,许多杜巴布想出来的精巧事物,许多高 墙……” 他还补充说,这座城市的四周都是沙漠,毫无办法出去。 难道我们命里注定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直到生命结束? 早餐结束。楚木庚离开了,我一个人留在房里,晚上又送来了饭菜。然后,当 我手表的时针指着九点时,电灯突然熄灭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就寝。 今天过得很平静,除了送饭的楚木庚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人。早晨醒来时, 我感到头脑清醒,精力充沛。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仍旧是一个俘虏,这些人到底 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呢?要是见到谁,他能给我解答这个问题吗? 同一天晚上 我们的愿望实现了——见到了盖里·基列尔“陛下”。这次会见后,我们的处 境大变,我全身哆哆嗦嗦,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大约下午二时左右,房门开了。这一回出现了另一个老相识——莫立勒。他后 面跟着的二十来个黑人,显然是归他指挥的。在这些押送兵的后面,我见到了我的 同事们,只有逊伯林不在。据他年轻的姨母说,他现在还不能走动。我和他们走到 一块,心里想着:我们的最后一刻到了,这是押送我们赴刑场。 然而,竟不是这么回事。我们走过几条长廊,然后进入了一个相当宽大的房间, 押送兵站在门外。房内仅有一张桌子和一把安乐椅,桌上放着一只杯子,一个酒瓶, 安乐椅上坐着一个人,我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盖里·基列尔“陛下”的年龄在四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他肩膀很宽,身材魁 梧,手很大。他那肌肉突出的膀子,说明他有着不平常的力气。特别引人注目的是 他那头颅。平削的脸膛,显示出他的意志力,而同时又使人感到他性格的卑劣。斑 白的长卷发,看样子是多年没有动过梳子了。前额宽阔,显示着才智。但那突出的 双颚和迟钝的、方形的下巴却流露出粗暴的、残忍的激情。凹陷的、晒得黝黑的两 颊上布满了血红的粉刺。嘴唇肥厚,下唇稍稍下垂,把健康有力的、但排列不齐的 满口黄牙露在外面。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从那毛乎乎的双眉下射出非凡的、有 时使人无法忍受的目光来。 这是一位非同小可的角色。贪婪、残忍、胆大——集于一身。使人厌恶,又使 人害怕。 “陛下”穿着灰色的亚麻布猎人服和短裤,戴着护腿套。所有这些服装上都沾 满了油污和斑点。桌上放着一顶毡帽,毡帽旁边是盖里·基列尔的总是颤动的右手。 沙多雷医生用眼角向我示意,要我注意那只手。我明白了,坐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 嗜酒成癖的人,一个经常狂饮的酒鬼。 这位角色默默地看了我们很久,把视线从这个人身上移到那个人身上,我们耐 心地等待着。 “有人告诉我,你们有六个人。”他终于开口了,讲的是有浓重英语腔调的法 语,调子很傲慢,但嗓音沙哑。“在我面前只有五人,为什么?” “还有一个被您的人折磨得病倒了。”巴尔萨克答道。 又是沉默。然后,他突然又提出了问题: “你们到我这里干什么?” 问题提得如此突然,虽然形势如此严重,我们还是忍不住想笑。真见鬼!难道 是我们自己走来的吗? 盖里·基列尔又用吓唬人的口吻说道: “你们是密探,毫无疑问!” “请原谅,先生……”巴尔萨克说道。 但盖里·基列尔却不让他说下去,突然发了火,用拳头在桌上重重一击,打雷 似地吼道: “应该称我为皇帝!” 巴尔萨克此时显得很庄严。正像一个习惯的演说家那样,他挺立着,把左手放 在胸前,右手挥动著作手势。 “从一七八九年起,法国就没有皇帝了!”他庄严地宣布。要是在别的什么地 方,巴尔萨克先生这副庄重姿态未免滑稽。然而在这野兽面前,却显得尊严和高尚。 这是实话,这就意味着,我们根本没有与这个嗜酒成癖的亡命之徒搞妥协的打算。 我们都拥护巴尔萨克的严正立场,连波赛恩也下例外,他甚至还大声叫起来: “你们侵犯人权!” 波赛恩先生多勇敢呵! 盖里·基列尔把双肩高耸着,重新把我们打量一番,似乎还是初次见到我们。 他的目光以不平常的速度向我们全体扫视一番,最后停留在巴尔萨克身上,可怕地 注视着他。巴尔萨克也盯着他,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我真佩服他!这位南方议员不 但能言善辩,而且很勇敢,有自尊心,考察队长的形象在我们眼里变得更高大了。 盖里·基列尔控制住了自己。看样子,这种情况他是很少碰到的,他突然用平 静的语调问起来,正像他的疯狂来得那么突然一样。 “您说英语?” “是的,”巴尔萨克先生答道。 “您的同事们呢?” “一样。” “好,”盖里·基列尔似乎很赞赏这一点。他那破锣一样的嗓子用英语重复道: “你们要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权利。”巴尔萨克说道,“现在我问您:你们根据哪一条法律用 武力把我们劫持到这里来?” “根据我制定的法律! ” 盖里·基列尔断然叫道,他突然又变得狂怒起来, “只要我还没有死,谁也不要想接近我的帝国……” 他的“帝国”?我真不理解。 盖里·基列尔站起来,继续向巴尔萨克嚷着,一面用拳头敲打着桌面: “是呀,我知道,你们原来驻在廷巴克图的法国人,现在沿着尼日尔河下来了。 不过,他们将停止前进,或者……,现在他们派间谍来了……,我要把你们这些间 谍砸个粉碎,就像砸这只玻璃杯!” 盖里·基列尔真把一只杯子砸碎了。 他被一种无名的怒火所控制,嘴唇上泛着泡沫,样子可怕。他那向前突出的下 颚使人想起一头猛兽。满脸通红,两眼充血。他用发抖的双手撑在桌子上,身躯往 前倾,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巴尔萨克的脸,大叫道: “难道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冬戈龙事件是根据我的命令向你们发出的第一个 警告。我在你们的路上布置了巫师根耶拉,因为你们不听劝告,他的预言不是一个 个被应验了吗?我把我的奴隶莫立勒安排给你们当向导,他在锡卡索最后一次拦阻 你们。可是都没有用!我把你们的卫队搞掉了,没有用。用饥饿来拦阻你们,也没 有用。你们还是顽固地往尼日尔河这边来……现在怎么样?你们到达目的地了,而 且还超越了它。你们想看的东西都看到了……你们走得太远啦!你们对看到的这一 切有什么要说的呢?” 盖里·基列尔感情很冲动,在屋里大步走来走去,这简直是一个神经病人。他 突然站定,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 “难道你们的目的地,”他用令人惊奇的平静的语调问道,“不是莎伊?” “对!”巴尔萨克证实道。 “为什么中途改变了方向?你们打算在库坡干什么?” 他提这个问题时,向我们投来刺人的目光。我们不自在起来,这个问题提得很 不妙,我们约定不说出巴克斯顿小姐的真实姓名的,幸好,巴尔萨克找到了令人满 意的答案。 “被卫队抛弃之后,我们打算到廷巴克图去。”他说。 “为什么不去锡卡索?这要近得多了。” “我们认为去廷巴克图要好一些。” “哪……”盖里·基列尔疑惑地说道。但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起来,“这就 是说,你们不打算往东走,往尼日尔河这边走?” “没有这个打算。”巴尔萨克肯定地答道。 “要是我事先知道这点的话,”盖里·基列尔说道,“你们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多么大的玩笑:真使人哭笑不得!我插嘴了: “请原谅,我亲爱的,”我故作尊敬地说道,“有一点使我很感兴趣:为什么 不干脆把我们杀死,而要把我们搞到这里来?您的鲁弗斯大尉和他的部下可以很漂 亮地做到这一点,我们当时一点防备也没有,而且这也是避开我们的最好办法。” 盖里·基列尔皱着眉头,鄙夷不屑地望着我,哪儿来的渺小的人在和他说话呢, 不过他还是给了我答复: “这是为了避免法国政府的搜寻,如果考察队被杀死了的话,他们一定会这么 干的。” 我对这种解释不太满意,反驳道: “我认为,考察队的失踪也会引出同样的结果来。” “这是很清楚的,”他表示同意,“我仅仅是希望你们放弃考察的打算。你们 之所以到了这里,完全是你们的固执带来的后果”。 我立即抓住了他的话柄: “这一切也许是事实。现在您既然知道我们不是到尼日尔河去的,就应该把我 们送回原来被抓的地方去,这样问题也就解决了。” “让你们把看到的东西去到处宣扬?让你们把这个世界上还不知道的城市公布 于众?”盖里·基列尔大声说道,“已经太迟了!谁要是进了布勒克兰特,他永远 也不能再出去了。” 这该死的东西!我对他的狂妄态度已经习惯了,并不感到难堪。我坚持说: “可是,终究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可能。”盖里·基列尔答道,他那感情的风雨表的指针,又指向晴朗天气了, “但是,如果我们被发现,不得不进行战争的话,把你们留下来比把你们杀死多了 一样东西。” “什么呢?” “人质。” 他并不蠢,这个魔王,他考虑得很全面,经过这样的问答,我已经搞清了,他 不会杀死我们。这倒不坏! 盖里·基列尔又坐到他的安乐椅里去了。真是个怪物!他又变得很平静了。 “我们看情况行事吧,”他冷冰冰地说道,“现在你们就留在布勒克兰特,休 想逃出去,你们的命运得由你们自己来决定。我可以把你们关进监狱里,也可以把 你们杀死,但是也可以让你们在我的国家里得到自由。” 他在挪揄我们! “这要由你们自己来决定,”他继续说道,主要是对巴尔萨克讲的,他看出巴 尔萨克是我们的首领。“你们将做为我的人质或者……” 盖里·基列尔稍停了一下,巴尔萨克奇怪地望着他。我们还可以做他的什么呢? “或者做我的伙伴。”盖里·基列尔冷冷地结束道。 这个建议引起了我们的无比愤怒。可他仍旧用同样冷淡的腔调继续说道: “你们不要以为我错误地估计了法国军队的动向。如果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们, 那么迟早会被发现的。到那时,或者要进行战争,或者讲和。你们不要以为我怕打 仗,我是能够自卫的。但战争并不是唯一的办法。法国人为了‘尼日尔环形地区’ 这块殖民地跟我作战,划不来。他们要违背我的意志往东前进的话,就得穿过这沙 漠的海洋。这些沙漠,只有我才能把它变成耕地。他们来作战的话,还要冒失败的 危险,这对他们有什么益处呢?如果他们同意作一笔交易,我们就可以讲和,甚至 可以结成联盟。” 多大的口气!这怪物!他简直一点也不怀疑,法兰西共和国会跟他,这个脸上 长满粉刺的暴君,结成联盟。 “和您结成联盟?”惊奇不已的巴尔萨克叫道,他说出了我们大家的意思。 “您认为我不配?”盖里·基列尔脸红了,“也许你们想从这里跑掉吧?你们 还不晓得我的厉害……”他站起来,用威严的口吻说道,“你们马上就会知道的。” 他叫来一个押送兵,把我们带走了。我们登上一条很长的楼梯,到了一个很宽 的凉台上,然后又是登楼,最后来到一座塔楼的平台上。 盖里·基列尔也来了。 这家伙的感情是反复无常的,没有中间色彩:一会儿狂怒,一会儿又冷冰冰地 平静。这会儿,刚才的凶狠相已不见了。 “你们现在处在四十米的高度,”他像展览会的讲解员那样介绍着,“地平线 在二十三公里之外的地方。你们可以看到,在你们视野之内的沙漠已经变成了肥沃 的耕地。我统治着的这个帝国,有三千平方公里的面积,这是我十年的成绩。” 盖里·基列尔稍停了一下,无限自豪地(这种自豪确实是有其理由的)继续说 道: “如果有人企图溜进我的统治范围内,或者企图从这里逃出去,我可以用电话 立即通知设在沙漠里的三层岗哨……” 我见到的那些绿洲和电线杆子得到解释了。盖里·基列尔把建在平台中央的玻 璃灯柱指给我们看,这灯柱的样式像一个灯塔,但比灯塔大得多。他继续说道: “不经我的允许,谁也别想通过离布勒克兰特五公里远、大约一公里宽的防卫 地带。这一地带一到晚上便被强光探照灯照得通明。这个叫做广角镜的仪器,借助 于某种光学装置,把环状的防卫地带变成一个垂直的平面,平面任何一点在一天二 十四小时内都处于装置中心的哨兵监视之下。你们自己进去看一看,就会相信了。” 我们的好奇心顿时高涨起来。经盖里·基列尔的允许,我们从一扇玻璃门口走 进灯柱里去。此时,外界的一切立即改变了样子。无论朝哪个方向看,见到的都是 一个被黑色网格分割成无数方块的直立平面。平面的底边漆黑一片,但上方却延伸 得特别高。那上面有无数活动的各种颜色的斑点。仔细一瞧,原来这斑点是树木、 道路、耕地和在田地里耕作的人。 “你们看到的这两个黑人, ” 盖里·基列尔指着两个相距很远的斑点说道, “如果他们心血来潮,想逃跑的话,你们看看他们的下场吧。这不要等多少时间!” 他抓起了电话话筒。 “第一百一十一圈,第一千五百八十八格,”他下着命令。然后拿起了另一个 电话话筒,“第十四圈,第六千四百零二格,”最后向我们说道,“你们仔细瞧瞧 吧。” 几分钟之后,突然一个斑点隐没在一团烟云里。烟云消散,斑点也不见了。 “那个在耕地的人到哪里去了?”激动万分的莫尔娜小姐用颤声问道。 “他死了。”盖里·基列尔若无其事地答道。 “死了!”我们都叫起来,“您无缘无故地就把人杀死?” “不要激动,这是个黑人。”盖里·基列尔冷淡地说道,“便宜货,要多少, 可以搞多少。这个黑人是被气压迫击炮弹击毙的,这气压迫击炮是一种特殊的火箭, 射程为二十五公里,它的高速性和准确性你们自己可以判断!” 我们激愤地听着他的解释,对这种可怕的残忍行为感到无比痛恨。此时,视野 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很快地在那直立平面上升高,接着,第二个斑点也消 失。 “这个人呢?”莫尔娜小姐哆嗦着问道,“他也死了?” “不,”盖里·基列尔答道,“他还活着,你们马上就可以见到他。” 他从灯柱里走出去了,哨兵把我们也赶了出来,大家又回到了塔楼的平台上。 我们环顾四周,看到了一架把我们从库坡运到这里来的那种飞行器,以流星般的速 度往这边飞来。它的下边吊着一个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 “这是飞行器,”盖里·基列尔解释着,“不要一分钟,你们就会明白,能不 能违背我的意志从这里自由出入。” 飞行器很快飞近了,看得越来越清楚。我们全身都颤栗起来,原来那下面摇晃 着的是一个黑人,他的躯干被一把巨大的铁钳夹着。 飞行器从塔楼顶上飞过。多惨!铁钳张开了,那可怜的黑人被摔到我们脚下。 我们都愤怒地大叫起来。莫尔娜小姐脸色惨白,两眼冒火,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她推开惊慌的押送兵,扑向盖里·基列尔。 “可恶的刽子手!”她冲着他大叫着。纤手掐住了那魔王的咽喉。 盖里·基列尔很轻松地挣脱了,两名押送兵把年轻的女郎拖住。我们很担心她 的命运,真糟糕!没有办法帮助她,我们也被一个个抓住了。 幸好,看样子这个魔王没有要把我们勇敢的女同伴怎么样的意思。他的嘴角凶 残地歪着,眼睛却闪着满足的光辉,他是在打我们那气得发抖的少女的主意了。 “哎伊,哎伊!”他相当温和地说,“真是个勇敢的孩子。”然后用脚挪一挪 那黑人摔裂了的尸体,“好啦!不必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激动啦!我的小乖乖!” 他下去了。我们也被重新带进那间大房子,我们把这房子叫做“金銮殿”。盖 里·基列尔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看着我们。说得更正确点,他盯着的仅仅是巴 克斯顿小姐,他那燃烧着欲火的视线,直射在她的脸上。 “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他终于开口了,“我已经向你们证明:我的劝告 是不容忽视的。最后一次提醒,你们有人告诉我,你们里边有议员、医生、记者和 两个闲汉。” 这里指的是波赛恩?那也由他。可是连可怜的逊伯林也在内,多么不公平! “议员,在必要时可以用来和法国人做交易;我要给医生建一所医院;记者将 去我们的《布勒克兰特的雷声》工作;两个闲汉看情况再给予使用,还有这个乖乖, 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这个突然的决定对我们来说真是晴天霹雳! “所有这一切都不可能!”巴尔萨克坚定地宣布,“您使我们当了您这些丑恶 罪行的见证人,但是不能使我们动摇意志。在必要时,我们可以忍受任何暴力。但 无论如何,我们只能当俘虏或者充其量不过一死,至于莫尔娜小姐……” “哈哈!原来我的未婚妻叫做莫尔娜!”盖里·基列尔迫不及待地叫起来。 “我叫莫尔娜或别的什么与您不相干!”我们的女同伴愤怒地大叫道,“您放 明白点,我认为您是吃人的野兽!是不足挂齿的丑恶东西!您的念头对我是卑鄙下 流的污辱,是最可耻的,最……” 冉娜小姐说不下去,放声大哭,那魔王却笑起来。 “好啦!好啦!”他说,“这事不要急,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然而风雨表的指针又转了向,好天气结束了。盖里·基列尔站了起来,大声吼 道: “把他们带走!” 巴尔萨克反抗着押送兵,向盖里·基列尔问道:“一个月后你将对我们怎样?” 又转了风向。那魔王无心再和我们纠缠,他用发抖的手举起酒杯送到嘴唇边。 “不知道……”他回答着巴尔萨克的问题。此时已经没有一点恼怒的神气,眼 睛看着天花板,“可能,我下命令干脆把你们绞死……”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