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程咬金坐在办公室里直犯困。 程咬金做了局长之后,冯有道给他定了任务,要他定期拿出几样东西来。老 冯的思想水平很高,对“食色性也”有很深刻的理解。他只是不明白,创造如果 是可以订购的,就不是创造了。老冯知道人需要满足,但不知道人更需要解放; 他明白食物和官衔的重要性,但不明白自由有多么重要。中国的思想家是不太喜 欢探索人的心灵深处的,他们认为吃饱了就可以睡觉了,或者可以干活了。深处 的东西并不值得探索,因为深处的东西一定是黑暗的。 程咬金肩负着任务,每天抱着脑袋思考应该发明点什么。他越思考,越空虚, 最后发现自己只能收获哲学思想,不能收获物质成果。空虚的人有两个选择,一 个是自杀,一个是爱情。自杀是感觉自己太有价值的结果,爱情是感觉自己太没 价值的产物。程咬金没学过日语,所以对自杀不感兴趣;至于爱情,它只侵犯脆 弱的心灵,不理会未经陶冶的灵魂,也不是程咬金的选择。 程咬金想也许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大隋的法律规定上班只允许喝茶睡觉聊 大天,下班之后才可以喝酒。 程咬金百无聊赖之际,眼光落到了办公桌上。办公桌上放着一份通知,要求 各部门都要去参加省长唐壁的婚礼。 唐壁并非单身贵族,而是迎娶第十八个小老婆。他的这个小老婆是冯有道的 表妹。唐壁考虑到自己最近要到长安去述职,上下打点需要很多银子,所以决定 再结一次婚。领导的喜事就是命令,所以山东省的官员和富豪全来了,车队绵延 排出十几里。看热闹的老百姓啧啧称道,没一个人想到领导的喜事就是他们的丧 事。老百姓们要自己的孩子记住这壮观的一幕,也记住唐壁这个伟大的榜样。 钱可通和麻叔谋亲自在唐壁家门口站岗,严肃得好像刚被老婆骂过一样。秦 叔宝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交通,不时被牛哄哄的车夫甩上一鞭子,也不敢还手。程 咬金进了门,看到冯有道在四处张罗,唐壁正披红挂彩接受大家的道贺。小程到 一溜帐房前排着队随过礼份子,突然看到艾程在向唐壁拱手道喜,心中好生奇怪。 艾程也看到了程咬金,她跑过来和师父打招呼。程咬金原来见了艾程有点紧 张,害怕受伤或者受辱,但自从和她喝过酒后,意识里觉得亲近了些。艾程问师 父你来干嘛,程咬金说来看看人家是怎么结婚的,艾程指指帐房说我看见你在那 儿买票了,两个人都笑起来。 艾程把自己的结义姐妹指给程咬金看。程咬金看到远处站着一群花枝招展的 姑娘,她们正瞧着这边窃窃私语,然后爆发出一片欢笑。艾程对她们喊:“笑什 么?——他是我师父!”姑娘们又笑起来。 这时有人召唤宾客入席。喜酒是天下最难喝的酒:不相干的人坐在一起,想 喝没有心情,不喝不够礼貌;桌子上的每个菜单独端出来都不错,摆在一块儿就 让人倒胃口;耳朵要受乐队的骚扰,眼睛要受抢食者的刺激,刚打算开怀畅饮, 周围的人就开始退场了,实在是不好受。对于一个真正的喝酒爱好者来说,喝喜 酒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艾程问程咬金打算把自己花的钱吃回去一部分吗?程咬金想到喝喜酒的痛苦 说还是算了——要不,咱们出去喝点儿?程咬金感觉自己有点儿馋酒了。艾程说 行啊,上次说是我请客,结果是你掏的钱,今天我补上。 程咬金出来坐上艾程的车。他注意到车号是“鲁甲0011”,问艾程这车号有 什么含义没有。艾程回答说“光棍呗”,程咬金补充说“两个光棍”。 两个光棍在酒馆落座。艾程说,谢谢你啊师父。程咬金说,怎么了你就谢我? ——你还是别谢我,你一谢我我就感觉要倒霉。艾程说,现在她们都相信你是我 师父了,所以我得谢谢你。程咬金说,原来如此,你这丫头真是古怪精灵,谁娶 你谁遭罪。 艾程说,就是呀,所以还是喝酒吧。两个人开始享受酒精带来的快乐。艾程 说这回你得教我踢球了吧师父?程咬金说,教你吧倒可以,可是我也没工夫哇— —别叫我师父,好像我多大岁数儿了似的,就叫“哥们儿”吧。 艾程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犯愁呢师……哥,程咬金边夹花生米边说,我他 妈都快愁成哲学家了——唉!他长叹一声,眼球被酒馆里的阿拉伯女服务员吸引 过去了。杨广登基之后后,大小酒店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这些酒店里招来 了不少阿拉伯美女,让人大饱眼福。 程咬金琢磨着那些阿拉伯小姐的波浪式头发可真漂亮。如果发明一种卷发器, 把大隋女孩的头发卷起来后用热汽烘一下,肯定也能出类似的效果。要是有一半 的大隋女孩喜欢卷发的话,那得新开多少理发店,卖出多少卷发器啊!他正在出 神的时候,艾程顿一下酒杯说:“瞎看什么呐,嫌我不漂亮吗?”程咬金转过头 来说:“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你其实长得也挺……还行。” 艾程说,“也挺还行”这种赞美还是头回听说,就当是好话吧——那师哥我 以后怎么找你啊?程咬金说,你就到科技局去找我吧,我一准在那儿犯愁呢—— 那师妹我以后怎么找你啊? 程咬金问完了就后悔了,心说这都是被那句“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话闹的。 我没事儿我找她干嘛? 艾程说我送你一只鸽子,想我了写张字条绑鸽子腿上就行。说完了觉得有点 失言,心说“想我”这句话好像不是随便乱说的。 程咬金想这个办法倒不错。如果人手一只信鸽,通讯就会很发达。一个人如 果想和某人联络,就用自己的信鸽把信件送到邮局,邮局再用邮局的信鸽把信件 送到收件人的手里。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通讯服务系统。至于这个系统的名 字嘛,可以叫“短信息”。 艾程的脸渐渐红了。她对程咬金说,她那些姐妹真烦人,总瞎说她正在和程 咬金“谈恋爱”。“——我怎么能看上你呢?我又没瞎了眼睛!”杨艾程说。 “就是——我也没瞎啊!”程咬金说。 艾程喝过一口酒说:“我说师哥,我问你个事儿,你说‘爱情’这个玩意儿 是怎么回事儿,啊?——她们总说‘爱情啊你在哪里?’我就纳闷儿了,没有了 老爷们儿天还能塌下来?” 程咬金说:“——那当然!……那当然不一定了。你问我算找对人了,我压 根没想过这件事儿。不过我觉着吧,如果心里没有爱却非要找到情,这好像是有 点儿过了……” 艾程说:“那师哥你说这个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能有哇——可以不认识嘛!”程咬金说。 “——我说正经的呐!烦人!”艾程说:“咱打个比方。比如说——就比如 说啊——你,程咬金,你,你爱我吗?” 程咬金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我爱你?哈哈 ——我爱你干什么?我凭什么我就哈哈……爱你呀?——要不咱试试?” “有什么呀,实在不行咱们就试试……” “哈哈,行!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