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 作者:风斯若 我不知我是怎么来到地球的,但我正逐渐地感觉到我不是一个地球人。 真想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是说如果我是一个地球人的话,难道 我是个精神病?我瞒着家人去几家医院检查过,得出的结论是我非常正常,简直 不能再正常了。这恰恰证实了一点:因为我不是一个地球人,所以地球上的设备 检查不出我的异常。 其实我和每个地球人都一样,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家,受正常的地球教 育,我的成长之路和每个地球上的男人都一样,可是……,当然,我的怀疑是绝 对有根据的。 从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能够猜出别人的思想,我指的当然不是和 家长耍赖,利用家长的溺爱满足自己的愿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我不是 “猜”出别人的思想的,而是,呃,我也说不明白,反正每当我和一个人面对面 的聊天时,他的思想就仿佛写在了他的脸上,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不是搞情报工作的,我本不应该知道太多别人的 想法。我感觉压力越来越大,真的,当老板笑眯眯的夸我工作很努力时,我清楚 的知道他心里正在想着如何给我安排更多的活儿,以对得起他开出得工资,我却 还得陪着笑脸;当女朋友用含泪得眼光看着我,告诉我她是如何如何深爱着我, 我却明明看到她正盘算着晚上和她的新男朋友去哪家商场买口红,我知道我说出 来她也不会承认,所以我只好一笑,转身离去。 小的时候,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可以看穿别人的思想,后来才发现, 大家从来就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不能理解周围的人,我确信他们也理解不了 我。 到底我是一个幻想症,还是我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应该说,我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份,查了很多的有关资料,几年下来,我几乎 成了一个心理学家兼科幻小说权威。我开使变得逃避现实。我总是沉迷于科幻小 说,在那里去寻找自己心灵的归宿。 在我二十岁那年,一件突然发生的事使我更坚定的认为我不是一个地球人, 至少目前我的思维不属于地球。那时我还在读大学,一位学友因为压力太大,突 然精神失常,在教学楼里又打又闹,谁也制止不了。但当我无意中走过时,那位 学友忽然安静了下来,非要和我聊天,并且说只有我可以理解他。我被老师授意 先稳住他,才有机会和他进行一番“长谈”。那次聊天令我终身难忘,因为在某 一个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可以读懂我的思想。那位学友很快被送进里医院。 晚上,我久久不能睡去。思索着自己的将来。 犹豫了很久,我再也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渴望,以写毕业论文为由与一家精神 病医院联系,说要去他们那里实地调查一下。在我的一再劝说和保证下,医院同 意了我的请求。 医院派了一个叫王峰的医生陪我一起去病房,王峰是一个身材瘦高,和我年 龄相仿的年轻人,刚刚看到他时,我也没有十分留意,但当他带着我走向病房的 路上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令我心跳加速的事——我无法看穿他的思想。 正在我凝视着王峰的脑袋的时候,他也正回头看着我。 “你是学计算机的,为什么要来精神病医院调查?”他问我。 “因为我认为计算机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质变的时候了,但总是局限在原有 的框框内,将不会有突破。而当今社会人类的思维已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我想, 如果接触一些新奇甚至是荒诞的思想可能会使我对计算机的研究有一些另类的想 法。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被认为是有精神病的。”这是我早就编好的谎话。 王峰笑了笑,对我说:“我看你不是为了知道他们的想法,而是想了解他们 的大脑吧?” 王峰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也同样看着他。在这一刹那,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 了很多东西。想必他也是一样。 “我想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他说。 “我相信你知道,你能帮我解答这个问题?”我已经相信我和王峰一定是 “同类”,因为直到现在,我依旧无法看穿他的思想。 “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因为,我也不是完全清楚。” 我们走进一间病房,但我现在已经无暇去顾及形形色色的病人。王峰搬了两 张椅子,我们刚刚在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突然,一个病人冲到我们的面前,指 着王峰大声说:“外星人,你是外星人,”然后又指着我,“你也是,我知道你 们是外星人。”王峰对病人说:“我们来自太雷基星系,我们是和平的使者,请 帮助我们联系你们的最高指挥官。”那个病人看了我们一下,跑回自己的病床, 忙了起来,大概在找“最高指挥官”的电话号码吧。 我转过头,对王峰说:“我们真的是外星人?” “怎么说呢,也许应该把我们称做有外星血统的地球人。” “有‘外星血统’?”我有些困惑。 “是的。我们的身体的物理构造来自地球,而我们的思维来自太雷基星系。”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虽然我一直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地球人,但不知为什么, 现在真的有人告诉我我是一个外星人,我竟然觉得无法接受。我忽然坚定的相信 自己是一个地球人。 “在太雷基星系,人已经进化到以能量生命的方式存在的,就象科幻小说里 描述的一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雷基人发现他们太怀念有身体、有语言、 有感觉的那段日子了。于是有一些人就离开太雷基,在宇宙中飘荡,希望找到一 些宿主,以寄生的方式存在于其他生命的个体内。于是就有一些太雷基人来到了 地球,算上你和我,在地球上,我已经知道了四个太雷基人。” “四个?” “有一个就是告诉我这些事的人,另外一个找错了宿主,现在他是一只聪明 的海豚,正在一个海洋公园里当演员。就算还有其他人,我想也不会很多,因为 在宇宙中飘荡需要消耗很多的能量,在加上黑洞和一些其他我们未知的能量源, 大多数逃逸出来太雷基人就这么消失了。” “你是说我是一个幸运的太雷基人,在宇宙中躲过了重重的危难,来到地球, 然后占据了一个地球人的大脑,控制了他的身体,然后去做我想做的事,是这样 吗?” “你想得太严重了,我们与我们的宿主之间不是谁控制谁的关系,而是在宿 主生命形成的瞬间,我们加入了他,融为一体然后共同生长。应该说,你的想法 就是你的宿主的想法,不是你控制了他。举个例子,有一台计算机,当你给它换 上一块更快的CPU时,你不能说是这个新的CPU控制旧的计算机,而是把这 个合成的计算机当做一个新的整体看待,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虽然具有太雷基人的思想,但我们 现在是地球人?” “从生命的形态上来说,是这样的。”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用什么证明?我怎么才能知道我们不是得了同样得 妄想症?” “时间会证明一切,至于具体的,比如我们可以看穿地球人的思想,我们有 超越地球人的智商,我们几乎屏弃了地球人所有的负面的情绪,这么多年,你有 过恐惧、憎恨、嫉妒的感觉吗?还有许多例子,你自己想想吧。我是如何知道的, 我刚才对你说过,是另一个太雷基人告诉我的,不过他已经死了。虽然我们拥有 优秀的大脑,但地球人的身体终究无法脱离地球上的自然规律。” 我可以确定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我并不能马上接受。 王峰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安抚了两个闹得正欢的病人,回来接着对我说: “有些事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但你又无法不相信。象你今天遇到 我,就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你不会说你已经等了我很久吧?然后告诉我我是一个勇者,应该去消灭恶 龙。你是不是应该再给我一把宝剑什么的?”我笑着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我们今天能在这个医院里见面,是因为我们都发现了地球上的非常人。” 他用手指了指屋内的病人,“在地球人的眼中,他们都是病人,但地球人解释不 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病人。其实这些所谓的精神病患者只不过是大脑的某一部 分具有了超常的能量,可以和我们完全沟通的超常能量,我相信你也是发现了这 一点,才会到这里来找原因的。对于这些病人而言,由于只是局部的变化,导致 了这些患者整体思维的不均衡。我怀疑是不是有一些太雷基人在飘流的过程中, 由于种种原因,只剩下了不完全的生命来到了地球,而这些不完全的能量生命与 地球人结合,就导致了地球上的精神病的出现。” “你是说这些病人是我们的近亲?” “现在我还无法确定,不过我认为如果这些精神病人的大脑每一部分都象他 们病变的区域那样具有超常能量的话,他们的思维方式将与我们非常接近。” 我看了看屋里的病人,又看了看王峰,没有说话。 “我分析的这一切也是有些根据的,象我刚才对你提到的另一个太雷基人。” “告诉你我们来历的那个?”我插嘴。 他点点头,接着说:“他已经死了,但他的宿主并没有死。” 我有些不明白,问道:“你说我们已经和地球人合为一体,受地球上自然规 律的制约,又怎么会先宿主而死呢?” “事实上,那是一种头脑死亡,你知道‘植物人’吗?每一个‘植物人’其 实都是头脑先身体而死的太雷基-地球人。” 我正愕然间,王峰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他说他今天有事,我们约好了明天 见面的时间,他就走了。我又去了院长办公室道了谢,也就回家了。 我赶到和王峰约定的咖啡厅,他已经在等我了。 “你确定你不是被你的病人传染了?”坐下之后,我忍不住调侃他,这大概 是地球人的性格吧。 他冲我笑笑,低头喝着咖啡。 “你怎么能够确定我和你一定是同类,没准我来自‘波瑞连星系’。”我想 我地球人的那一部分一定非常喜欢抬杠。 没想到他一下子变得非常认真,“你怎么知道‘波瑞连星系’?” “我,我随口说的。” “其实你这种‘随口’正说明了你大脑的思维状况,你明白么?并不是每一 个地球人都能够随口说出‘波瑞连’这个词的。” “你是说真的有这个星系?” “是的,而且那个星系也确实有高智能的生物,并且,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不 是十分友好。” “但在你之前,并没有人向我提起‘波瑞连’这个词,我是怎么知道的?” “道理很简单,我们的太雷基生命拥有着许多的知识,但由于我们是在地球 上‘长大’的,受到环境的影响,我们的太雷基大脑并没有被调动起来,或者说 是有丰富的资源而没有被开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状况有一些象‘狼孩’,虽然具有人类的遗传基因, 但由于是在狼的世界里长大,也就只能具有狼的思维和习惯?” “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们现在用地球人的语言交流, 按地球人的习惯生活,就这样。我们并没有把为了在宇宙中飘荡节省能量而沉睡 的太雷基人的思维完全唤醒,否则,我们很有可能为地球带来一次新的革命。” 突然,我们两个人同时叫了出来:“爱迪生是太雷基人!” 周围的人诧异的看着我们。我和王峰却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现在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我笑着问,“真的是为了肉体上的 感觉,还是象一个地球人一样,默默地过完这一生?” 他正想说些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我相信王峰的感觉和我是一样 的,因为我们的脸几乎同时转向了一个方向。 在咖啡厅配料间门前,一个学步的孩子正蹒跚着向里面张望。在一瞬间,我 和王峰都感觉到了,那个孩子看到的景象:配料间没有一个服务员,一个炉灶的 火焰不知什么时候被沸腾而溢出的水扑灭了,而另一个炉灶的还在燃烧着。王峰 离得更近些,大步向孩子奔去。我则抄起坐椅向咖啡厅的玻璃窗砸去。就在整个 咖啡厅的人都愕然地看着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配料间传出了爆炸声。所有的人慌 成一团。由于咖啡厅在二楼,走楼梯还要绕一下,我便带头从打破的窗子跳了下 去,已经没有什么主见的人们纷纷跟着我跳了下去。王峰最后一个出现在窗口, 等他把孩子扔给我,自己跳下来的时候,另一声爆炸声又响起。贪婪的火苗也开 始吞噬以木制结构为主的小楼,很快便有黑烟冒了起来。 消防车还没有到,不知是谁带的头,有许多人冲进了现场,去搬还没有损坏 的物品,有些人借来了容器,从附近的水源接水来灭火。当我和一个不知姓名的 人第二次抬着柜子出来的时候,消防队员赶到了。 我们远远地看着消防车的水龙搏杀着火蛇,然后与刚才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 道别,一起回到了王峰的宿舍。 王峰去处理自己的伤口,我则打开了电视。画面正在直播着那间咖啡厅,只 有两个人受了轻伤,那个孩子一点儿事儿也没有,记者正对着摄象机说要发动全 社会寻找那些见义勇为、奋不顾身的英雄们,王峰的手拍到了我的肩膀上,问我: “你说,我们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我无言。真的,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只是 “救火大军”的一员。也许大家的智商不一样,但当时的每一个人的思维是绝对 一致的-用自己的努力去带来别人的快乐。 “无论我们是太雷基人,或者是地球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活着。 活着,就应该让生活变得更美好。” 从王峰的宿舍出来,我不再困惑了。我想我不会再去思考我到底是不是外星 人了。看着街道、行人,忽然觉得已经是另一片天地了。我们活着,无论是花还 是草,无论是猫还是鱼,无论我们来自太雷基或是地球人,活着,就应该让生活 变得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