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学习班上,蒋部清每天都要给学员们训一次话。蒋部清说得口沫飞扬,桌面捶 得震天响。 但学员们习以为常,若他到学习班上训话因故来迟了,大家反而觉得心里“别 扭”。 荷塘大队出了如此震惊全社全县的案子,全社全县的干部群众都拭目以待,看 他们是否有能力把作案者抓获。 负责办学习班的蒋部长和大队民兵连魏连长费尽了心血,都未得到满意的结果。 他们组织民兵到各家各户去搜查,发动群众搞检举揭发,动员地富反坏右“带罪立 功”献情报,还让小学生写作文,以便从作文中寻找蛛丝马迹……他们虽运用了许 多方法,但都是瞎子点灯———白费油。 让学生写作文,是蒋部长的独创。他对荷塘小学的校长吩咐道:“你先让老师 出题目,再让学生写文章。俗话讲,大人撮白话,伢子讲实话嘛。”校长首先发动 老师出题目。这些农村秀才出的题目真是丰富多彩,如《爸爸爱稻谷》、《稻谷从 何而来》、《一粒稻谷一颗心》、《稻谷的作用》、《稻谷与盗谷》等等。这众多 的题目,最终并未诱使孩子们说出蒋部长认为的“心里话”。 于是,蒋部长指示,必须拿出杀手锏了,搞群众专政。搞群众专政的第一步就 是把那些没进学习班的游手好闲之徒和几个吊儿郎当的知青弄到学习班上来,让他 们当动力,让他们一帮一地劝导、诱说、提示。 蒋部长说,这叫以毒引毒,以毒攻毒,反正他们都是同样货色,他们身上都有 毒。然后,根据“动力”在“一帮一”时从嫌疑人灵魂深处挖出来的支言片语进行 深入分析,作出判断,再对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手段。 在当时的政治气候的环境下,农村基层干部对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解可谓别出心 裁。 对于这些学员,搞无产阶级专政常用的刑罚都用过了,还是没“专”出盗谷者。 金鸣卖着关子:“我和您到湖边走一趟吧。”蒋部长说:“你小子有什么鬼点 子,还要到湖边去讲?”无可奈何的蒋部长跟随智多星来到湖边。智多星回目看了 一下,见没有人跟随在身后,便说,“蒋部长,要我出主意,得有条件。” “什么条件?”“给我奖励20分工,让我休息两天。” “你小子想得精咧,好吧,行。”金鸣如此这般地说出了他的计策。 蒋部长闻言,把大拇指翘得老高:“妙!妙!妙!” 对智多星的建议,蒋部清部长很欣赏。他立即照计实施。他指使大队民兵连长 魏志平调来了几个精壮的基干民兵,在榨油厂门前没有树荫的地方挖了3 个1 米见 方1 米见深的土坑,再从湖里挑水将土坑灌满。 接着,蒋部清又吩咐大队支部书记动员全大队没外出上水利工地的860 多名男 女劳力和大队小学350 多名学生捉蚂蟥,规定每个劳力每个学生给学习班交3 条蚂 蟥;每个劳力交10斤干树枝。 一时间,全大队的男女老少莫名其妙,百思不解:蒋部长要活蚂蟥干什么?难 道他喜欢吃蚂蟥?学习班上要干树枝干什么?他们不是在榨油厂搭伙吗?榨油厂做 饭不是用的粗壳灶吗?但议论归议论,上级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 所谓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是干部们在群众大会上经常说 的话。群众经过几年文化大革命的战斗洗礼,已经吃透了“下级必须服从上级”的 精神。 一时间,榨油厂门前,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你来我往。 他们都是奉命来送活蚂蟥和干树枝的。 大队团支部书记在清点、过秤,大队妇女队长在报数:一生产队张某某家,15 条蚂蟥;三生产队李某某家,30斤干树枝……大队会计在记录着。那情景,比公社 供销社收购门市部热闹多了。 繁荣的“市场”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气候的引导下,迁徙到了荷塘大队榨 油厂门前。 那些没有交蚂蟥任务的校外顽童觉得有趣,有的主动到水田里、水沟里去捉蚂 蟥,有的到大队林场去爬树折干树枝。 蒋部清见有那么多小孩子自发地义务效力,激情满怀地嚷道:“大家都睁开眼 看看,这么多的小孩子都在支持我们的革命行动,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的 行动是正义的,是能够得到广大群众包括孩童们的支持的。请大家为这些革命小将 们鼓掌!”那掌声居然赛过了榨油厂打榨的声响。 听到蒋部长的夸奖,许多孩子没命地又往水田里跑去。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些蚂蟥是用来逼供的。很多人为此受够了罪。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