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她逃出来已七个昼夜了。这天夜间,她正在一片荒野之地穿行。突然,遥远的 天空传来隆隆的雷声,月亮和星星在云朵中躲躲闪闪,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使人 感到窒息闷慌,她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坟地,鞋子几次被荆棘藤蔓绊 掉。星空变得更加昏暗了。黑暗中,她在琢磨,这里为何到处是土堆。 在这土堆丛里,她不知跌倒了多少次。当她再次爬起来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在闪电的映照下,她终于看清楚了,眼前是一片坟地。她吓得毛发倒竖,仿佛每个 土堆里的鬼怪都从坟堆里钻出来了。天啦,要是它们都扑拢来,自己定会被它们撕 成碎片啦。求生的欲望在激励着她,她没命地往前跑。可是,当她刚跑出几步,身 旁传来“嗖”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向她扑来。 这时月亮正好在云堆里露出了半个脸,她侧目一看,原来是个灰不溜秋的家伙 在往洞穴里钻。她吓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拐哒,活鬼!”但转念一想,既然是鬼, 它为何怕我,要钻洞呢?若不是鬼,那它是什么呢? 她跑了一阵,身后又传来“吱吱吱”的叫喊声和扑腾的声音。莫非鬼怪在打架。 已经吓麻木了的柳月莲不由得回过头来看。这一看,令她更是毛骨悚然,刚才那个 灰不溜秋的东西在原地不断地跳跃着,边跳边叫,它的腿上还缠着一根蔓藤似的东 西,那藤蔓还不断地扭动着,是活的。 天空淅淅沥沥地飞舞着细雨,又似细雾,像裁缝师傅在熨烫衣服前,口里含着 水喷了出来的那种雾。后面的怪物还在蹦跳叫唤。她在想,难道是野兔被毒蛇缠住 了脚?这世道上,为何到处都有弱肉强食的事情发生?身后再次传来更凄楚的一声 嘶鸣,只是声音没有先前有力。想必毒蛇的毒汁已经传透了野兔的全身,致使它可 怜的生命划上了句号。 她禁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身后有两三团绿火,时隐时现地在跟着自 己流动。她立刻想到,这是鬼火,是鬼魂举着灯笼在追赶自己。她曾听说过鬼魂举 灯追人的故事。她顾不了脚下的坑坑洼洼,顾不了那些扎人的荆棘,她不顾一切地 飞跑,亡命地跑,像长跑运动员在与对手竞争。跑了一段,再回头看时,鬼火好像 在原地不动了。她跑得汗流浃背,喘着粗气,跑了一二公里,才放慢速度。 老天爷又渐渐地拉下了黑色的帷幕,天空有几颗星星在眨着眼睛。借着夜色的 掩护,柳月莲又迈开了向北奔逃的步子。她走了一段,忽见正前方数百米处有火光 闪烁。在这旷无人烟之地,怎会有火光呢?她疑惑不解。不管前面是什么情况,惟 有躲避为妙。 她打算绕道走过去。然而在绕道时,她又遇到了麻烦。她先是往西走了百余米, 只见一条七八米宽的水渠隔阻了她的去路。 她只得踅向东面,不料走了百余米,也有一条七八米宽的水渠相隔。这时,她 才明白自己已经走进了两条水渠的夹缝中。 她虽冒险泅渡过水渠,但眼前的水渠比几天前泅渡过的要宽得多,她心里好虚。 别无选择,她只好贴着渠岸边,硬着头皮往北走,尽可能地离那令人狐疑的火光远 些。尽管她是傍着渠边往前走,但与火光的距离越来越近。 斜眼瞧去,隐约可见那火光是从一个矮小的草棚门口射出来的。她不敢大声出 气,蹑手蹑脚地摸索着往前走。她边走边不时地朝草棚睃上一眼。走着走着,忽然 一脚落空,她摔倒在地。原来脚下是条一尺来宽的小排水沟。 她跌倒时,禁不住“哎呀”一声。这下可坏了,草棚里立刻有声响,从里面走 出一个人来,是个很怪的人,像是没有脑袋。柳月莲吓得身子像筛糠地抖动。这太 可怕了,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这时,那古怪的人重又发出先前的那种声音,柳月莲紧贴着地面,压迫着嘣嘣 作响的心脏,才听明白了,那人是在问:“是谁呀?你是人啦还是鬼呀?” 柳月莲好生奇怪,你自己是鬼,为什么还问别人是人还是鬼?她不由得再抬起 头朝无头人看去。只见古怪人手提一盏马灯在草棚前寻寻觅觅。 借着灯光,她看清楚了。原来他是个驼背老人。哦,她明白了,因为驼背老人 屈背勾头,所以在他没提灯出来之前,黑暗中看去就像个没有头的鬼怪。 见到这般残疾的老人住在野外,她倒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倒产生了三分怜悯 之情:莫非他是不堪后辈的不敬而在这里栖生? 于是,她反问道:“你老人家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野外……” 回应声仍喘息不停:“我是个放鸭佬呢。”哦,原来如此。柳月莲这才从地上 爬了起来。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