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樱 日正当中,炽热的温度熏得太阳底下万物纷纷躲避起来,就连动弹不得的植物 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时节已经到了初夏时分,气候开始炎热是很正常的事情,只 不过万里无云的天候是更添加了火上加油的效果。 这里是出云公国境内的一处高原,距离公国边境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不管就经 济位置或是自然环境而言,可以说是公国内最荒凉的地方。 可能是地质的关系,地表上的植披相当稀少,在太阳的照耀下更是显得闷热。 而整个荒原上面零零落落的有一些巨大的岩石点缀期间,夹以零星的矮小灌木,更 衬托出此地的荒凉。正午时分,别说是路上的行人早就消失了踪影,就连偶尔会出 现的小动物也早就躲起来纳凉,尤其是这种荒凉、偏僻的地方,更是人烟罕至。只 是很突兀的,却有一支车队的人正三三两两的躲在附近的岩石壁边,藉着岩石的阴 影稍微的争取一些凉意。 邵重也有样学样的躲在一个岩石缝隙边,这时候路上的人并不多,充其量就是 两三个罢了。邵重蹲坐在岩石边,看着远处的天色,想着待会的打算;现在的邵重 已经换掉原本破旧的衣衫,改成河边发现的几具死尸身上的衣物。一身淡黄色的衣 服,虽然有些宽大,但也是聊胜于无。背上背着背包,那一天青衣人托付的玉如意 就放在里面,还有一些盘缠。腰带上挂着一把弯刀,自然也是从河边找来的。 邵重他们这个休息的地点不错,可以看到很深远的视野。往西北望去,仍然是 一片连绵不绝的高原,在炎热以及高温的气候蒸烤之下,远处的景物显得有些浮动, 不甚清楚。但是依稀之间还是可以看出远方的尽头处有个巨大的断崖横亘其中,而 在断崖之前,还有一座相当巨大的神殿,门前矗立了两座雕像,至于祭拜些甚么东 西倒是看不清楚的。 邵重是在前一天遇上这个往边关贸易的车队,往昔的通商路线是在别处较为繁 荣的云卫道、或是卫阳道,只是现在主要贸易路线上硝烟四起,路途上相当不平静, 所以他们冒险走这一条较鲜为人知的路径,看可否避开劫匪。 邵重与车队主人攀谈之下发现彼此的目的地颇为相近,而且他们也不是很知道 邵重的事迹,于是乎就随便用了个化名搭上这趟便车,讨个顺水舟车之便。 邵重看着远方的断崖正想取出望远镜看个清楚的时候,有人来了。 一个年约五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到邵重跟前,说道:“嗨,羽毛大哥,你 看甚么?看的这么出神。” 这个小男孩是车队主人的儿子,叫做布布,这趟是千方百计跟他父亲要求才得 以一同出门的。布布的个性活泼外向,特别喜欢到处乱晃,问些问题,这个性刚好 跟邵重相当对胃,两人随意乱扯,谈天说地,倒也是非常融洽。 羽毛是邵重用的化名,当然也是当时随手乱掰,没有其他用意。其实,可以保 住平安就很不错了,哪来那么多闲功夫思考其它涵意。 “布布啊,我在看前面的路况好不好走。欸,天气这么热,你是不是该回去休 息才好,这么待在外面乱跑。” 布布嘟起了嘴,生气的指正道:“羽毛哥哥你乱讲,布布哪有乱跑。布布是来 找羽毛哥哥有事情的,没有乱跑。” 邵重见状,知道必是有人叫布布来找他,所以也不瞎扯,站起身来,说道: “喔,有事情呐,那么是甚么事情?” “嗯,爸爸说啊,这里太热,不是甚么休息的好地方,所以要赶快出发。” “嗯,所以……” “所以,爸爸要布布来叫羽毛哥哥回去的……啊,到了。”正说话间,就已经 到了车队休息的地方。 车队是由两支不同的人马组成,总共有三辆马车,五匹马,十个人。邵重他们 那一边占了两辆马车,七个人,带头的就是布布的父亲,叫做商复,其它的四个人 都是保镳,护卫之类的人。另一方也是商人,带头的叫做波布兰,主要是做考古商 生意,其它的两个人也是保镳,年纪都是在三十岁左右。邵重他们走到的时候,所 有的人都已经在马车上就位了。 商复见到邵重走过来,说道:“嘿,小夥子,我们该上路了,再晚的话,晚上 我们会找不到地方住呦。欸,布布啊,会不会很热?要不要先到车子里面休息?先 睡个觉,爸爸陪你。” 布布粘着邵重,天真的说道:“不会热嘛!爸爸,我要跟羽毛哥哥一起坐马车。” 商复见状,转头对着邵重苦笑道:“嘿,小夥子,看样子又要麻烦你了。” 车轮声橹橹地在原野上响起,一排三辆的,井然有序的向前奔驰着。邵重自己 驾着一辆马车,跟在车队的最后面,布布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 瞎扯蛋。马车内还有另一名保镳,独自抱着一柄长枪在那边打盹。 邵重稍微驱使马车的速度加快赶到前一辆车旁边,两辆并行。邵重看了看四处 的景色,对着波布兰说道:“波布兰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前面有一座很漂亮的 神殿,你有没有看过啊?” 波布兰探头看了一下,说道:“没有来过,这趟还是第一次来嗯,你是说哪一 座?咦,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东西?这很难得见到吗?” “哇,羽毛哥哥,好壮观的房子喔,老家那一边都没有。” “这个当然很难见到,你看看门口的雕像。大陆上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做 出这种东西。” 行进间,马车渐渐经过了神殿。这里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雕像的模样,那是 两座巨大的狗头人身像,正经八百的端坐在神殿大门两侧,对着遥远的天边怒目而 视。材质似乎是由花岗岩雕成,刻工相当的精细,虽然上面已经有岁月的痕迹,但 是对于它本身巨大的威严性,仍是丝毫无损。 邵重看着神殿巨大的柱子,不禁想要踏步一探究竟,问道:“你是说没有任何 一个国家做的出来?” 波布兰看着神殿,说道:“这是当然,不然你想,这座巨大的神殿以我们人要 怎样才可以把那一堆石头搬到上面或是屋顶上?要花多久才可以把石块从山下,搬 到这里?这是很简单的问题。” 邵重呐呐的说道:“啊,对的。那么,这是谁建造的?总有人盖的吧。” “那当然是有人盖,只是……不知道。”波布兰指着神殿顶上的的一个图腾说 道:“你看那个图腾,早年我到过大陆上许多的神殿,不管多偏僻都有去过,大部 分的神殿上都有这个记号。就连雕像往往也是有这个图腾,我想,这应该是大陆上 已经失踪很久的一个种族的符号──矮人族。” 波布兰指的符号,是一个实心三角形,外面再套上一个较大的空心三角形,衬 以深黄色的岩石底色,在黄沙的吹拂之下,更显得深邃、摄人。 邵重看着波布兰指的那一个符号,讶道:“矮人族?没有听过?” 马车渐渐的接近悬崖,当然也离神殿愈来愈远,悬崖尽头处有座吊桥,连接悬 崖两边,在半空中随着风势左右摇摆、咿呀做响。 邵重回头望向神殿,心里面不禁遥想当年建造这栋建筑物的艰辛以及雄心壮志, 使得不管在建筑面前,或是已经隔了一段距离了,仍是可以感受神殿本身雄壮、摄 人的威势。 波布兰说道:“你当然没有听过,这个种族已经消失很久了,没有人知道他们 躲藏到哪一边去了,我相信这种巨大、不朽的建筑一定是他们建造出来的,也只有 他们有这种建筑技术。” 邵重正想再开口问个详细的时候,一直在旁安静听话的布布开口了,指着背后 远方说道:“波布兰叔叔,羽毛哥哥,你们看,那是甚么?” 波布兰与邵重闻声,不禁双双回头,往布布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远方风沙滚 滚,从神殿的背后裹着某种东西往这里势若万均的冲来。 波布兰眯着眼睛想要确认前来的对象,无奈视线被风沙给严重阻碍,一时无法 很肯定的知道对方是何目的,但是心中起疑。波布兰打了打手势,要正在休息的保 镳起来戒备。邵重虽然不是很了解局势,但是也心中犯疑,取出了摺弓,套在左手 臂上。 来者速度奇快,不半晌就将距离追近了不少,就在这时候,声音才蓦然来到, 呼啸的声音也伴随着雄壮的马蹄声铺天盖地的往众人的耳朵袭去,依稀还可以看到 众多骑士身上都捆了红色的布条。 “呼哈!!”一声尖锐的怪叫声,远远的自风沙中传了过来。 邵重车上的保镳首先反应过来,巨震叫道:“是马贼!” 波布兰惊慌道:“完了,是出云边境最大的一股马贼,红巾贼,他们怎么会到 这里?” 商复在最前方挥动马鞭,大声道:“别管了,我们距离悬崖只两百公尺不到, 快冲!” 众人闻声大惊,纷纷加紧驱赶马匹,拖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吊桥边驰去。 作为单只搭载三个人的马车,再加以负重最轻,应当是速度最快的一辆。无奈 可共驱策的马匹只有一匹,与其它两辆的两匹马,有实际上的差距,就这样,与领 先群的差距,渐渐的加大了。但是,吊桥也渐渐的接近中。就在剩下约七十公尺的 时候,敌人接近了。 邵重驾着马车拼死的驱赶着,布布很识时务的安静坐在一旁,没有吵闹,车内 的那一名保镳则是死命的阻挡预图跳上马车的贼子,在马车边不断的拉扯,好不热 闹,但是也相当程度阻碍了马车的速度。 七十、六十、五十公尺……眼看着与吊桥的距离不断缩短,身旁的景物不断飞 逝,距离希望的逃生路途也不断接近。这时候敌人也相当不凑巧的从邵重的右方接 近,取出长马刀,左手持刀,一道弧形自半空中往马匹砍去。 身后的保镳眼看救援已经来不及,发急的一声大吼。邵重连忙举起摺弓,一箭 将敌人射倒地上,跟着和后面接近的马贼滚成一团。 一步慢步步慢,跟着左边一骑快速的接近,伸过手愈趁着邵重自顾不暇时候拉 走他的缰绳,邵重见状一脚撑在来人的腰上,一脚给踹了下马去。虽是聊有小成, 但是马贼的怪叫声依然在身后此起彼落。 十七、十六、十五公尺……距离越来越近,这时候先前的两辆马车吊桥早已过 了一半。 又是一骑马贼靠近向前,给殿后的保镳给一枪撂倒失去平衡,连人带马撞上桥 墩。 这时候,邵重的马车终于平安冲上吊桥。 “呼哈!” 正当邵重以为再无威胁,意图加把劲驰往对岸,身后一声暴喝传来,同时身旁 的布布突然大叫:“啊,保镳叔叔!” 原来紧追在后的马贼不知何时取出绳索,一个飞索不偏不倚的把失去戒心的保 镳给套下马车。邵重回头一望,虽想施加援手,却已经来不及。 “呼哈!”又是一声呼啸,邵重现在已经怕了这种怪声,转头一看,竟是马贼 的绳索已经套道了布布身上。至于原本的保镳,邵重已经不敢想像他的下场如何。 邵重已经顾不得马车的去向,反正吊桥上只有一个方向,当不至于马匹自动跳 崖自杀。随手抽出腰上的弯刀,一把扯住布布,跟着把套在布布绳索给砍断。 邵重看着前面的路程,距离总算是愈来愈近,已经过了吊桥一半有余,心底暗 自庆幸马贼并未携带弓箭之类的东西,正要重新装上摺弓的机关。这时候,又是一 个飞索套了过来。 邵重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绳索,转头看了过去,竟是不知何时,与马贼的距离 又近上许多,这时候被扯住绳索的贼人一阵怪笑:“哇,好厉害,又抓住我的绳子 了。嘻哈!!” 怪叫间,一声弓箭射击的声音穿过邵重的视线,牢牢的钉在邵重身边的横木上。 邵重闻言大惊,这些贼人摆明并不是抢劫来的,应该只是纯粹好玩,游戏寻乐 子,暗想假若再这样持续下去小命肯定不保。 邵重把弯刀插回腰上,并且将手中的绳索结结实实的绕了两圈,用力一扯,想 把贼人给扯了下马,不料贼人同时双手一松,双方同时失去重心,倒了下来。这么 一倒,马车后面追赶的马群一阵混乱,连人带马的滚成一团,搞得吊桥一阵剧烈的 晃动。 邵重跌倒在马车上,暗叫侥幸的看着车后滚成一堆的敌人,同时感受着这场混 乱带来吊桥极大震动,上下不住的摇晃,心中隐隐约约感受到某种不妥,却又说不 上来。 身边的布布早已吓的唇齿发白,不住颤抖。紧紧抱住邵重大腿,不敢乱动,更 不敢看马贼凶神恶煞的模样,邵重不忍心的拍了拍布布的头,正想说些安慰的话。 突然,一声轻微的撕裂声钻进了邵重的耳朵里,同时对岸的大叫声传来。 “快走,快走,桥快要承受不了。” “布布,布布,赶快逃命!” “动作快一点,你们已经快到了,再加一把劲,再迟就来不及了。” 窝在邵重脚边的布布听到熟悉的声音,兴奋的别过头去,说道:“是爸爸,爸 爸,我们在这里!” 邵重听到撕裂声的时候,心中大惊。他已经知道心中的不安代表甚么意思,但 在这同时,马匹的嘶叫声已经先一步的响起。 “啪一一一!” “啊……”一声巨大的断裂声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声,彷佛可以撕裂空气一般, 重重的敲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上。 邵重闻声还未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脚底一浮,整个马车像是失去重量一般,歪 歪斜斜的向下面落去。 说时迟那时快,邵重来不及细想,一弯身抱起布布,整个揉身往车头跳去。 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中间不能做太多细想,必须全神灌注,否则一有闪失就是 两个人同遭憾事。邵重先踩上马车顶,接下来一脚踏在马头上,用力的往上跳起, 就在跳到最顶点的时候,邵重把布布往对岸用力的给抛了出去,跟着就像是断线风 筝一般,在所有人的呼叫声中沿着崖壁斜斜地往下落去。 邵重望着身旁的景色在飞坠之下,已经像是连成了一条条的细线,早已分不清 楚何者为景,何者为物。狂飙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看着身边与自己一同落下的 人、马、物等,看着地面越来越近,邵重无力的有些放弃,心里面不禁开始猜测这 些与自己一同跌落的“生命们”到底哪一个会先落到地上?也有些埋怨自己,才刚 刚从死亡边缘逃脱,现在却又自己一脚给跨了进去。 正当邵重在胡思乱想之时,山谷底四处狂飙的气流,其中有一股吹到谷底之后, 沿着山壁狂卷直上,竟然就这么恰巧的把邵重落下的身躯阻了一阻,刚好把邵重混 乱中的情绪给稍微平复一些。 邵重心神平复之后,心念转道:“哼,上回大水患都已经大难不死,怎么可能 会死在这里!” 就只是那么一念之差,邵重反手拔出弯刀,就这么朝山壁顺着下坠之势给刮了 下去,企图稍微阻挡下坠的速度,但是也撑不住多久,就在弯刀断裂之前,邵重拿 出刚刚在车上抢到的绳索,稍微在弯刀柄缠了两下,把绳索向着最近的小树投了出 去。 绳索成功的套上小树,一圈两圈的缠个结实,但是仍然不能阻挡落下强大的冲 击力,只是支撑了四五秒而已,连邵重的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连根拔起,跟 着一起落下山谷,跌进底下“一小撮”的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