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夜里,一弯残月高挂中天,洒落一地的淡淡月光把四周的景物都晕染的有些虚 幻起来,连带的让整个画面产生出一种似梦似幻、很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这个美丽的画面里,突然间冒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有些狼狈的从街道的角 落跑了出来,匆匆忙忙的快速左顾右盼了一下,跟着迅速的钻入另一边的草丛里面, 快手快脚的消失在静谧的夜景中。中间虽然看来有些匆忙,但动作却仍是安静不出 任何声音,显示出这个人的动作确实、有效率,没有任何无谓的动作,才可以不惊 动这黑暗里寂静的平衡。 只是隔了一小段的距离,在围墙的另一边,却有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夥人忙碌 的来回穿梭,努力的在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而且,从一些动作的迹象可以看出这 一夥人的首脑者并不希望惊扰到居民的安眠。但是,正如大多数人所知道的,假使 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形之下,又定出不合理的期望,这样往往是会有令人难过的结 果。 寂静的夜晚还是被惊扰了,被惊吓的夜鸟震动着翅膀在夜里露出极大的慌张, 被扰醒的家犬戒备的不住狂吠。其中一户人家可能是被惊醒了,愤怒的打开房门, 跟来人争执了好一回才恨恨的关上房门。从有耐心的与居民调解来看,似乎也是颇 有教养的人士。过了一会儿,这些不速之客似乎也是找寻不到所追寻的目标,搜寻 的范围开始扩大,呈半圆形的搜查,渐渐的也往另一端的罗氏祖祠靠近过来。 邵重连滚带爬的躲到澡堂附近的一间老旧房舍里面,乍看到房舍的时候,只觉 得是一间破旧的寺庙之类的建筑,除了注意到门窗雕刻很是精美、繁复之外,匆忙 之间,也没有注意到其它的细节。邵重轻轻的推开窗户,轻溜溜的窜到主厅当中, 回头见无人追赶的迹象之后,才松了一口大气,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惊魂甫定的邵重,回想起刚刚的狼狈状,恨恨的心道:“可恶,刚刚不应该太 过于接近那个衣柜,才不会搞到最后,被人发现,像是老鼠一样的东跑西窜。唉, 这种狼狈样要是被老头看到的话,搞不好又是一阵唠叨……,我想,老头要是还在 的话,我一定不会搞得这样慌乱,要是老头……。啧,老头,你怎么死的这么早……, 老头啊!” 邵重擤了擤鼻子,又是用力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瞬间夜里的清凉、静谧、 凄冷的气氛,很快的渗入了邵重的身体里面。月光清冷又柔和的光线在这个黑暗的 房间里面,细细点点的围绕在邵重的身旁,夜,像是位母亲无语的包围在邵重的左 右,更加渲染了孤独以及悲伤的效果。 邵重瞬时间忘了身陷险境的危险,满脑满思绪只想到他的师傅,哀伤涌上了心 头,不禁悲从中来。邵重弯曲着身子,两手环抱双膝,闭上双眼,低垂下头紧紧靠 着自己的腿,难过的久久不发一语。 由于地形的关系,这个地势偏低的河谷无论是白天或是晚上,太阳光及月光都 很难有很多时间可以直接照射到城镇里面。大抵上,只有中午或是下午(下半夜) 的时候,这是因为河谷呈东北-西南走向,比较容易让太阳或是月亮在这时候照射 的缘故。 时间,也大概是下半夜了,月光柔和的遍洒在星罗镇上。有些符合城镇的名字, 这时候天上云朵稀少,气候清朗的像是澄静一样,天上也是清晰的一览无遗。星光 点点,罗列天际,星罗棋布,正是星罗镇的名字。 月光清凉如水,透过窗户的间隙淡淡的斜映进这老旧的房舍,洒在蹲靠在门板 上的邵重肩上,可以看见邵重的肩膀一起一伏的缓缓的抽动,透过月光的演译,更 显出孤单以及悲哀的感觉。 过了好一阵子,一声狗叫声惊醒了夜晚以及沉陷于浓浓悲哀之中的邵重,邵重 这才恢复精神过来。 邵重在用力的呼了一口气之后,心道:“啧,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失神,忘了外 面还有追兵……,真是不成熟。啧,这里到底是甚么地方?”用力的揉揉双眼,这 才有时间好好打量周遭的摆设。 与外面所看到的破旧模样不同,里面的摆设,整洁、乾净而且隐隐的透露出一 种威严的感觉,显示出这里不但有人在维护,而且有着特殊的地位。 恢复精神的邵重,开始回想起刚刚像是过街老鼠似的逃窜,开始恨恨的咒骂道: “啧,这到底是甚么情形,老是过的心惊胆跳,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就不 去听他们在讲些甚么东西。啧,弄得现在连洗澡也没有洗到…,咦,连腰带也没有 带出来……$%∧&#@。没有关系,风头过了再去洗个痛快。” 正想又开始搔头表示大伤脑筋的时候,冷不防的,忽然有人在邵重的右边喊了 一声。 “喂!你在做甚么?”是个少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好听,而且相当的 耳熟。同时果不其然的,再度的把邵重吓得差点跳起来。 像是偷吃灯油的老鼠被猫儿给逮到一般,邵重紧张的全身紧绷,尤其失神了片 刻之后,心脏跳动的速度像是油锅上的炒豆一样,哔哔啵啵的胡乱跳动。 发现是位少女之后,邵重恨恨的把目光循着声音移往那一位使他受到惊吓的祸 首去,想要看清楚是那一位高人竟然会狠狠的吓了他一跳,无奈阴暗光线的缘故, 无法看到来人实际的长相,只能见到模糊的身影以及一双像是猫一般明亮的眼睛。 说实在的,这里的窗户以及门版的雕花过于繁复精美,弄得透进来的光线有限,已 经有些失去了装饰的意义。 邵重强压下狂暴跳动的心脏,而极力以最和缓的口气说道:“不好意思,小姐, 我是因为有某种事情……” 邵重话还未说完,只听少女“咦!”打断了邵重的话。 “咦,你不是刚刚看到的那位有趣的羽毛先生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是因为睡不着吗?呵呵呵,这样不行的耶,罗爷爷有规定,日落之后,除了值夜的 祭祀人员不可以留在这里喔。” 少女说着说着,一边从阴暗的角落走了出来,藉由少数仍然穿过窗户上花鸟雕 饰而散落一地的微弱光线,邵重认出了这位高人原来是晚上在旅社前遇到的那位少 女。 邵重见了原来是这位可人的女孩之后,再也提不起生气的情绪,愤慨之心大减, 说道:“愕,原来是你,听你的说法,你是祭祀人员啊?” 少女说道:“是啊,羽毛先生,我可是镇上最年轻的牧师呢,所以晚上才可住 在这里。但是,虽说如此,晚上我们也都是睡在后面的房间,从来也没有人敢在晚 上到前面来。因为爷爷说祖先规定只要太阳下山之后,就不可以留在祖祠主殿里面。” 邵重疑道:“这么奇怪啊?对了,拜托不要叫我羽毛先生,叫我羽毛就好了。 羽毛先生听起怪怪的。嗯,我看这里也没甚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有甚么很值 钱的宝物吧!?”邵重现在只要再有人叫他XX先生之类的,就觉得颇为感冒,全 身不舒服。 在听女孩一说祖祠的主殿有些古怪的规定之后,邵重遂站了起来,藉着阴暗的 光线开始在大厅里面观察起来。 女孩好奇的笑道:“咦,不用叫羽毛先生啊,我爸说这样很没有礼貌呢。”见 到邵重摆出不悦的表情,做势要打人的样子,女孩连忙说道:“好好,就叫你羽毛。 诺,羽毛,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罗瑜倩。我的亲戚都叫我小倩,你也叫我小倩 就可以了。” 邵重走到大厅的神桌面前,看着挂在墙壁上的诺大的题字,心不在焉的说道: “唔,小倩啊,名字不错嘛!对了你刚刚说你是牧师啊?” 小倩双手叉腰,神气的说道:“是啊,我爷爷常常说我是我们这一辈里面最优 秀的呢!把我们族里牧师必修的水系魔法以及治疗魔法修练的很好,可不比外人差 呢。唉,只是可惜没有办法到外面去见识,嗯,羽毛你有见过厉害的魔法师吗?” 邵重听了想到那位搞的他七荤八素的尼可拉斯法师,不禁撇撇嘴,说道:“啧, 当然没有,我的本事并不是很高,哪会有机会见到厉害的法师。”藉着这句话暗中 将了尼可拉斯一军,表示因为邵重自己不很高明,所以邵重所遇到的法师也不高明。 邵重仔细的看了那一个挂在墙壁上的题字,因为黑暗的关系,有些看不清楚, 邵重一字一字的念道:“星罗家大,子孙繁多,矿产可抗,氏族…。啧,后面是甚 么,看不清楚。” 邵重正想找个火把之类的东西,好把题字看完,不料后面跟着有个清脆的声音 把不清楚的部分给念出来。 “星罗家大,子孙繁多,矿产可抗,氏族应守;外人如火,需引为戒,祖训必 循,繁荣可见。” 小倩顿了一下,奇怪的看着邵重,跟着解释说道:“欸,那有甚么问题吗?那 是我们罗氏家族的祖训,是很久之前跟着这座祖祠流传下来的,大概是要我们好好 保守这里的矿坑,不可以任意给外人进入或是接触。就是因为这个祖训,所以这里 才会叫做星罗镇。不过,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这个祖训已经没有很多人遵守了, 虽然对外人还是有些限制,不过现在外人也是可以进去矿坑工作的。听说,在那时 候祖先也有交代,严禁后代子孙擅自修缮这座祖祠,就连太阳下山之后也不可以进 入,以免过度使用使得祖祠损毁。所以罗,这里才会看起来有些陈旧了。”说罢, 眨了眨明亮的双眼,表示这里就是这样,她也无可难何。 邵重瞄了小倩一眼,表示这个也难怪这里会这么破旧,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跟着说道:“啧,所以我看这里除了这个雕饰精美的门窗之外,其它都没有甚么价 值。欸,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小倩说道:“唔,对了,羽毛,你还未说到底是甚么事情让你躲到这里来呢, 这样要是给罗爷爷发现了,我可是帮忙不了你喔!”小倩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 心,有些恐吓的意味。 邵重听了,说道:“好好,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邵重这一回很快的就投降,这是当然的,现在已经惹了够多麻烦了,在知道小 倩与此地家族长深刻的关系之后,会想再多惹一个麻烦的人肯定头脑有问题。跟着 邵重就把他从如何认识商复父子、加入车队,如何在神殿附近遇到马贼,和一直到 如何在澡堂遇到麻烦而躲藏到这里来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当然,这个中 间有关自己的实际的身分以及在加同堡和横世堡惹祸的部分就给七折八扣的省略了, 即使如此,仍是耗费了不少时间解释。 不过,虽然是精简过的内容,还是把小倩给唬的一楞一楞的。在耗了一段时间 之后,小倩说道:“啊,真是恐怖,怎么会有马贼出现在这里附近?那你们可以逃 走还真是侥幸。如果换成是我,那八成就没命了,好险,好险。”一边说着,一边 用手拍着胸部,大叫好险。 邵重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运气真的不错。” 邵重看着小倩为他担心时候可爱的样子,不觉莞尔。邵重心想这样如果就是恐 怖的话,那么再把法师追杀他的过程说出来,那不就吓死了。 小倩偏着头说道:“欸,那那些追着你的人到底是在澡堂里面秘密的在说些甚 么?真是奇怪,希望不会是对我们星罗镇有危险的事情,唉,这些奇怪的人出现在 我们镇上,真叫人担心。” 邵重跟着说道:“这个我就不晓得了。那时候距离蛮远的,实在也听不清楚。” 邵重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对这个倒是无能为力。心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好赶紧回 去睡觉。 小倩开朗的摆摆手说道:“嗯,我知道那时候可以顺利逃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邵重遮着。 小倩睁大明亮的双眼,不解的看着邵重,只见到邵重先是举起一只手指轻摆嘴 前,表示安静,跟着右手指指外面,表示外面有人。 邵重和小倩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庭院的门口看去,只见外面的街道上有一些人正 在集合,火光来来去去,似乎是在聚合作回报的动作。小倩似乎是因为第一次作这 种偷偷摸摸观察别人的勾当,彷佛颇感刺激,睁大双眼,一眨也不眨的观察着街道 上的情形。 邵重倒没有这么悠闲。聚集在街道上的这些人,正是在澡堂追击他的那一群不 速之客。 这时夜色已经逐渐褪去原先柔和的样子,就连周遭的雾气也开始增多了起来, 整个天空陷入入夜以来最黑暗的时刻,邵重知道这是黎明快要来临之前的徵兆,表 示夜晚已经快要过去了,当然也表示了邵重已经耗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邵重不耐的看着那一群人,想快点结束这场意外,好赶紧休息。但是在这时候 不但因为距离太远对话听不甚清楚,就连视线也是会受到影响,还好托火把的福, 总算还可以大概看到人群的动作。 只见一位看似首领的人在一一询问同伴的报告,邵重心想应该是那位“狐狸脸 大哥”在集合他的手下,只是不晓得他们现在集合是在做甚么。过了一会儿,见到 一个人,匆匆忙忙的从邵重旅社的方向跑来,手上还拿了一团东西,喘呼呼的跑到 “狐狸脸大哥”的面前,像是如获至宝一般的在献功。邵重心底犯疑,仔细一看, 才发现是自己的包裹。 那两个人在邵重的包裹里面一阵乱搜,取出了一根绿色的短棒,紧张的交头接 耳了一会儿,过了好一段时间,“狐狸脸大哥”这才把绿色的短棒往腰间一插,带 了一些人往城镇的东方离去,只是还是留下一些人不死心的在街道附近继续搜索。 邵重看了狐狸脸等人离去之后,脸色铁青的转回头望向头上的天花板,心知肚 明那个“绿色的短棒”八成是青衣人托付给自己的玉如意。心里兀自盘算如何才可 以把玉如意给夺回来之外,大叹祸不单行,这下“睡觉”肯定是泡汤了。 邵重恨恨的看着天花板,脸色不善,闷不吭声,小倩看邵重脸色难看,虽是自 己年纪小小,倒也知机的不出声干扰,自动自发的看着外面搜索的人,大有为朋友 分忧解劳的意味。 随着时间的过去,天色渐渐明亮了,虽然从祖祠这一道门没有办法看到太阳升 起的样子,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天色逐渐由暗转亮的过程,感受到时间的转变。虽然, 这种转变在住惯了外面的人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对小倩这小姑娘来说好像仍是 很精采的事情,只是,这个反应好像有些过度。 “嘿,羽毛,快来看,日出耶!”小倩像是看到精采的事情,兴奋的拉着邵重 的手,要他一同来看日出。 邵重没好气的说道:“啧,有甚么好看的。在说,西南边哪看的到日出?你别 开玩笑了。” 小倩坚定的说道:“当然可以,这个可是我们镇上独一无二的奇景,‘日出西 南’,很特别的。” 邵重疑道:“日出西南?真的?”半信半疑的转过头,照着小倩所说的方位看 了过去。 只见到远方应当是山壁的位置上有一个明亮的光点正在变大,先是一个小巧的 光点,渐渐的渲染开来,就像是真的日出一般。虽然光点相当的明亮,却又不会让 人感觉到刺眼,或是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邵重看的目瞪口呆,转过头正想问小倩的时候,眼角微微的瞄到一个巨大的黑 影在身后悄然成形,大惊之下转了过来,却看到一个更为奇异的事情,一条巨大的 龙形阴影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沿着墙角蜿蜒的爬上墙面。 这是一个奇妙的光影设计。日出的光线以一个奇特的角度,透过门窗上瑰丽的 装饰,让投射在墙壁的阴影就像是龙的身形,余下的光线就像是描绘出龙华丽的外 形,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角度不断的改变,慢慢转移阴影爬行的轨迹。就在太阳整 个活灵活现的跃出天空,山壁反射的角度也到达最极致的时候,整个龙形也爬到了 墙壁上卷轴的正中央,盘据在小倩所谓的“祖训”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就在这奇妙的设计之下,就像是龙吐珠一般,在龙形的里面出现了几个字“维”、 “多”、“土”、“亢”、“氏”、“应”、“火”、“引”、“示”、“必”、 “见”。 (注:第六个字打不出来,是指“应”这个字的部首,也就是起始的那三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