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山 寨 骚动的地点是在进入谷地时的入口,骚乱的人群代表这里有某种不寻常的事情 发生,同时也代表了人心的浮动。 在一旁的圣经不发一语,宽大的头套遮去了大部分面容,依然无法看清楚圣经 的表情。其实在几个月的相处中,邵重根本没有看过圣经的真面目。 邵重努力发挥眼力的极限,想要看清楚骚动的真相,可惜徒劳无功,无法证实 到底发生甚么事情。邵重说道:“我们要过去看看发生了甚么事情吗?” “等等,先别急。信天翁,你有发现甚么事情吗?” 信天翁不知道甚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听到甲虫的话之后,眼睛仍是闭着,开口 说道:“听来应是一名镳师为弓箭射中,些许受伤。” “就只有这样吗?” “另外,尚有人发现谷地周遭布满不少陷阱……” 邵重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说道:“呃,好厉害的听力。” 不想这也被信天翁听到了,张开眼睛微笑道:“兄台尚可进步,切勿灰心。” 甲虫开口问道:“信天翁,你确定那位保镳只是受伤而已?” “这个自然。” “这样……” 两人尽皆无语。 看着信天翁与甲虫的对话,邵重问道:“怎么,难道有问题?” “当然。说来盗匪行事为求不落痕迹,应速战速决,全力歼敌,一击无功,立 即远遁。是故,此间行事诡异,兄台将何以观论此事?” 邵重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这样明显的露出踪迹,目的应当只是为了恐吓商 队,让他们留在这里不要乱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截断商队后退的路线,所以制造后方陷阱重重的假像。 所以,很明显的,鼠窝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甲虫同时也提出另一种观察。 信天翁接道:“易言之,此为欲盖弥彰,掩耳盗铃之举。” 甲虫很快的做出结论,说道:“所以,简单的说,应该是有几个不入流的小老 鼠,发现了商队的踪迹。为了把肥羊留在这里,所以制造假像、骚动,然后就尽快 赶回去鼠窝通知,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嗯,所以动作快的话,可能可以发现鼠辈 移动的痕迹。白兔,采取三一队形,马上上路!” 所谓的三一队形,就是搜索队形,由速度较快的盗贼在前面执行索敌以及侦查 的工作,而距离盗贼约四公尺的地方,则是由武士、巫师以及侠客则在后方成三角 队形,形成攻击武力,一但发现敌人,则立即由后方转变为箭头,发挥作用。这样 的方式,不但可以避免误触陷阱或是仓皇接敌的困扰,同时也可以保护防守能力较 弱的巫师不受物理伤害。 邵重自怀中取出信天翁为他制作的面具,轻轻的覆在脸上,同时自背上取出长 剑。那个面具是只有覆盖半个脸孔而已,漆成黑色,刻成兔脸的样子。至于武器一 律制成黑色,同样是为了行动方便的原因特别处理的。自从加入“天蝎”之后,邵 重的装备来源多了起来,即便是武器也准备了五副,放在身上。 反手持着黑剑,邵重矮着身子,蹑足轻步的走在灌木丛里面,同时为了避免误 触陷阱或是踩到砂石发生噪音,衍生危险。因此,邵重的行动上就比较慢一些。 依照信天翁先前所指的方向,邵重快速的接近溪谷边的山壁,藉着阴影的掩护, 邵重仔细的在附近搜索。很快的,藉由几片弯曲的草丛指引,邵重确定好方向,在 溪谷的西北方,也就是敌人从山坡上攀登上去。 邵重在山坡面前停了下来,藏匿在岩石后面,苦思对策。跟在后面的信天翁与 其他人自然也是跟着停下来,心中满是狐疑。 其实,若是贸然的冲上山坡实在有点冒险。毕竟,这一段的山坡是光秃一片, 没有甚么植被可供掩护。当然,这样的情形有利也有弊,利是藉由月光的照明,比 较看得清楚路况,不会误触陷阱。弊端自然就是被敌人发现的机会增加,更为危险。 眼前的山坡除了正前方的坡地为光秃的岩地之外,左侧的山坡较为斜缓,右边 的山坡则较为陡峭,甚至,有些地方是斜度达70度的岩壁,只是高度都不高。而 且,很明显的,在山坡顶上的陵线上有个人影正低矮着身体在移动,显然那里应该 有个常通行的小径。 眯着眼睛观察了人影一会儿,回想起刚刚信天翁与甲虫的对话,反覆推理所谓 不寻常的举动,左思右想,邵重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想法。 再观察了一会,邵重决定出奇制胜,将长剑插回背后,打了手势给背后的后援 者。接着便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摸摸的沿着细碎的阴影跑到陡峭的山坡边。接着取 出系在腰间绳勾,右手持着绳勾,甩了几圈,略一作势,便将绳勾抛到山坡上,爪 勾插入泥土,牢牢的固定在岩石上。 附带一提,这个绳勾依然是按照邵重的要求特别制作,除了绳索本身依然是黑 色之外,勾子的部分是以铁勾制成,外面包覆一层厚布,以杜绝声响发出。 甲虫、信天翁与圣经在后面刚开始看得大惑不已,很是怀疑这点小障碍何须大 费周章,浪费时间,直到邵重将绳勾抛上山坡之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看来白兔是想要快速的缩短与目标物的距离,真是有点小看白兔的反应力, 只是这个计策太冒险了。对了,圣经,待会儿你可难上去了。” “……”圣经依然不发一语。 “非也,白兔行事应当不只如此。” 甲虫微笑道:“喔,难道信天翁你有甚么其他的想法?” “……”圣经举起干枯的手指,示意安静,同时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向邵重的方 向。原来他已经攀到山坡上,位置是在山坡陵线的下缘,算是距离盗匪移动的路线 还有五十公尺,而且也成功的抢到盗匪的前面。 邵重将绳勾留置在山壁上,同时做了个手势请甲虫继续前进,便心无旁鹜的将 全副心思放到即将接近的人身上。 来人像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不但脚步错乱,而且呼吸急促,同时为了引起 旁人的注意,还刻意放慢脚步,低矮着身子,像个驼子一般行走。完全没有意识到 本身的行为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而且还在他人的算计当中。 虽然已经可以清楚听到盗匪紊乱的呼吸声,但是邵重觉得还是不够,再度靠近 山坡的小径,这时候已经可以的看见在小径上面行走的,不只一个人,其实是有三 个人,明显的是一个巡逻小组,身上穿戴了以皮革制成的甲胄以及护具,当然也都 拿了些斧头或是大刀之类的武器。不过前面两个不但身躯高大,而且步伐都相当稳 健,与在后面落单且呼吸相当急促,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有相当的不同。 邵重心道:“嗯,果然如我所想,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陷阱绝非一人所为,是 一个小组的联合行动。那么现在…是否要这样做呢?欸,这个巡逻小组还真是畸形, 前两个身材这么强壮、魁武,怎么后面那一个身材差这么多?有趣,呵呵。”想到 此处,邵重不由得嘴角弯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甲虫等人,他们已经到了山坡下,甲虫快手快脚的攀上绳 索,信天翁则是以一种优美的姿势点着岩壁跃上来,至于圣经则是已经失去了踪影。 邵重心道:“啧,圣经到哪去了?这个佣兵队看来是各有所长,自己远远差他 们一截,光是信天翁那种奇异的跳跃姿势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如果可以多与他们 相处,必然对自己大有帮助。然而照刚刚甲虫那样的说话方式,有些看笑话的样子, 啧,可莫要被他们看扁了才好。” 就在邵重进行着复杂的思维活动时候,那一组巡逻小组的前两个人已经经过了 眼前,而落后的家伙则是三步作两步的想要跟上。所幸,沉重的呼吸声唤醒了邵重 的注意力。 邵重咬牙暗道:“啧,不管了,得赶紧做个像样的事,显显本事。” 邵重凝神注意眼前敌人的举动,同时取出系在左脚上的短棒。即至那名落单者 经过邵重大约十公尺的时候,邵重才冷不防的从草丛边窜出,一把从巡逻员的后脑 上面敲下去,同时伸出左手抓住他的衣领,以防昏倒摔落地上的时候发出声响,功 亏一篑。 在确认得手之后,邵重很快的把人抓回到草丛里,同时继续藏匿起身形,待巡 逻小组远去之后,邵重开始在他身上搜索。 搜没有几下,邵重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消说,这一定是甲虫他们的脚步 声。 “做得不错嘛,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直接向他们下手。呃,不过白兔你是怎们 知道那个老鼠是不止一个人的?”这是甲虫的声音。 “我是在分析过你和信天翁的对话之后,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想你该早就知道 了吧!”邵重将昏倒的盗匪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除了一些干粮之外,就是一些银两, 邵重不死心的打算重新搜一次。 信天翁负手站在白兔后面守卫周遭的情势,同时说道:“兄台所为实在有些冒 险。”信天翁会这么说是正常的,基本上他是一个蛮保守的人。 甲虫微笑道:“不过,他算是很有胆识的,呵呵。” 邵重听到信天翁的声音,想起刚刚那种优美的身形,顺口问道:“欸,信天翁, 你刚刚用的是甚么技术还是法术?上来的姿势真是好看。” “嗯,兄台勿怪,此为在下门派之轻身术,名为‘腾云驾雾’,倘若兄台有兴 趣,在下可将其中诀窍略为传授一二。” 邵重听了之后,兴奋的说道:“啊,当然有兴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过了 这几天,邵重早就习惯了信天翁的说话方式,虽然还无法以那种方式说话,但是 “听懂”是没有问题的。 “欸,信天翁,你偏心。我一直要求你教我这种技巧,可是你就是一直不答应, 现在白兔只是稍微要求而已,你就说好。”甲虫半开玩笑向信天翁打趣。 信天翁一本正经的向甲虫解释道:“兄台误会了,此乃因白兔所习‘灵光术’ 与本门内功心法殊途同归,是以某些技术可通。两者情形大不相同,万万不可混为 一谈。” 甲虫泄气道:“算了,算了,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可恶,没有甚么收获,这家伙身上一点线索都没有,看来还是得继续跟踪那 些巡逻员。”看来邵重重新搜了一回,仍是没有所获。 “不用,这样太冒险。这样吧,换我来叫醒他。” 信天翁摇头说道:“不妥,在下认为应当双管齐下,由白兔跟踪匪人,甲虫询 问俘虏,如此方可避免一旦一方失去线索则全盘皆墨之后果。” 甲虫转头问圣经道:“圣经你认为呢?”原来圣经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经登上山 坡,看来大概又是乘风术或是空浮术之类的法术。 看到圣经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甲虫身边,邵重这才发现圣经的高度其实不高, 大约只有到甲虫的胸部,比之自己大概只到肩膀而已。 “同意。”圣经指了指信天翁,算是表示认同信天翁的看法。 甲虫交代道:“这样啊,唔,那就是这样了。白兔你赶紧追上那些不长眼的家 伙,我们待会就跟上去。” 邵重在山脊上沿着盗匪所留下的痕迹追踪盗匪,比如说一些压皱的草叶或是脚 印等等的痕迹。迎着逆向吹来的风,可以闻到一些些残留在风中的味道,尤其愈接 近山坡顶,所闻到的气味更明显,闻起来很像是烤肉的味道,如果没有错的话,应 当是在用晚餐的时间。 在穿过大约十几个草丛以及乱石堆以及解除掉许多陷阱和机关之后,有个依山 搭建的木造山寨出现在邵重眼前,山寨的宽度不小,但是深度却不是很够。山寨的 表面漆成黄绿色,夹在群山遍野之间,有种保护色的效果。所以在远距离观察的时 候不容易发现这座山寨,加上山寨本身位于山坡陵线的背后,若非特意去寻找这座 山寨,否则是相当不容易发现。 远远的看到那一组已经成了“两人小组”的巡逻队与门口的守卫争执一阵子之 后,悻悻然的走进山寨里面,接着便进入主楼里头。刻意避过守卫的监视,邵重悄 悄地靠近山寨。 邵重蹑足轻步走到山寨侧面,仔细观察山寨的守卫。这座山寨的守卫不是很细 密,只有两个门卫在大门两侧的高塔上看守。山寨外围以大腿粗的树干围成墙圈, 墙圈本身相当的高,且树干的末端削得锐利,用以防止他人翻墙进入。不过,这种 技两对于高强的敌人自然是没有用的。 邵重见到那两个高塔的位置,心中叫糟。那个高塔是面对邵重刚刚来的方向, 地理位置不错,在光线良好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山坡上的一动一静。 邵重心道:“啧,这下子可糟糕,要是甲虫他们沿着小路走过来,可能会被发 现,到时候可就麻烦,得赶紧想办法解决。咦,这是甚么味道?”其实,邵重相信 甲虫等人绝对有能力应付这两个守卫的攻击,但是假若引出山寨里面人员的群攻那 可就麻烦。 邵重沿着山寨的墙壁窜至高塔下面,那种香味更是明显。显然的,这应当是上 面的守卫正在吃东西,香气浓烈,活似在吃大餐一般。明显的,这是一个可趁之机。 这已经不是邵重第一次进行这种背后偷袭的活动,邵重已经不似菜鸟一般紧张。 邵重取出原本系在腿边的短棒,插在身后的腰带上。接着便趁着守卫不注意的时候, 沿着高塔的梁柱,快手快脚的像个狸猫一般爬上去。 自栏杆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上面的守卫正喜吱吱的吃东西,地上摆满了酒 菜鱼肉,不晓得现在山寨里面到底是在做些甚么东西。 转头看看对面的守卫,竟然也是在大快朵颐,没有很全神灌注的在观察四周活 动。 邵重见状,摸出短棒,老实不客气狠狠的一棒就把他送入姥姥家去梦周公,接 着,不假思索的以最迅速的动作取出投石索,装上重石,狠狠的将他射翻过去。整 个动作时间不到两分钟。 附带一提,那种石头的表面不甚锐利,是无法伤害到人的生命的。而且邵重自 出道到现在,还没直接杀害过任何一个人。 一气呵成的完成所有动作,接下来照例便是开始将守卫的身体前前后后的翻了 一次,可惜的是,除了一些守卫常用的磷光箭以及磷粉、木笛之外,倒是没有甚么 特殊的物事。 “啧,这家伙身上竟然没有甚么可以参考的东西,真是浪费时间。而且身上还 那么多手毛,脖子又粗,还好在精舍那边有好好训练,不然可倒楣了。倒是怎么搞 的,身上像是生了病一般,一点一点的。”叨叨絮絮的发了一阵牢骚,邵重开始准 备好好观察这个山寨。 除了外面可以观察到的外观之外,正如先前的推想,这个山寨的纵深其实有限。 大门进去不久,就是山寨的主楼,而除了主楼之外,其他的楼房只有一栋,而且明 显的应该是仓库之类的建筑。 而在现在夜晚的时候,除了主楼内有灯光传出之外,其他都是黑暗一片,相当 妥善的隐藏在夜晚当中。至于主楼虽然有些光线,但是其实亮度是有限的。 邵重心道:“啧,微弱的灯光,小小的山寨,看来这里的人也不多嘛!会不会 追错对象了。咦,甲虫他们来了。” 从高塔上面爬下来,邵重将刚刚使用过的装备收起来,刚好这个时候甲虫他们 也到了高塔下。 “你刚刚到上面去了,怎么,有收获吗?” “没有,那个守卫身上有的东西只有磷光箭等这一类的东西,都是斥侯常用的 东西。” “嗯,我们倒是有点消息,那个鼠辈加入盗匪一两天,都只有做些巡逻的工作 而已,不是很清楚详细的情形,但总算是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信天翁,你来说吧。” 说完,甲虫便走到山寨的大门口把风。 “嗯,一是今夜山寨大宴宾客,席开流水。二为此地实际兵力不足三十。另外, 此地头子并非头戴骷髅头盔之人。” 邵重惊讶道:“甚么,那我们不就真的追错方向了?” “正是如此,然错有错着,此亦非不是良机。” “啊,甚么?”很显然的,邵重听不太懂。 甲虫接口道:“那意思是说,现在我们追到这里应该也没错。毕竟鼠辈比较会 知道鼠辈住在哪里,我们大可以从这里打探。咦,好香的味道。” “喔,那是因为现在刚好是用餐的时间。我上去解决守卫的时候,他们正在吃 东西。” 甲虫高兴的说道:“吃东西?现在?这么晚?嗯,好机会,看来这几天他们收 获不错,大鱼大肉吃到现在,这正是防守最弱的时候。” “咦,这是甚么声音?”说话间,邵重似乎听到一些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邵重不由大骇,因为那个原本应该被石头击晕的 守卫竟然摇摇摆摆的站起来。邵重自问投掷的力道不小,而且两个高塔的距离不远, 力道应该没有减弱,而照说那个守卫应该没有理由那么快站起来才是。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争论的时候,就在众人发现那个守卫的第一时间里,信天翁 出手了。 只见白光一闪,一支短刀结实的插在守卫的额头上,连一丝血滴都没有流出来, 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在信天翁的刀射中守卫同时,有人开口 说话了,声音粗哑而且低沉。 “地精。”这是圣经到达山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而且如同往例一般,还是单 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