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水烟缭绕的山道旁 王国历一百六十三年,九月五日 时序已经进入秋季,从西方吹来的风徐徐的将草原上的芒草吹低了头,从远方 带来些清凉的气息,混入青草的香味中。 西风,不但带来了不一样的味道,同时也吹黄了些许的叶稍。 草原间的步道上散落了一地的芒稍,将地上点缀出青黄相间的奇妙模样。三三 两两的羊儿在草原中吃草,步道旁边还有一些农具随意的放置在酒馆门外,透露出 一丝丝的闲适意味儿。在草原不远处走来了一匹黄马,上头坐了个白袍骑士,驾驭 着黄马踢踏踢踏的漫步走到酒馆门前停了下来。 “伊拉~~”将黄马系在酒馆门外,推开门,白袍骑士自顾自的走到酒馆里头, 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将长剑放在桌子上,卸下头上的装备,露出一头的金发与年轻 的模样。 这里是圣罗伦斯城附近的一个小酒馆,木头搭建的楼房,已经有相当的年代了, 来回走动的脚步,压的木板咿呜作响。小酒馆里面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其 中坐在柜枱前面的三个人说话特别大声,讲的大约也都是些传闻或是谣言的事。 坐在门边的一位白发老者红着酒糟鼻说道:“欸,老李。最近还真是平静啊! 日子过得实在是有点平淡,连南方那里的战争都没甚么新鲜消息。” 被称做老李的人,手上把玩着一杯淡黄色的酒,摇头晃脑的说道:“欸,你也 别扯了。虽然南边的战争扯不到咱们这里来,但是时间一久,搞不好咱们都会被拉 去打战咧!” 另一位背上挂着草帽的老年人举起酒杯说道:“哈哈,打战!?那是多远以后 的事情呐!别说那些了,喝酒喝酒!” 咕噜一声,黄汤下肚后,最先说话的白发老者开口说道:“哈哈,喝就喝,当 我怕你不成?对了,老李,说到有趣的事,你有没有听过镇上泰勒伯爵悬赏北方骷 髅武士的事情?” 老李说道:“欸,葛伦你这是在考我吗?当然有了,这可是大事情呐!悬赏一 百万,这么大的事情,当然知道!” 葛伦说道:“欸,一百万的赏金,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入别人的口袋。欸,这么 短的时间就拿到花红,看来那个甚么骷髅武士也没甚么看头吧!” 挂着草帽的老年人又举起酒杯说道:“唉,是啊,真是怨叹,一百万耶!连一 毛钱都没有捞到。来,喝酒、喝酒。” 又喝了一杯酒,老李说道:“去,甚么没甚么看头。先前伯爵不知道派了多少 骑士去围剿,都一个一个被拆成骨头回来!连隔壁村老王的儿子都看不到尸体,葛 伦,你说,这是不是有很大的看头?” “说得有道理……的确是很难弄的差事。啊,原来老王的儿子遇到这样的事情 啊…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一旁挂着草帽的老头再度举起酒杯,做着结论说道:“嗯,所以说啊,不知道 的事情还还是少说话,免得说错了。来,喝酒,喝酒!”咕噜一声,再度喝完一杯。 葛伦没好气说道:“喂,捷克,乖乖的灌你的啤酒,少说些鬼话!” 被称为捷克的人讪笑道:“嘿,这真是好酒咧!肯尼,真是不错,酿的一手好 麦酒!等会帮我打一桶起来。” “呵呵,没有问题!不过捷克啊,小心点,酒喝这么多,小心你太太改天来拆 了我的招牌。”肯尼这句话一说出,立刻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对不起,请问个问题?”插话的是个金发的年轻男子,穿了一身的盔甲,手 上还拿了把窄剑,看来相当的高贵。 年轻人说道:“可以请教个关于这里的问题吗?” “哈哈,当然可以,关于这附近的事情,问我老葛伦最清楚了!没问题,尽管 问!” 老李咕哝道:“欸,葛伦可别吹大气,小心闪到舌头。” “哈哈,别担心!年轻人,说吧!” “呃,你好,是想请教你刚刚说的关于那个剿灭骷髅武士的事情,不知道是哪 位英雄做的,实在很想认识认识。” 葛伦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个问题。嗯,那个不是一个人,听说是一群 的佣兵。传闻说他们的本事可大了,他们的首领叫做‘甲虫’的武士,不过那可不 是普通的甲虫,可是只力大无穷的‘黑甲虫’呢!还有一个强的不像话的红袍巫师, 似乎是叫做‘圣经’,任何法术到他的手里都变成家常便饭一样轻松;另外还有一 个说话怪理怪气的绿衣侠客,叫做‘信天翁’,飞刀出神入化…咦,对了,好像还 有一个怪人,只是叫做甚么东西…怎么想不起来…”扬起了眉毛,葛伦对于自己想 不起“那个东西”的名字有些讶异。 年轻人微笑道:“呵,没有关系的。只是这个团体的名称叫做甚么,现在又在 哪里呢?要如何才可以找到?” “啊…,这个…” 老李笑道:“欸,你看,你看,闪到舌头了吧!年轻人,我听说那团体叫做 ‘天蝎’,是个专门接任务的佣兵团。听说相当有两下子,前一阵子还在圣罗伦斯 镇,我想你应该可以去找那里的泰勒伯爵打听吧!” “呃,等等,老李,你知道这个佣兵团的名字怎么不告诉我,害我刚刚出糗!” 这下葛伦似乎有点不高兴。 “欸,你又没有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 “甚么‘知道你不知道’的,这个又不是打哑谜,你说这些作甚么?”随着争 持的热烈,葛伦的酒糟鼻显得更红了。 “这又是甚么跟甚么…欸,你看看,把人家吓走了…” “你少耍白痴了,那个可是大名鼎鼎的出云骑士,怎么会这样就被吓跑了…嘿 嘿,看你的表情八成不知道出云骑士的徽章吧!蔷薇标记都不知道,真是该检讨, 哈哈哈哈!” 葛伦的笑声回荡在小酒馆里,除了还在跟啤酒埋首苦战的捷克之外,其馀的人 都愕然看着葛伦,不明白这家伙在发什么酒疯。 王国历一百六十三年,九月。在完成呢喃者之谷-骷髅武士任务之后,原本不 甚有名的佣兵团“天蝎”,开始成为出云北方茶馀饭后的新话题。 在同一个时间,身为话题人物的“天蝎”没有在圣罗伦斯镇,而是在往西南方 的道路上游荡着。这次的游荡是根据那位“说话怪里怪气的绿衣侠客”提议,要在 附近的风景名胜好好观赏观赏,顺便享受艰辛任务之后的休息。当然,其他的佣兵 团员们自然是陪客之一了。 基于丰厚赏金的身家,这种旅游当然是无需担心花费问题。所以也就逛得格外 惬意,一路上行走的不是很快,甚至到了很慢的程度。 慢到甲虫开始表示不满,说道:“拜托,我们的速度可以稍微快一点吗?我肚 子里头的酒虫快要造反了。” 出云公国境内主要的道路共有五条,一条往没云关,是往卫王朝的主要干道: 一为接见云关,是通往普格帝国的重要道路;一往圣罗伦斯镇,是近年才开辟的路 线;另一往惠东公国的花苑镇,为公国境内主要的通商道路;最后一条往悬五公国 的贸易大镇——旋玉城,贸易的重心虽然比不上花苑镇,但也算是第二把交椅的贸 易大镇了。而这几条道路在出云公国的境内成放射状散布,聚集的中心点就是出云 公国的首府——观云城。 不过至于这个“传闻中的佣兵团”现在走的并不是这一些阳关大道,而是特别 挑了一条羊肠小径走,据说是可以很快的通到出云公国西南边的著名大湖——醇香 湖,当然,也可以通到醇香湖边的巴赛隆镇。 巴赛隆镇位于醇香湖边,与旋玉城遥遥相对,两个城镇分属不同的公国。巴赛 隆镇是出云公国内主要的酿酒中心,至于旋玉城则是悬五公国的第一贸易重镇。 醇香湖呈弯月形,据称为楠岭境内第一大湖,同时为出云公国以及悬五公国的 边界。湖的北方属出云公国,南边与白河的汇流处则是在悬五境内。醇香湖远近驰 名的并不是湖水带有香味,而是在于醇香湖沿岸盛产葡萄,当地居民藉此酿酒贩卖, 品质优异,蔚为特色。 在醇香湖岸最大的酿酒城镇就是北岸的巴赛隆镇,向有酒镇的美名。所以这里 也是佣兵们喜欢的地点,自然也是甲虫心目中的圣地。 “切莫急躁!”信天翁悠哉说道:“良辰美景当前,岂可视而不见,走马看花, 岂非暴殄天物?” “是啊,好不容易可以透透气,甲虫,不要走太快啦!” 被传闻称为“没有存在感的怪人”附和着搭腔。取下面具,让脸自由的呼吸原 野间的空气,对邵重来说,是个难得的享受。毕竟,到达人烟较多的地方之后,为 了避人耳目,想这样自然的享受是很困难得事情。 “嘿!白兔,那可是你自作自受的问题,不要牵扯到我这个无辜的人!如果你 这么有空的话,就去练习练习那个什么火焰水晶的。”甲虫愁眉对信天翁道:“唉 呦,信天翁,良辰美景又不会跑走,改天来一样可以看到呢!何必急在这个时候呢?” “哼,我看你的美酒也不会飞走吧!何必急在一时哩?” 可能是本身魔法力不足的关系,使用起火焰水晶来总是力不从心,时灵时不灵 的,不但使用上有点担心,而且还时常成为被取笑的对象,感觉上很是糟糕。一路 上行来总也遇到过不少袭击的怪物,但却总是无法练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倒是信天 翁的轻身技巧学了个七成,连甲虫的近身打斗功夫都学了三成。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点,是往醇香湖上必经的一个景点,叫做“十里瀑布”,是 与花苑镇旁落花湖齐名的滨水胜地。 相白溪在这里切穿丘陵,因为地形的关系,接连在十里之内形成六个飞瀑,远 远望去,有如一条连上青天的白龙,煞是美观。而现在这里,正是观赏十里瀑布的 最佳地点。 而信天翁所指的良辰美景,正是指这个“十里瀑布”,同时也是信天翁这一趟 旅游的重点地方。 “话虽如此,但…” 见到信天翁口气转为和缓,甲虫不禁兴高采烈说道:“好了,加快一点脚步罢! 不然,等一下我可会先…,咦,那是什么?”说话间,路旁出现一些散落的东西, 一直延伸旁边的草丛里头。 “嘿,有趣,看来有些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咧!”邵重见到有便宜可检,连忙快 速的走近草丛。 “欸,白兔,不过是一堆散落的东西,没有必要去理会的啦!更何况,我们现 在已经很富有了呢!”甲虫对邵重催促着。 邵重说道:“唉呦,什么嘛~~,你看看,这里有魔法卷轴、地图、毛毯…, 多好啊!你没听到信天翁常说,坐吃山空,钱用久也是会没有的。所以,既然遇到 便宜事情,怎么可以放过呢?”说话着,一边往草丛拨去。 信天翁搭腔道:“正是如此,既是因缘际会,当不可白白放过。”停在路边, 负手欣赏着山边的美景,信天翁虽然没有参与“捡宝”活动,但是既然可以摆脱甲 虫的纠缠,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一番。 “啧,信天翁你还帮白兔说话,分明是…” 话还未说完,邵重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低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听到邵重的呼声,甲虫急忙走到邵重旁边,关心 的问着,“咦,有人?” 出现在邵重面前的是个穿着华丽服饰,年约四十岁,看来是个商人,倒卧在草 丛里,身边散落了一地的工具,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远处还有一个马车的残骸, “挂在”树干上,旁边还躺了几个保镖类的人,同样是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有些 甚至血液还已经凝固了。现场一片凌乱,树倒花折,很显然是经过一番打斗。邵重 看到这个景象,惊愕的站在草丛间,楞楞的发呆。 没有理会邵重的异状,甲虫走向前探视了那几个人的生命迹象,说道:“欸, 看来这几个人是活不成了,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人还没问题,只是没有意识而已。” 听到甲虫的话之后,邵重才恢复过来,说道:“没有意识?这样还有救吗?” “呵,怎么了,不找宝贝了?看来你的精神层面还有待加强。”小小的揶揄了 邵重一下,甲虫说道:“这种程度的昏迷,交给圣经,只要三两下就可以搞定的。” 一旁的圣经走了过来,站在那个商人面前,从法杖顶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覆 盖了商人的全身。 “嗯,此地美景果真名不虚传。”欣赏完景色,信天翁转身走向甲虫,见到围 成一堆后的原因,问起情形,讶异的说道:“杀人越货,怎可如此,无端污衊此地 的灵性。” 甲虫呵呵说道:“没关系,待回这个人醒过来之后,应该就可以明白真相了。 看来可能会拖上一段时间了,欸,只是可惜了我的巴赛隆镇,可惜了我的美酒…” 邵重缓步走在这个显然发生过战斗事件地方的四周,详细的检视每一样东西, 端详每一个…尸身,邵重出奇的沉默,没有说话,同时在怀中搜索了一阵,想要取 出面具覆在脸上。只是搜了好一回,才发现先前已经把面具交给了信天翁,请他重 新整理,现在并没有在自己身上。 “啊~~~!”过了没一会儿,那个商人大叫了一声,从昏迷中醒过来。 甲虫皱眉说道:“欸,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叫做什么…,但是你现在已平安 无事了,可以不需要这么紧张。” 左张右望了一会,商人犹豫的确定自身的安全之后,讷讷的说道:“呃,啊,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对了,好像是遇到什么东西。啊,我想起来…真的没事了吗? 那些人都走了吗?啊,真是不好意思。”似乎是太过兴奋的关系,商人说话有点语 无伦次。 “请问你是有遇上什么麻烦吗?可否稍微…呃,说明一下。当然,可以的话, 越短越好。”见到这个家伙像是遇到重创一般,说话没头没脑,再和他耗下去恐怕 会浪费不少时间,甲虫比手划脚的说明自己的意思,说道:“比方说那几个,是你 的同伴吗?” “同伴…,啊,他们是我的保镖…,老周、辛普森…,难道…,他们都死了吗?” 见到甲虫无言的点头,商人转头再次确认不幸的事实之后,讶异的对着甲虫问道: “咦,那么…这附近…,只有我们这几个吗?” “什么意思?麻烦说清楚一点!”甲虫和缓的提出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应该还有个小男孩的,难道没有看到吗?” “小男孩?这个倒真的是没有看到。怎么,难道他应该在这里?” “是啊,我朋友委托我照顾他的,真的没有看到吗?” 信天翁接口道:“这位兄台,在下已详查四周,确信并无一名男童。” 费了一番功夫才听懂信天翁的话,商人难过的道:“这样啊,难道是被他们劫 走了…” “劫走?唔,难道是你有跟别人结下仇恨?或是金钱上有什么冲突?”甲虫试 探性的询问,深怕引起信天翁的同情心,白花上许多时间。 信天翁沉吟道:“即便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劫持男童,此处贼人委实过于蛮 横。” 虽然没有听懂信天翁的问话,但是询问事情过程的意思还是很明显,商人回道: “各位英雄,就让我解释一下吧。我是个古物商人,一向来往各个公国间做古物生 意。这一次是受到我朋友的托付,带他的小孩到悬五公国去旅游,顺便做买卖。在 经过这附近的时候,我想起十里瀑布旁边有个富商叫做拉斐尔,也对收集古董甚有 兴趣,所以想去那边套套交情,顺边做生意。唉,没有想到…” “哦,原来是老套的见财起意啊,看来你八成是身边带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甲虫摇头晃脑,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当然不是的。长年在外头做生意,多少也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其实我这一 趟并没有带,我那时候只是发觉拉斐尔用了不少理由拖延我们离开的时间,所以觉 得事情不对,就藉机离开,没想到却竟然还被追到这里来。唉!这下子我要怎么对 他交代?”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连为了什么原因被攻击都不知道?甚至,连攻击你 的人是不是拉斐尔也都不确定?”甲虫有点不悦了。 商人有些歉意的说道:“呃,攻击我的人有几个我倒是认得出来的,其中有一 个拉斐尔庄园里面的佃农,叫做奥兹,长的身材魁伍,人高马大,很容易分辨,我 曾经在花园里头见过他。唉,不过,被攻击的原因我还真的不知道。” 信天翁点头道:“这倒无妨,眼前要务当是寻回男童,其馀皆非紧要。” “呵,这下可好,看来信天翁你是站在这个家伙那一边了。”顿了一下,看看 圣经以及邵重,还想再说话,却发觉有一只手放上了他的肩膀,那是邵重的手,同 时给了甲虫一个坚定的眼神。明白了邵重的意思,甲虫呻吟了一声,对商人说道: “那么,都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哩!” 刻意的注视商人一回,却发现完全没有认出自己的迹象,反倒是一脸憔悴的四 下张望,满是紧张与不安的神色。邵重疑惑的搔了搔头,才想起这几个月来都没有 整理头发,现在额头前的浏海都已经改住了眉毛与眼睛,加上饮食正常,面容丰腴, 早已经不复当时干瘦的模样。 邵重看着这个一脸憔悴的男人,实在很难与几个月前的他相比较,邵重心思流 转,回想起当初的种种,那时候他们一同旅行,一同度过荒漠,一同逃避马贼。邵 重想到了马贼,想到了布布,也就是商复的儿子,想到了那个被抓走的男孩可能就 是布布,邵重心急如焚,压根没有听到甲虫后来与商人的对话。是的,他就是邵重 所认得的那个古物商人,也就是邵重在星罗镇旁高原上认识的波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