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一个脚的名号 日正当中,阳光无比的热力照耀在楠江旁的黄土道上,熏腾得路上的行人个个 叫苦连天。无论是走路的、赶车的、行军的、或是骑马的,个个汗流浃背,油光满 面。路上行人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其中有几个年轻人组成的队伍最是引人注目。 “这天气怎么这样热?都已经是秋天了,而且还是秋末了,却热的跟夏天一样, 这…真是见鬼了!”说话的是一个黑皮肤的武士,声音还特别大,惹得路上行人以 注目礼特别招呼,倒还不以为意。同时边说话边擦拭脸上的汗水,身上的衣着装备 剥得只剩贴身的皮革而已。 “这个…,我看甲 你就少抱怨了吧。衣服穿的最多的信天翁就没说甚么话了, 反倒你盔甲早早就挂在马背上了,这样还在批评天气如何,这立场是不是怪了点?” 接口说话的是个脸上戴了面具的年轻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嘿嘿,我这可是在反应事实状况而已,免得别人不晓得我们现在辛苦的状况。 想想,我甲 在王国里头讨生活几年下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的夏天哩!不过 小兔子你天气这样热,却还戴着面具,难道不嫌热吗?”武士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 句,表示礼尚往来。 “呃,好说、好说,哈哈。”被对方一句击中罩门,戴着面具的年轻人干笑了 两声,作响不得。 “咦,马尔肯先生,怎不发一语地看着道旁,莫不是有甚异状?”说话的是刚 刚被指为衣服穿着最多的青衣男子,用斗笠 着凉,这时正关心询问队伍中央的骑士。 “噢,没甚么,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这一路走来,难道你们不觉得路上 行军的军人太多了一点吗?”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骑士眼睛仍旧是注视着两旁的 行人,同时回覆青衣男子的问题。 “太多?不会吧。战争的时候,路上军队来往频繁不是很正常吗?这里已经是 边境了,如果还见不到军队移防,那才要觉得奇怪呢!”面具男子在一旁听了两人 的对话,从中加了自己的看法。 “不,白兔,你错了。”回答的是前一名说话的青衣男子,顿了一回,继续说 道“马尔肯先生之意为此地本为出云公国之地,且战事爆发后,出云屡占优势,于 情于理,不应在此见到赤阳之军队。按此观来,局势消长之间,极不合理。” “岂只是不合理,简直是怪异!”骑士特别的加重了语气,来表示他心中的震 撼。身上的盔甲闪闪发亮,盔甲表面的许多撞伤痕迹,表示身经百战的历练。连得 胸甲上的纹章,也褪色不见,但仔细观察的话,仍然可以发现原本纹章所代表的公 国意义。 时间是王国历一百六十叁年,九月底的一个下午,艳阳天,万里无云。沿着楠 江的官道上,黄砂漫天,原本青绿的江岸,给来往的行人给踏了个 草不生。这一群 男子正是在官道上行走的队伍之一,一行五个人,装扮各异。骑马走在最后头的个 穿着长袍、背戴斗笠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腰间挂着长剑,模样甚是潇 ;位在队伍 中间的就是那名骑士,英俊的表情看来有些忧虑。骑士专用的长剑,就挂在马背侧 边上;紧跟在骑士一旁的是个穿红袍的法师,宽大的头套将脸给盖住了,看不见实 际的长相。从刚刚的对话开始,便没有说过一句话,看来是相当低调的一个人;走 在队伍最前头便是武士和另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武士的黑色盔甲早早给收到马背 上去,只剩下贴身的皮革以及仍旧挂在背后的斧头。大斧是双边有刃的那种战斧, 边缘磨得发亮,看来相当有攻击力;而另一个面具男子则是穿得破烂,活像个流浪 汉一般。身上唯一还称得上精致的工艺品,就只有右手上的半截手套,手套表面闪 闪发亮,且雕工精细,很难可以与他身上的穿着产生关联性的想法。 就在骑士说话的时候,一旁便又走过几组巡逻的士兵,以及逃难模样的百姓。 百姓叁叁两两的,携家带眷,从战争的前线往后头移动,目标显然与这队伍背道而 驰。道上占大多数的,仍旧是军人。旗帜鲜明、刀光耀眼,脸上充满愉快的表情。 一看便很难与‘苦战’的字眼产生联想。而依据旗帜上的图腾,可以清楚的辨明是 属于赤阳那方面的联军。 “我之所以会说怪异,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们仔细一点观察,就可以发现 他们移动的方向,与我们前进的方向一样,而且个个精神焕发,这跟我出发时候的 状况相比,显然有很大的差别。如果不是对方主帅对于鼓舞军心有特别的技巧,那 就是战情逆转,有了我所料想不到的大转变。”骑士语气沉缓,说出他所心底疑惑 的重点。 “战情逆转?那就是吃大败战罗!这就不合理了。我们从醇香湖那边离开的时 候,可没有收到甚么消息。而且我们才刚刚破除赤阳与悬五联合的可能性,降低了 联军的兵力基础,照说只有战情胶着的份,怎会战情逆转?” “这不可说‘不合理’。毕竟战场瞬息万变,消息来去之间,本就难以测度。 我等身处远方,本就不可得窥全貌。再者,非身为局中者,又怎能得知其中因由?” “嗯,信天翁说得很有道理。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应该担心了。到底是 甚么原因,怎会短短几天之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而且消息又没有传的太远, 说来该是这两天的事情吧!?不过我想,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关卡,到了那里,说 不定就有消息可以打探呢!”骑士皱着眉头,语气颇多猜测。众人一时之间静了下 来。 “哈哈,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这样说来的确是不太合道理。而且,关卡就快 要到了。”出声替这场谈论做了个结论,武士放慢马匹的速度,移到骑士旁边,说 道“不过,说到关卡。马尔肯先生,我想你到时候最好做个小小的修饰。前面那里 耳目众多,戒备深严,到时候给人认出这出云骑士的识别标记,恐怕不太好呢!” 武士所谓的识别标记,是指骑士胸甲上的淡红色蔷薇纹章。虽然已经褪色,但是仔 细看的话,还是可以辨别出来。 随着武士的话头往前方望去,果然赤阳的军旗便飘扬在官道尽头,一处木砦的 上头。随着木砦两端延伸出去的围墙,围墙是以断木、石块堆叠而成的,看来坚固 难破,阻挡了意图通过的可能性。木砦后头,旗帜林立,看来驻守了不少军队。木 砦拦道而立,似乎是通过此地的唯一方式,别无他法。见到这般状况,走在队伍最 前头的面具仁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哎呀呀,才逍遥几天而已,这差事还 真是不好赚呐!” 走在官道上这几位仁兄,就是几天前在醇香湖畔、巴赛隆镇大闹一场,最后还 水淹巴斯特岛,收伏湖怪,因而名闻遐迩的‘天蝎 兵团’一行人。身穿红色衣袍的 便是‘强的不像话的红袍巫师’-圣经;绿色长袍及背着斗笠的男子,就是‘说话 怪理怪气的绿衣侠客’-信天翁;背着长柄战斧的武士,就是‘力大无穷的黑武士’ -甲 ;至于另一位衣着破烂、活像个流浪汉的男子,便是传闻中‘缺乏存在感的盗 贼’-白兔本人了。白兔甚至身兼多项身分,如王国中悬赏最高的通缉犯,赤阳公 国中的剧盗兼悬五公国的掠夺者‘铜板’,出云公国里引领近卫骑兵队覆灭的阴谋 者‘羽毛’,以及空空门仅存的门徒‘邵重’本人。作为一个故事的主角,他的角 色也委实多了点。 而在这小小的队伍中,还有另一位并不属于 兵团的成员。就是穿着一身银色盔 甲的骑士,同时也是天蝎们目前及之前的雇主,同时也是出云骑士团的次席侍卫骑 士-勒沃.马尔肯。 勒沃原本在上一趟‘醇香湖’的任务完成之后,便要与天蝎们分道扬镳,仅可 能的划清界线,最好是完全撇清关系,免得公国的‘离间赤阳与悬五两公国’的计 划失败。否则一不小心便弄巧成拙,届时可就难看了。只是后来在计划执行中,发 觉一件预料之外的插曲,使得勒沃不得不改变计划。 事情是发生在突击井出公国主的那天晚上。在甲 与信天翁分别翦除湖畔的偷袭 者之后,信天翁从其中一名武艺特别高强的敌人身上搜出一封密函。依据敌人的身 手,以及身上的装备,勒沃有完全的理由相信这家伙是来自出云公国的高层圈子中。 尤其是那只装饰很特别的口琴,勒沃几乎可以肯定此人的身分。在那密函中,用字 其实也不多,只有这么一句话。 “跟紧井出公国主,必有收获。” 就是这一句话,让勒沃心中产生相当大的动摇。 以文意来分析。对方可说很熟悉他的行踪,甚至可推测是连‘目的’都很清楚。 因为用语相当的肯定,毫无怀疑的意思。若由这一点猜测,主使人是个出云的自家 人;再者,对方的用词也很奇怪。称呼井出为公国主,而不连名带姓的称呼,或是 一般人常用的‘井出那兔崽子’云云。可说是很尊敬的叫法。由此看来,必然是有 相当程度修养的人。若依照这两点猜想, 围可就缩小至令人生气的距离了。 “只是,这个人这样做的动机到底是为了甚么?因为李放那小子的唆使,或是 纯粹出自私人意图的行为?是因为妒忌所产生的行动,或是受人指使的结果?不懂 啊,不懂。”当心中的猜测走到疑虑的尽头之后,接下来便是考虑到自身安全的行 为了。就在巴赛隆镇的慌乱后几天,勒沃便向信天翁等人提出保护的要求。代价是 勒沃本身财产的一半。听来不怎么满意的数字。 “呃,这个…毕竟只是短短的一小段路,只有到出云前线的军营而已,想来不 怎么远,应该算是很轻松的工作吧!只是马尔肯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酬劳的 部分?”想当然尔,这是邵重的标准回答方式。而在经过很短的表决之后,除了瘫 在酒壶中的武士因醉倒丧失思考能力而被排除在表决名单之外,其余的成员均无异 议通过,接下这一份工作。 所以这位队伍当中的骑士,目前是以 兵团的雇主身分随行。 “哼哼,还知道这差事不好赚,谁要你们当初随随便便就接下来,现在可知道 难过了吧!”奚落一番刚刚叹气的盗贼,甲 转头向勒沃重复他的提议,说道“如何? 虽然这里的部队看来较为松散,但还是大意不得呀!” “做个修饰?嗯,甲 说的话也有道理,我想,最多就是弄个披风,把这纹章给 盖掉就是了。”勒沃点点头,没有反对。 “不,不只是这样。纹章还只是小事,重点在于你的身份。通常要通过这种要 道上的关卡,总会盘问过路人的身份,例如名字、职业、居住地之类等等。我们几 个还好,说说甲、圣经之类,反正这 兵团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向来也不偏向哪 个公国势力,想来也不会遭到刁难。但是你马尔肯大人可就难说了。毕竟出云骑士 团当中的侍卫骑士,可不是泛泛之辈啊!”甲 一口气说了一串,就怕勒沃不合作, 届时可就麻烦。 “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化名?”一时间虽然听懂了甲 的意思,勒沃还是有些不 确定。毕竟骑士的信条之一,便是光明正大,不做偷鸡摸鱼的事情。要让这种事情 在他的脑海中拐个弯再绕出来,是要一番功夫的。勒沃顿了一回,迟疑的说道“出 云骑士团里头,出名的骑士多的像麦田里的麦粒一样,不胜细数,哪能记得住我这 小小的侍卫骑士。再说,这里离落花湖前线那还有一段路,戒备应该没有这么严密…” 勒沃正想再说下去,见到甲 的表情愈来愈不善。又转头见到邵重等人也是一副不支 持的模样,遂放弃了抵抗,说道“好吧!现在是非常时期,从权一下也是应该的。 但是,我可不要个稀奇古怪的名字,让我好好想想。” 甲 听了之后,笑了一下,说道“既然骑士大人不反对,那就好办。但是,既然 是 兵用的化名,那就不能太正经了,最好有点幽默的意思才好。”邵重在一旁听了, 咕哝道“等等,幽默?哪里幽默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勒沃适时的提出与邵重相同的疑惑,奇道“幽默?怎么说?” “简单的说,你可以与颜色联想在一起。”甲 笑着解释着“比如说,我就是黑 甲 ,法师是红圣经,侠客就是绿衣信天翁。一黑、一红、一绿,每个都是显眼的颜 色,多容易辨别。至于那一位小花兔子。身为盗贼,无须负责队伍中的攻击武力, 所以也不用识别的颜色记号。”没有理会邵重的不满表情,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甚么小花兔子#$&@!!”邵重咕哝了两声,不过鉴于菜鸟的身分,着实 抱怨不得。 向邵重投以同情的眼神,勒沃知机的道“嗯,黑、红、绿,的确是很显眼的颜 色。那么这样分别,我就应该是银骑士了。唔,不如就叫做‘银狐’吧!银狐马尔 肯,也是很响亮的名号呢!”勒沃灵机一动想出这样的名号,心底颇觉得沾沾自喜。 至于他人是否也是觉得适合,那就不在勒沃的考虑 围之内了。不过适合与否,很快 的,在片刻之后,便获得印证。 一行人在略作整理之后,很快地来到关卡前。 “原来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天蝎 兵团’啊?真是不简单啊!连我们这里都听 过你们的名号,相当了不得哩!”看来有些年纪的卫兵长,一边翻着黑名单的名册, 一边打量眼前的众人,企图做好他的份内工作。 “哈哈,还好啦。不过就是做过几件事情罢了,算不上有名。真要说的话,就 是大家还算赏脸而已。”甲 正善尽身为 兵团团长的职责,极力的做好公关工作。 “咦,几个月前我所知道的‘天蝎 兵团’应该只有叁个人而已,怎么现在多了 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以巴赛隆那里的事情算上去,也应该只有四个人而已。 这部分你们给我解释清楚。”听到在巴赛隆的事迹竟然很快的传到这里来,众人不 由得感叹传播力量的发达。 兵团里的叁个元老还好,毕竟是习以为常。倒是邵重顿 时觉得脸上热哄哄的,有点 腆的感觉。 “哈哈,这简单。你知道嘛,我们 兵团就只有武士跟侠客两个擅于近身攻击的 兵,所以在巴赛隆那里遇到敌人偷袭,可大大的吃了一顿苦头。说起这段可辛苦了…” 说到这里,甲 就加油添醋的向门口的几个卫兵好好地说了一回故事。当然其中激烈 的部分,连信天翁与白兔两个身为当事人都觉得目瞪口呆。一回说罢,自然是赢得 热烈的掌声,连 兵团自己人都不例外。甲 顿了一下,作结论道“所以罗,经过这 一回战斗,我就深深的知道‘好的防御武力,更胜于攻击武力’的道理,这道理你 也是知道的。所以沿路上招兵买马,好不容易才招到一个骑士,来作为生力军。因 为才刚刚招到,自然没有人知道。” “噢,原来是新进的同伴,难怪难怪。嗯,所以我常说嘛,防御总是比攻击重 要,就是有些长官不相信,真是的。好了,那你叫甚么名字,报上来,我好做个纪 录。” “银狐。便叫我做‘银狐’好了。”稍微拉扯一下身上的披风,勒沃很快的报 上名号。 “甚么?银…银狐?是指狐狸吗?怎么会有骑士用‘狐狸’作为代号,这…真 是稀奇啊,哈哈。”干笑了两声,鉴于对方是武力强大的 兵们,卫兵长也不好意思 有太多语言上的表示。 听到卫兵长的说法之后,勒沃才想到这名字不妥的地方。没有考虑身为骑士的 身分表记,也没有想到银狼、银狮等,较为‘威风、正面’的名号,而是以‘狐狸’ 这样狡猾多智的名字。或许是受到心灵深处的本质影响的缘故吧!总之,‘银狐’ 这个名字,从这一日起,正式与勒沃.马尔肯的人生,画上连结线。 “好了,都查询完了,你们可以进去了。”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总算完成手续。 要离去的时候,卫兵长似乎是临去秋波,对戴着面具的邵重问了问题。“你…就是 ‘白兔’没错吧?” “是啊,有甚么问题吗?” “听说你总是带着面具,从一出现就是这样了,所以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的。” “哦?” “我们王国法师安东尼法师前几天有传来指示,说到之前在落花湖那里作乱的 盗贼‘铜板’这回到巴赛隆那里捣乱。还趁隙杀了井出公国主,惹得对方那里与我 们联军有些不愉快。听说那时候那家伙脸上也是带着个动物面具,模样与你很像呢!” “呃,是这样吗?我想随便一个人,只要穿上黑衣服,再戴个动物面具都可以 跟我很像吧!对吧,甲 老大?”邵重打了个哈哈,顺便拖个人下水。甲 闻言,干 笑两声,说道“哈哈,当然。说来我们 兵团现在也是小有名气,说不定那笨蛋就是 看准这一点,冒用白兔的名号,溜到巴赛隆那里,顺便混水摸鱼一番。只不过刚好 被安东尼法师瞧见,破了他的阴谋吧!” “嗯,这也是很有可能。”卫兵长点头,不置可否。 “当然,这件事‘银狐’他也知道,不信你可以问他。”甲 见状,顺势也拖个 人下水。勒沃心中暗骂两声,也干笑道“是啊,去醇香湖边随便抓两个人问,都知 道这件事情。嗯,卫兵长,如果没有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走了,我们还得赶路 呢!”见卫兵长没有其他问题,勒沃便急急忙忙地,扯着四个人,一溜烟的走了。 王国历一百六十叁年,九月底。正确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二日的下午,在经过一 连串的折腾,与几个月的逃亡之后,邵重又走回战区里头。离当初急忙逃离的地方, 不过两叁天的路程而已。只不过在绕了大半个王国与换了几个身分之后,这回身边 带了几个强力的帮手,以及多了一身的自信和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