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两百五与一万三 就在嘹喨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的时候,伫立在木头围墙上的参战者,自然也 有听到。其中一名穿着骑士服装的男子,也就是勒沃˙马尔肯骑士,跟传令兵低声 交付事情后。骑士表情略带讶异的说道“白兔竟然成功了?嗯,我原本对这一段没 有抱太大希望的,没有想到他的勇气与技巧这样好。” 就在骑士说话的时候,战场里原本的险峻情势,已经因为这一段‘行刺’,而 有了戏剧性的发展。攻击者的步调因指挥号令的反覆,而秩序大乱。防御者则在己 方指挥者授命之下,释出了隐藏在营寨内的‘伏兵’。打的对方队形几近崩溃边缘。 其实这一支称为‘伏兵’并不恰当。充其量,可说是‘驱虎吞狼’或是‘借刀 杀人’之计。而这一连串计谋的施行,如‘因势利导’、‘大张旗鼓’、‘请君入 瓮’、‘打蛇七吋’等,关键点在于时间的掌握。 如牧师以神圣魔法开启‘无回堡’的禁制,放出里头的怪物;勒沃调度营内的 士兵,制造怪物快速通过的路径;利用对方骄纵心理,以甲虫引诱敌军,使他们可 与‘无回堡’的怪物正面迎撞;信天翁估算时间差,掌握各样布置的时机;还有很 重要的,白兔趁隙除去对方将领,使得对方群龙无首。再怎样的强势兵力,在失去 指挥者之下,也成‘无牙老虎’,病猫一条了。 “勒沃作此想法并不为过。然细数白兔过往事迹,便可知此人性格。事前犹豫 不决,蹉跎再三。且易心生畏惧,持负面思量。一旦开始行动,则全力以赴,决不 畏缩。”一旁的信天翁笑着帮自己的伙伴解释,此时天空中飘起了白色的棉絮,轻 飘飘地,点缀起眼前的血腥画面。 “这是…雪!!我曾经在出云的北方山顶看过,这就是北方人常说的‘雪’。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真是奇怪。勒沃大人,这…怎么会这样??”出云营寨里的卫 兵惊讶的嚷嚷起来,声音立刻传到勒沃耳里。 “雪?原来这就是雪,看来很漂亮嘛!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勒沃并不以为 异。“像棉花一样,相当好看哩。以前从未看过,怎么在这时候出现了。” “九月飞雪…,变化的轨迹…,过去与未来的强者…。”信天翁沉吟半晌,没 有再多话。 正当勒沃有点迷惑时,一个声音恰好解释了勒沃的疑惑。“雪并不奇怪,奇怪 的是事情本身。这里长久以来,从未下过雪,连‘雪’这个名字都没甚么人知道。 所以这时候会下起雪,就很奇怪了。”牧师的声音从楼梯边传出,为勒沃解释了事 情的缘由。牧师说道“更何况现在才九月底,可是秋天的季节啊。” “太好了,牧师终于赶回来了。虽然这时候下雪很奇怪,但我们还是得先关心 眼前的事情比较要紧。甲虫、安迪与白兔都回来了吧?”勒沃说着说着,将疑问丢 到身旁的传令兵身上。 传令兵又看了一回,说道“报告骑士大人。甲虫大人与安迪副队长都已经回来 了。至于白兔大人,则还未看到。” “这样…,信天翁,我们还要等下去吗?”勒沃转头问向信天翁,毕竟时间上 已经有些耽搁了。 “不了,多等无益,白兔身为盗贼,自会设法寻去。且对方军力多于我方数倍 不止,若让对方重整旗鼓,则要脱身难矣。” “那就这样决定吧!传令下去,放火烧寨,全军转进!”随着勒沃话落不久, 营寨内便燃起熊熊大火。火焰自多处窜出,温度之高,连飘落下来的雪花,都无法 安然落下便融成雪水。 而这又是信天翁设计中最妙之处。兽性本就畏火,即使是成了兽人的怪物也是 不例外。在大火驱使之下,怪物的性格更为残暴,暴动而且不安。猛烈地攻击眼前 的敌人,连原本残留在营寨内不去的怪物,亦受到惊吓而往外奔窜。如此一来,赤 阳的军队不但忙的不亦乐乎,而且士气以及队形彻底崩溃,毫无阻挡能力可言。 而就在这样的混乱情势之下,出云军终于得以趁隙离去,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害。 而在相当距离之外,有几个人正用着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山丘上的火把。目光 炯炯有神,与年老苍茫的脸孔,完全不成比例。 其中一名穿着黑色法师袍的男人,先是赞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将军真是高明。 这样的布置,不管多远,都可以立刻知道前线的状况。难怪国王会请你担任大将军, 真是令人佩服。” “这应该是情报系统里,传递工具的延伸吧!将军以前负责王国的情报收集, 难怪对于这方面这样熟悉。”另一个蓝法师袍的男子冷冷的开口,说道“倒是那几 个人一收到大法师的‘讯息土板’,就急忙的发动战斗,不晓得这是甚么主意?” “安东尼说的有道理。但是,再怎样算,我们的兵力比他们强上好几倍,不光 是兵力的差距,连战斗力也是强上许多。所以简单的说,这场战斗必定以失败结束, 这只是又一次愚蠢的行为罢了。”前一位黑袍人忙不迭的接了口,发表自己看法。 “大法师其实不用把他们放在心上,我想,他们之前的表现,其实只是运气还算不 错罢了。” “运气不错?”站在两人身后,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面目阴鸷,只是冷冷的 接了一句。“嗯,法师你看呢?” “我对军事不懂,不能多说甚么。只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长须法师好不容易 开口,却刻意拉长语调,显然还有下文。 “法师尽管说,没有关系。” “这样蓄意贬低对方的能力,不是很好的做法。我不晓得大将军是否认同,但 桑默刚刚的说法不是很好。”长须法师将话题转向那位黑袍法师,说道“我无意高 估那些佣兵的实力。但是,也不应该小看对方,运气并不能解释一切。如果将对方 的成功归于不存在的东西上,那对你我都是一种污辱。而且,招致失败的可能性会 很高。” 一番话说的两位法师哑口无言。几个人中沉默了好一回,中年男子再度开口。 “法师说的很好,和我的想法差不多。虽然我无法猜测对方用了甚么伎俩,但 是…”男子说话时面带微笑,像是为遇上好对手而高兴。男子接道“可以肯定的, 他们一定可以成功脱身。不过这样的小胜利,对于大局…绝对是没有影响的。想想 那时候他们沮丧的表情,哈哈,就会觉得有趣哩!” 王国历一百六十三,九月的最后一天。原本被围困在‘白象走廊’的‘鹰之团’ 残部,在高超的布置之下,终于得以脱身离去。尽管有许多人不承认,但这样战术 上的局部胜利,却似乎没有为出云的未来,带来更多的光明。 在成功脱身后第二天,信天翁则要勒沃将部队分成两部分。一是伤兵以及行动 或是攻击较为不便的士兵,交由牧师率领,返回后方安置。另一支则是战斗力仍很 旺盛的精兵,由骑兵构成,由他率领,直接前往费雪被围困的地点。想当然尔,天 蝎佣兵们自然是跟着去了。 而这一支由勒沃亲自率领的‘精兵’,人数大约两百五十人,与勒沃之前担任 副队长时的三百人相仿,算得上是驾轻就熟。 至于邵重,则是在第二天才跟上部队的行程。想当然的,对于同伴们未能多等 几回,当事人自然是大大的抱怨不已。 一路上风尘仆仆,往东边急赶,终于在三天之后,抵达了霞水边的一处山头。 勒沃等人在将军队安置妥当之后,便上山头勘查敌情。参予的人有勒沃、信天翁、 甲虫、圣经以及邵重等五个人,至于安迪则是奉着信天翁的吩咐打点队伍去了,并 没有参予。 这个山头视野良好,虽然地势不高,但可以清楚看见战场的情势。无论是围困 者或是被围困者,均可一览无遗。不过,在看到实际情势之后,连向来最乐观的甲 虫,也是大大的吐了一口凉气。 “老天,看看这黑鸭鸭的一群,虽然我不懂得估算人数这回事,但应该是我们 目前兵力的…几十倍吧!比三天前的兵力差距还大。这下可…嘿嘿。” “甲虫的说法并不夸张,嗯,以我们目前约两百五十人的数量计算,的确是几 十倍的差距。但,如果把被围困在沙洲上的友军算进去的话,大约是三千人左右, 那差距就没有那样大了…。最多是三四倍吧。”勒沃精算了敌我的差距之后,说出 较为持平的看法;但尽管如此,棘手的情势仍是没有改变。费雪部队被围困的地点 是在霞水中的沙洲,以较为正式点的说法是江心洲,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沙洲周 围原本有两座木桥,也因此被砍断。在交通中断,且周遭被敌军围得水泄不通之下, 想要冲入救援,自然是难事一桩了。 “三四倍…?恐怕不止吧!?”甲虫咕哝了两句。其实甲虫这样的咕哝是不对 的。这时赤阳在河岸两侧各布下三个防御面,每一面各有约两千余人的防御规模, 六个防御面总计约一万三千人左右。一万三千人与三千人相较,的确是四倍的差距 没错。 一旁的邵重跟着接口道“不过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必须要冒着危险冲进去吗? 面对这样的兵力差距,即使把我们所有的兵力都成功带进去,恐怕也是没有大的帮 助。” “当然,如果把我们现有的兵力给全部投入,显然的,也是没有正面的助益。” 显然是早已料到有这些反对意见,勒沃轻松自若的开口回答“所以,我们并没有要 打算全部投入。” “没有??”邵重与甲虫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声,均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末了, 甲虫还接了一句。“难道…会是要我们几个单独冲进去,嘿嘿,如果这样…那也未 免太刺激了。我想,敌人也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放我们进去吧!?” 勒沃笑道“嗯,甲虫猜的没有错,就是我们几个。不过,敌人恐怕也想不到我 们会就这样进去吧。所以,这就得靠信天翁的妙计了。” “称之为妙计,实是过誉。不过是一招‘避实击虚’、‘以假乱真’罢了,最 后再一招‘明修栈道’,实在不必过誉。呵呵。”信天翁听到自己人称赞,说话间 不禁有些摇头晃脑,喜不自胜的感觉。就在此时,安迪上来了。 “报告各位大人,吩咐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使用。”安迪一上来 就没头没脑的说了两句,弄得甲虫等人有些糊里糊涂。 “准备妥当?甚么跟甚么…?”邵重一头雾水,转头问道“甚么东西准备妥当, 会不会是信天翁吩咐的东西?”旁边的甲虫则是给了一记白眼,瞪道“废话,这里 的‘大人们’除了信天翁会吩咐人准备东西外,难道还有你吗?真是%#$&@!” 没有多搭理旁边的两位活宝,信天翁表情转为严肃,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正 好不过了。今晚便好好歇息,全军养精蓄锐。明日清晨,拂晓展开攻击。目标敌人 正面,全军直击!” 又是飘了一晚上的雪,随着几天来的‘肆虐’,甲虫已经渐渐习惯这种潮湿的 低温。只不过必须穿戴着冷冰冰的盔甲在这环境下活动,怎么想还是有些不自然。 还好,这一回信天翁特地要求他将盔甲取下,换上轻便的皮甲。虽然防御力差 了点,但是换来的舒服的贴身感以及温暖的触感,还是让甲虫感觉相当快活。 其实,遭到信天翁这样要求的人,还有勒沃。勒沃对于必须将代表他出云骑士 身份的盔甲取下,当然是以‘抵死不从’的态度来回应。最后,在勒沃的坚持之下, 信天翁只得作罢。 而现在,甲虫便是穿着他的新皮甲,与信天翁等人一同躲在草高过肩的河岸原 野上。参加的人除了佣兵们之外,还有三个身手尚称矫健的出云战士。原野这里的 落雪量远不如‘白象走廊’所落下的量,也因此原野上的草未全数枯死,只是绿黄 相间,枯萎的情况不甚严重。简单的说,还未到随意碰触便倾倒的地步。 “嘿,信天翁啊,现在行动还未正式开始,要改变心意还来得及。一旦开始, 那就再也无法回头了。”甲虫一边盯紧眼前的情势,一边低声与身边的信天翁咬耳 朵。甲虫在信天翁左边,另一边则是一名出云战士。勒沃在不远处勘查,而圣经则 是与另外两个战士押后。就这样组成一个突击小组;在这个突击小组的正前方,有 几个警戒哨在活动。几个士兵在地上三三两两、漫不经心的巡逻,而在附近还有一 个高塔,上头还有一个士兵充当观察哨。要是光对付地上的士兵,肯定会立即被警 戒人员发觉,紧接着便通告整个部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怎能说退便退?便由我来开始第一击吧!” 信天翁说着,便取出准备好的长弓。张弓搭箭,摇指高塔上的观察哨。只是眨眼般 的时间,一枚利箭便把高塔上的士兵射翻在塔下的草丛里。 射箭的破空声引来附近的士兵搜索,信天翁两旁的甲虫与战士自然不待对方接 近,一个鼠步向前,反把对方无声无息的制倒在草丛里。而押后的同伴,便呈扇形 往前包抄,没几秒的时间,眼前的赤阳哨兵们便消失无踪。 “好了,成功收拾第一个目标,还算顺利。后头还有七八个这样的场面,各位 可就多帮忙了。”勒沃刚勘查完毕,便见到眼前的情景,满意的表情自是不需多加 描述。勒沃笑道“接下来,便往南南西,信天翁所指的渡口前进。” 信天翁所挑选的路径,是赤阳军防御面与防御面间的连接处。士兵密度低,也 比较不易大军通行,通常只布有警戒性质的哨兵。严格说来,并不属于防御的正面。 至于‘享受’攻击正面这项任务的人,自然就是没有参加突击小组的其他人。 “这里的蚊子还真是多,呜呜呜的,老在耳朵边飞来飞去,吵死了。”“老兄, 被蚊子攻击的又不是只有你,我也是一样哩!不要再说了好吗?”“真不知道还要 等多久,再等下去,没有被敌人杀死,也先变成人干。想想,那还真是恶心!!” “哎呀,死了恶心就算了。看看我们现在的模样,活着也是很丢脸。真是…$#@ &…”距离赤阳营地正面约七百公尺的地方,有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在吵闹,说的 自然都是些无关营养的事情。这样的情景落在最前头勘查的‘面具男子’眼里,基 于偷袭者的立场,显然有顿不满的情绪急需发泄。 “安迪,过来。”向不远处的同伴伸出食指,接着轻轻的摆动两下。当中的意 义当然无须说明。 被招唤的‘儸儸型人物’谨慎的向首领靠近,必恭必敬的低声问道“大师有甚 吩咐?” “过去告诉那些缺乏敌情观念的白痴。现在属非常情况,如果再这样装白痴, 那就直接取消行动,认输回家!!”怒气勃勃的将自己的意思告知给手下,便又转 头继续往西南方的天边眺望。被唤为安迪的男子为难的把首领的说法告知同伴之后, 草丛中的骚动与不安感总算停止下来。 在这个原野上维持平静、不起骚动,是很重要的。与甲虫等人突击的区域不同, 这里的敌军士兵数量,在密度上,高得许多。主要是多在高塔上的观察哨,以及观 察用的高塔,在密度与监测上,均令人有种滴水不漏的感觉。也因此,若对自军纪 律掉以轻心,那被对方识破的可能性便大幅提高了。 只是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期待的信号总算从夜空中传递过来。一束以三色构 成的火花射入夜空,在宁静的黑夜搅起一阵令人不安的骚动。在这广大的霞水原野 里,只要对战争有些概念,都可以知道这三色火花的意义。 “赤阳的敌袭信号啊?甲虫大人他们的本事真是厉害,现在才被对方发现,早 开始很久了吧!嘿,总算轮到我们了。”看着夜空里的烟火秀表演,安迪喃喃自语 着。就在火花出现在夜空的同时,位在最前缘的‘首领’,也就是安迪口中的大师 邵重,缓缓的张开两手往外轻推。在苦等了许久之后,总算有了动静。 “这是散开的意思。弟兄们,行动开始了。”安迪低声对同伴下令。草丛里的 出云战士们鱼贯而出,摸黑进入草高过肩的平野里。过程平静,且不起任何草浪。 就在这时候,邵重眼见手下布置妥当,忽地起身抛出手中的勾绳,一个窜步,越上 了前方的高塔。 “哈哈,河边的那些家伙这下有的忙了…谁…狗脸怪物?”出声叫出‘狗脸怪 物’的人,冷不防的被木棍给击昏。另一名同伴则是吓得浑身发抖,结巴道“半… 半…半夜别出来吓人。我有…有大法…”话还来不及说完,又是一根木棍伺候,当 下昏迷了事。 被称为‘狗脸怪物’的男子苦笑道“这些家伙真是不中用,好好的兔被说成狗?? 原本还指望他们帮忙,现在得自己动手了。”说着说着,便开始在士兵身上搜寻起 来。没有多少功夫,总算找到临行前,信天翁所交代的东西。 邵重把玩起这样长约两个手掌宽,白色的筒状物。邵重笑道“难得一个下雪的 日子,我可生平第一次经历呢!虽然现在庆祝有点迟了,不过还是应景,凑凑热闹 吧!”扬手将东西往半空中打去,跟着便爆出一大串的三色火花。 火花与先前在西南方的火花相映成趣,在夜空中妆点出亮丽缤纷的色彩。使得 这难得的雪夜,有了不一样的奇特风采。 附带一提的,赤阳的传讯用火花,另有一种照亮当地视线的效果。简单来说, 类似‘照明弹’的作用。而在这附带的照明作用之下,出云战士四散而出,刻意营 造出的效果,得以突显在赤阳警戒哨的目光之下。 “这…这是甚么?新的痕迹…是敌人行走过的痕迹…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多达九百多条!!快、快报讯,我军北面遭受敌人攻击啊!!”不知是谁先叫了起 来。有如瘟疫传染一般快速,纷乱的消息,迅速的在营地前缘散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