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剑舞,刀凝 蓝光团依旧闪耀,与半轮山月一左一右,伴在天虹不知舞身旁,静默。天虹不 知舞脸上染着成片的蓝晕,道:“无言以对了吗?” 镜中天奴叹道:“当年你败,你可知你为何败呢?” 天虹不知舞不知为何镜中天奴旧事重提,一抚残霓剑,道:“技不如人,应当 要败。” “非也,你败在太过自满。” 镜中天奴说出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天虹不知舞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一句 话,天虹不知舞不解万分,道:“是吗?” “不错,这是当初我要你抄写的一份属于你的剑式,还记得吗?”蓝光之中, 射出一本小册,落在天虹不知舞脚边。 天虹不知舞拾起小册,翻了数页,只觉自己这数年间,在镜中天内看过数以千 计的剑招剑谱,再回头看自己当年的剑法,突然,天虹不知舞有种自觉,镜中天奴 所给的,或许不是天下第一的剑法,但自己的眼界开拓之后,再回顾当年的自己, 两相比较之下,自己果然成长不少。 镜中天奴又道:“还记得你当初选择那部剑法,说是堪称天下第一,我并无多 言,因我认为你尚不知由你自己创出的剑招,才有可能是天下第一,学习别人的剑 招,永远是跟着他人而行,永远也不可能是天下第一。” 迷惑顿解,天虹不知舞蓦然起身,镜中天奴道:“此去西北,有一铸剑之地, 名唤‘沏锋庐’,庐主应可替你修复‘残霓’。对了,清月魄使用的兵器,你看出 是何物吗?” “散发黑黄之气的刀。”天虹不知舞一把将残霓剑上肩,昂然道。 蓝丝随行幔风而飘,掩住天虹不知舞离去的残影。 “黑黄刀气……?难道会是剑牙虎啸?”镜中天奴心中暗道。 轰隆,一条青白色的电光自天而降,扎扎实实地劈落在蓝色光团之上,镜中天 奴置若无闻,向东飞驰而去。 § § § 雨瑟斋内,杜翎麟扬扇迎风,五指腾空不知紧扣何物,但见一丈外绿光闪烁的 圣木珠,遭巨力拉扯,渐往茗泪方向移去。 杜翎麟微一闭目,露出一抹窃笑,将手中玉骨折扇插在腰间,腾空一抓、一提, 喝道:“给我过来!” “啊!”一声惊叫,一个似人身影随那声惊叫而至,在此同时,圣木珠亦已落 在茗泪手中。 “砰!” 重重落地,叼花少年看了杜翎麟一眼,笑道:“有了情郎,倒来为难 小弟了!二位姊姊可真是同仇敌忾呀!” “啪!” 亦是重重的一巴掌,清脆的重疾声落自叼花少年脸颊传出,原本应是鲜红的五 指印,在嘴角鲜血的衬映下,却显得略带粉色。 茗泪转头,轻叹了声,菙湮一掌方过,又是一掌,“啪!”,同样的清脆,也 同样的沉重。 “呸!你打呀!你再打呀!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叼花少年啐了口血沫,挑衅 地笑道。 菙湮正欲再出手,却被茗泪一手接下,道:“族王,够了。苇芝顽劣也不是一、 二天的事,既然他想出去闯荡,不如就交给杜郎教育,你想如何?” 菙湮叹了口气,道:“也好,杜公子,小弟可以拜托你照顾吗?” “这……好吧!既是二位的请托,杜某也只好接受。”杜翎麟生平最厌与男子 共处,若非是二女请求,杜翎麟可是死也不会接下这烫手山芋。 “为什么!?我不要!”叼花少年跃身便走,头也不回。 “走得掉吗?给我回来!”杜翎麟往怀中一摸,掷出一幅画轴,画轴滑过天际, 如虹似幻,瞬间已将叼花少年收入画中,跟着几个旋转,画轴已回到了杜翎麟手中。 杜翎麟将画轴收回怀中,道:“族王,现下圣木珠在花族,必然有不少人士会 前来强抢,不知族王可有应对之法?” 菙湮笑道:“就是圣木珠回族内,我才不担心。对不对,姊姊?” 茗泪亦点头道:“不错,花族神功,实需要圣珠方能修成,以前我姊妹二人各 有一半,故武功无法尽于精微,现下圣珠完全,假以时日,必然能将族内武功修成, 届时,想抢珠就非是那么容易了。” “但是……在你们练功的期间,若有人侵入,那不是更加危险?”杜翎麟疑道。 菙湮笑道:“杜公子不用紧张,本族王的好友能代为守族。况且花族在防卫之 上,实冠于他族,否则,怎能在武界屹立不摇呢?” 菙湮语气中信心满满,杜翎麟细想之下,必是菙湮已有万全准备,也就不再多 言,道:“杜某尚有要事,期待下次见面,二位武功能够更登峰造极。就此告辞!” 茗泪、菙湮同声道:“请。”正想陪同杜翎麟出花族,杜翎麟扬扇笑道:“二 位请留步。笑拨江湖任人行,淡腰纤华掌中轻;百世不觉红颜梦,足列万世薄幸名。” 诗声朗朗,玉骨扇尾流苏乱飐,锦袍远,人影逝。 § § § 绿里带焦的几片竹叶自空中飘落,惨白的幡灯向前急飞,却不失几分清然幽远 的气质,雪白的发轻垂在竹枝之上,引灵风惘若醉态,倚身竹枝,轻荡在魔界风中。 自远而近的声音,点点尸臭中又许了几丝淡香,引灵风伸指掩鼻,耳边已传来 人声道:“捻云翳,抚璧泉,映华消瘦骨菊身;饮坟露,沐尸血,养枝凝生肌淓形。” 引灵风整了整细长无瑕的白发,扬手一荡,白发融风,随风而荡。 发间,二名壮汉拖拉着一台灵车,车上满布黄白菊花,缓缓向前行,柔声软语 自车内传出,道:“引灵风,你回来了。” “你不也是吗?骨淓泉。”引灵风苍白的脸颊微微笑了一笑。 二人不再多语,一前一后来到了幽魔塘边,幽魔塘正中央那座巨型碉堡缓缓自 死水中浮起,引灵风足摇竹枝,率先滑入碉堡中,两名巨汉则是缓缓拖着灵车,踏 水而行,消失在碉堡之内,不久,碉堡再度没入幽魔塘内。 引灵风滑入碉堡内,如青烟,如落叶,已然飘行至大殿。深闇的大殿上,三盏 烛火发出微弱的光芒,大殿之中,一座散发紫光的小池特别引人注目,引灵风却看 也不看一眼,一跃下枯竹,抱拳道:“参见主人。” 高台王座上,屠世阙形若睡眠,不开口,却有声道:“引灵风,你败了。” “属下无能,望主人恕罪。”引灵风低头道。 “准提叶这招‘光翼照佛心’,应是出了七成功力而发,你以内力压制内伤, 撑不过七日。” 才听罢,引灵风张口疾喷,一道鲜血自口中落地,引灵风顿觉头晕,中招时虽 早知道会如此,不过此时体验,又与想像中不同。 “‘破气回元丹’在此,下去疗伤吧!”屠世阙自手中掷出一瓶金色小瓶,引 灵风伸手接下,退到一旁。 灵车随着壮汉沉重的脚步而进,屠世阙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车内女子柔声道:“一切照军师计画进行。” 忽地,小池内紫光大作,一颗紫色小球泛着点点紫光,腾空而起。 屠世阙道:“军师有何指示?” 紫色小球内传来斗星罗的声音道:“五珠之中,先将目标放在水珠、金珠之上, 火珠之事,自有人会替本座取来。” 屠世阙问道:“军师,金珠不在独傲天峰下。” “当然,梦魂仙子根本没死,金珠在她身上。” “但是梦魂仙子近来消声匿迹,不知藏身何处。” “哈!楚忧蘅乃不甘寂寞之辈,怎会甘心就此捧珠退隐?看看近来武界的生面 孔,应该会有所得。” “你不是要我多注意狸狐媚的行动吗?她中我一掌,应是没命回魔 界,你想何人能补四尊之位?” “哼!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狸狐媚的实力本是四尊之首,中你一掌,最多是 散去五分功体,要卷土重来又岂是难事?不过依她智慧, 也不会笨到再回魔族。现在的她非是重点,若遇及则捉,若不遇也不用理采。” “军师,那其余双尊该如何处理?” “早晚他们两人也会露出马脚,到时本军师自有方法对付。” “对了,军师现在情形如何,有需要本将军汇魔入气,助你维持原神吗?” “这倒不用,三日后,吾友将至魔界助我一臂之力,届时请将军以礼相待,斗 星罗感激不尽!” “军师之友便是我友,屠世阙自当款待。” 紫光小球缓缓沉入池中,原本便是幽暗的大殿,顿时间又更暗了些。 屠世阙宏亮的声音道:“引灵风,夺取圣火珠的任务交给你,阻挡者杀无赦!” 顿了一顿,屠世阙又道:“骨淓泉,你先到独傲天峰之上,依照此信内容进行 布置。燎香焰,找寻圣金珠的任务就交给你全权处置。掩棺尘,圣水珠我要在你身 上看到!去吧!” “是!”异口同声的四种互异之声,自四方传出,四股强烈的魔气,也随之消 失不见。 “那我呢?”掀开王座旁的布帘,魔尊光芒自内室飘出,问道。 “魔尊,军师的指示是你加速吸收圣土之气,练成‘魔壤息天书’中的魔功。” 魔尊光芒微颤,低声叹道:“大哥逢此劫,身为小弟的我却不能相助,你叫我 怎么练得下功?” “住口!”紫光似霞,自池中漫漫溢出,紫光小球也随之而起,飘浮在半空中。 光团跃下高台,急道:“大哥,为何不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紫光小球中,传来斗星罗的声音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你若练不成魔功, 恐怕日后会更生麻烦。” “怎么说?” 斗星罗一声长叹,欲言又止地缓言道:“唉!此事早晚也要让你知情。你知道 为兄为何要如此犯险,也要让虫后复活吗?” “其实我也很怀疑,虫后复活与否,与我族并无关系,大哥你却为收集五行圣 珠,甘心犯着‘形神俱灭’的危险来收集,小弟实在不解。” “唉!若非冥帝被虫后以‘千缕情丝撕心云’的蛊毒所中,身受千丝万毒穿心 之苦,冥帝本想以自己的方法解之,可惜履试之下皆无法可解,只好冒险放出虫后, 希望虫后遵守承诺,以三个条件来解冥帝之伤。” 魔尊一听,光影瞬息万变,惊道:“什么!?魔父大人受伤?五千年前,我族 不是和虫族结盟?虫后怎会对魔父下此毒手?难道虫后想灭武界后,在一统魔界?” “虫后会这样做,并不是如此原因,而是‘情仇’。我本也认为是虫后狼子野 心,可是冥帝告知我,虫后会这么做,是因为‘钟灵圣姑’。” 魔尊只知自己的父亲─黄泉冥帝曾和三清道府钟灵圣姑相恋,却不知这又和虫 后有何种关联。 紫光依旧闪烁,与魔光相互辉映,斗星罗缓声道:“说来话长,当年虫后爱慕 着七书院雅贤文君,雅贤文君却追求着钟灵圣姑,圣姑与魔父相恋,雅贤文君因此 与魔父约战锢屯滩,可是战后,文君与圣姑失踪,魔父独自回到魔界。后来虫后来 访,商谈合作之事,想不到开战数日,虫魔联军大胜,虫后趁庆功之时,在魔父身 上种下此蛊,隔日,虫后私下约魔父在独傲天峰见面,蛊毒发作,虫后痛陈对钟灵 圣姑之恨,才将所有的恨意,发泄在魔父身上。” “可恨的虫后!”一声极怒之声,魔光中散出点点真气,撞击四周,大殿上遍 地皆被射得千疮百孔,连紫光小球也被真气逼退数寸之遥。 魔尊见紫球横遭震退,连忙运劲将紫光球吸回,怒道:“大哥,你怎么都不将 此事告知我?” 斗星罗道:“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情,是魔父要我守密。而且魔父也说,若虫 后真不肯医治,下一任冥帝,就要由你继任。” “为何不是大哥你呢?”魔尊激动道。 “哈!因为只有你,才是继承纯正的魔界王血的太子,我嘛!哈!手掌玄机通 天地,罗网星河藏吾心。笑问世间孰能胜,移星算斗第一人。”语毕,紫色光球迅 速沉入水中,消逝无影。 “大哥!大哥!”魔尊连唤数声,斗星罗皆相应不理,魔光疾旋,已上了高台, 来到王座旁。 屠世阙语重心长的说道:“二公子,老将跟随冥帝数千年,冥帝会做下如厮决 定,必有他的道理。届时若真有事变,你练成魔功,也好杀了那名贼婆娘报仇!” “请将军戮力栽培!本尊在此有礼了!”魔光之中,坚定的话语,表达出了绝 对的决心。 § § § 杜翎麟大步迈出花族,冷风在白色锦袍旁绕了一绕,落地,冰冷的眼神,冷酷 的身影,悄悄在杜翎麟耳畔说了几句话。 杜翎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前另一名黄衣书生,脸上显眼的黑牙月,背上的 长木盒,正笑道:“齐人之福!老友真是有女人缘,令清月魄羡慕万分!” “你无福消受,所以也不用太过羡慕!对了,你接下来要往何处?”杜翎麟摇 了摇折扇,长发迎风而飘,露出几分骄貌。 “也没什么打算。任务进行时发生了一些困扰,想与你谈谈。”清月魄道。 “那就到寒舍品茗,顺便有一幅画,要请清兄评看。” “哦?老友妙笔丹青,在危急万分之刻,尚有闲情一挥彩毫,当然不能错过。” 杜翎麟仰天笑道:“哈!请!” 夜风缓缓停了下来,东方水界的平面上,几丝曙光,乍然而现。 § § § 空气清凉,带有几分水气,彷若是露水遭初升的阳光所蒸,散在气流之中。 清晨凉风,荡得婆娑林的竹子沙沙作响,曼妙的身影,正以手梳理着墨玉竹枝, 澄静无瑕的双眼略显惺忪地瞧着初升的红日,极细的,那美人叹了口气,轻得连石 桌上微尘都吹不起的轻,可她还是叹了口气儿。 “丹朱落红汇彩笔,青款泼墨染白丝,画终绝峰千江水,主领丹青画院君。” 红轿移行,俊朗的音色随轿而至。 叶娉婷起身,一扬墨玉竹枝,拱手道:“青竹绿姬叶娉婷,参见院主。” “坐,不用如此拘礼。你见过天虹不知舞了,当年你我之间的约束,也到此为 止,你可以自由离开画院。”环十景柔声,却语带坚定地道。 叶娉婷无言良久,叹道:“院主要赶我走吗?” “非也,当年我救你,你我之间的约定,就是吾教你武功,你见到天虹不知舞 之后,就与他同去击败当年的敌人,不是吗?” 叶娉婷侧过脸,一行清泪自脸上滑过,滴落在墨玉竹枝,轻轻再滑,滴落在地 面之上。 “他……变心了。”叶娉婷叹气声中,带有几丝呜咽。 “如何确定?”环十景轻声问道。 叶娉婷一时也想不起任何确定的情况,能证明天虹不知舞变心,只能道:“这…… 我也不确定,可是他,无论如何不肯将话说清楚。” 环十景轻笑道:“那就逼他说清楚啊!” 叶娉婷摇摇头,道:“我的武功不如他。” “哈!用我教你的刀法吧!不用再束之高阁了。”环十景说完,红轿转向便走, 留下叶娉婷一人独坐。 流光激闪,明露刀连连几个滑动,镂空的刀面映着阳光,也映着叶娉婷的面颊。 “天虹不知舞,夜雾清非凝要让你知道,这几年来,我的刀法,究竟进步了多 少!”叶娉婷昂首视朝日,不可一世的自信以及薄纱般的日 光,充斥在细致的五官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