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会 谈 成群的杀手身后,两柄短刀招招摇摇,挂在那人腰间,坦露的胸口上,一面小 圆镜平躺,戏龙一看到那面小圆镜,不由得双眼发直,头皮发麻,细声对着苍元道: “苍老和尚,那个杀手是镜中天的人,你知道吗?” 苍元转头打量着那名杀手,左顾右盼,总觉此人身上不知自何处,透露着股熟 悉,不解道:“戏龙,你怎么知道,他是镜中天的人?” 苍元的不解,其来有自,对于镜中天的名号,武界流传甚久,但却从未见镜中 天有多大作为,倒是镜中天刻石“战神碑”上所欲杀之人,至今尚无人能够活命, 故也无人敢说,镜中天不过徒具虚名。镜中天如此神秘,戏龙又是自何处得知此人, 是来自于镜中天呢? 戏龙拉着苍元的衣袖,指了指那人胸口的小圆镜,将遇上杜翎麟及清月魄时所 发生之事,简言于苍元耳畔,苍元仔细瞧了瞧那面小圆镜,倏地想起自己身上那面 天佛所赠的小圆镜,不正一模一样吗? “喔──戏龙──圣水珠在你─身─上─那请你──也交出来──”引灵风开 口,病质孱弱的语音,听得戏龙全身似有寒气流过。 “好啊!你先问问那个老兄肯不肯!”戏龙转身对引灵风扮了个鬼脸,随后指 着杀手殇毒刃道。 殇毒刃斜眼瞧了瞧引灵风,冷笑道:“看来今日要凭真本事了!” 引灵风如同无视殇毒刃的存在,一扬手,一缕青丝快若电闪,已然穿过戏龙头 顶,插入了殇毒刃胸口。 鲜血,汩汩而流,染得那束白发化了红,转了黑,殇毒刃转眼成了一具干尸, 却仍直挺挺地立着身。 引灵风冷眼横扫,再拂白发,一群杀手见头头在一招之中命丧敌手,早就吓破 了胆,魂飞似地逃得远远。 五千年前,戏龙虽早就见过此招,可今日再见,威力仍旧不亚于当初,想这五 千年以来,引灵风的功力必是不退反进。 苍元见引灵风出手便是杀招,心中也早有定见,道:“阿弥陀佛,引施主此次 来,必是势在必得。” “没错──”引灵风脚蹬枯竹,双足沾地,左手捻枯竹,右只轻扯招魂幡灯, 阵阵灰然魔气向四周放射,全力一搏的气势昭然。 苍元无奈,却又不能让圣火珠已不在自己身上的秘密让他人知悉,禅杖向身侧 一扬,闪烁阵阵佛光。 戏龙退到一边,趁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已不知溜往何方。引灵风看在眼里,也 不着急,再怎么说,圣水珠并不是他的任务。 苍元也知戏龙机警,此时必已逃远,禅杖向地面运劲一拄,“轰”一声巨响, 自禅杖落地之处,向前爆出七道莲花光芒,向引灵风射去,引灵风足点地飘然而起, 瞬间已至苍元面前,枯枝迎头击下,直劈苍元面门! 苍元右手回杖便挡,左掌掌劲佛光直射,直向引灵风横在半空的腰间而去,引 灵风右指一弹招魂幡灯,灯势与掌劲相交,“砰砰”两声,引灵风预苍元俱退数步。 然则引灵风自上前而退,时正巧落在方才苍元击出的七道莲光之上,引灵风手 拍幡灯,几道阴风扫荡莲花光气,气劲反激,又将引灵风震退数步。足尖点地,引 灵风突感苍元生气全失,抬头一看,才发觉苍元已不知去向。 引灵风苍白的脸上顿时一阵潮红,扬手出掌,一团灰光击向身旁那颗一人高的 巨石,“轰”声过后,沙尘石飞,巨石已成了一片荒烟,引灵风的人影,也仅余一 只枯叶,轻染尘沙。 小湖心,一叶扁舟,荡行飘摇。 舟身行过,泛出阵阵涟漪,涟漪染得几分白,绣上几分银彩,如镜上多了几道 波痕般,映着那轮微缺的月。 月色投光,撒在一弯黑月之上,显得黑月有几分的淡,白玉骨折扇上头描金枫 林,红艳如火焚,金枝倚残照,天光隐耀下,无掩栩栩。 舟间红漆小桌,隔着两个人影,桌上青玉壶上几丝香烟缭绕,清而淡雅,左右 两只玉杯,左首玉杯清茶八分,浮现一轮缺月,右首玉杯则干涸见底,杯身微透银 白光华。 杜翎麟缓持青玉壶,于右首玉杯上倾然而下,一束微黄的茶水,飘出阵阵甘香, 直至八分。玉扇轻摇,杜翎麟兀自吟道:“笑拨江湖任人行,淡腰纤华掌中轻;百 世不觉红颜梦,足列万世薄幸名。曾几何时,杜翎麟的潇洒,已不复见!你说是吗? 老友!” 曲肱倚盒,五指斜托黑月,清月魄笑道:“潇洒?红尘武界,想潇洒不染尘, 谈何容易?莫说老友想回复潇洒之身,吾也想清月见分明,可是,唉!人不染红尘, 红尘自染人呐!” “唉─”一声长叹,杜翎麟侧身,叼起玉杯一饮而尽,唇间轻吹,玉杯若有托 力,缓缓几个旋,端端正正地落在红漆桌面。 清月魄侧首觑着湖中游鱼,“啪啦”,游鱼振尾,向前游移,清月魄指稍轻揽 湖水上几点星痕,道:“既难脱红尘俗事,不如就笑谈天下事。老友,你看斗星罗 是否复生有望?” 玉扇摇起一阵夜风,传来杜翎麟的声音,道:“斗星罗不做无法掌握之事,这 是五千年前,魔族第一军师的豪语,你应该记忆犹新吧!” 掌盛湖水,一点星迹落于其中,清月魄似是无奈,道:“当然,斗星罗不只是 魔族第一智者,在我观来,武界之中,东自水族,西至虎族,南方魔土,北极火雪, 上天飞族,下地虫族,众族智者彼此相较,斗星罗可称是智冠武界。但是,斗星罗 不仅是‘不做没把握之事’,还擅长‘一箭数雕’之举,恐怕此次复生,斗星罗是 另有用心。” “嗯!”杜翎麟再摇玉扇,又筛满了一杯清茶,道:“也许是为了让虫后复生。” “哦?怎么说?”湖水自指缝间滑落,渗入湖中,几滴涟漪盈然。 杜翎麟收起玉扇,敲了敲白玉般的额头,道:“你想,就斗星罗早知自己有此 死劫,依其能为,想避过又怎是困难?而他早在死劫未犯之前,就开始收集‘五行 圣珠’,以及寻找‘冥河之钥’,这其中种种牵连,老友啊!斗星罗的死,恐怕也 在他料算之中,当初决战锢屯滩,我本想以‘白日矢星术’射下他的本命星,但却 被破解。这层层安排,应该都在斗星罗的计算之中。” 清月魄一皱眉头,挺身而起,捧起玉杯,道:“那当初在独傲天峰之上的那出 戏,我不就白演了?” 手中玉扇轻刮肩上秀发,道:“若非被识破,湖边那道紧追不放的魔气,又是 从何而来呢?” 清茶入喉,清月魄方觉有些刺,清了清喉头,道:“我真是班门弄斧,在斗星 罗面前玩这种小儿把戏!唉!老友,‘白日矢星术’非是一般人能破,你认为武界 之中,何人尚有这种能为呢?” 不知何时,扇尾流苏竟已垂入水中,杜翎麟轻轻将其捻起,道:“那日破我矢 星术之人,以方向计算,应是在独傲天峰之中。你也知本命星随人而动,可是当日 天峰之上却没有任何本命星,虽说武界之中,能隐藏自己本命星的人也是寥若晨星, 魔族之中,除了斗星罗,既能掩星自保,又能破我术者,恐怕无第二人;除此之外, 应该就只有七书、八叶、九道这二十四人有能力破我矢星术。” 清月魄闻言,倒身躺在木盒之上,道:“这嘛??????你怎不会怀疑是墨灵蛟老 呢?” 杜翎麟浅浅地摇头,道:“墨灵蛟老那时正在忙于打开十二龙将的封印,无暇 管到此事,况且蛟、魔两族向来无所交往,墨灵蛟老不会冒着本命星现的危机,来 帮助斗星罗。而那日,我发现了一件事,让我十分惊奇。” “哦?何事?”清月魄听得兴起,遂起身侧向桌前。 杜翎麟神秘的笑了笑,道:“丹青画院东北方的天空,紫光一闪即逝,正巧是 在神机算院的上方。” “计千秋?”清月魄轻声吟道,又再度侧身木盒之上。 杜翎麟啜了口清茶,复道:“不错,除了他,我想不出有其他的人选。而且君 子坪上计千秋的表现,不得不令我生疑。” 清月魄双瞳紧闭,口中道:“倒令我想起近来计千秋倒是万分殷勤,不仅在丹 青画院见得到他,自然地之会,他也在场。但是,他为何要助斗星罗呢?” 玉扇招摇夜风,如玉蝶振翅,杜翎麟道:“这我也不知,不过,此事暂且休谈, 先来谈谈斗星罗日后的动向。” 清月魄俯身将一双手浸在水中,道:“既是要让虫后复生,就必以五行圣珠要 融合三颗虫茧,再进行万年进化,而后妖龙吟,魔虎啸,释出茧内虫后。” 杜翎麟倚着红漆小桌,道:“你倒是很清楚。以斗星罗近来的动作,五行圣珠 必是其囊中物,三颗虫茧聚会也非难事,再来,便是妖龙、魔虎现世之时了。” 不知是湖水太冷,抑或是夜寒深重,清月魄一双手,竟颤了几颤,杜翎麟斜眼 瞧了瞧清月魄,口中“疑”了声。 清月魄起身,一抚木盒,道:“唉──老友,你应知我的痛苦,数千年来,我 尽力了。” 杜翎麟轻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又怎会不知你的苦楚呢?只是,天命难 违,有时候随天时而走,也非坏事。” 冷眼中,一股杀气自清月魄眼中射向杜翎麟,道:“所以,你才不肯前去救援 小龙子?” “不用我救,他不会有事,倒是‘失身’乃是必然。”杜翎麟以折扇掩面,遮 去清月魄冷冽的眼光。 “那虫后复生,祸乱武界,你也准备袖手旁观?”清月魄此语出口,暗藏几分 咄咄逼人。 杜翎麟仰望星空,道:“你明知故问,天象早就隐现虫后复生,恐怕是难违之 数,若你我已尽力,又何需挂怀结果?而且,你真能确定,虫后复生,定会祸乱武 界?” “啪”一声,红漆桌上玉杯茶水乱颤,清月魄微嗔道:“你强词夺理!就算是 天意,就要连我也牺牲吗?” 杜翎麟伸手在清月魄手上轻拍,道:“唉!五千年来,你也累了,何妨让他人 知晓你的身份,也许,你的母亲会再度出现在你的面前。” “让我再考虑??????考虑。”清月魄抿了抿嘴,道。 “今日将上演的好戏,你准备好了吗?”杜翎麟摇起玉扇,道。 “当然,不过,要借重老友你的映月海潮弓。”清月魄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推到杜翎麟面前。 曾几何时,月影西坠,藐藐金芒自东方水线而起,杜翎麟自画中取出映月海潮 弓,手持木盒搭在弦上,向西北方拉弦,“飕”声放矢,一线水剑搭载小木盒,破 风追星,朝西北而去。 清月魄亦起身,一拍身旁长木盒,木盒如梭几个旋舞,三道黑黄之气随箭而走, 奔向西北。 杜翎麟收起映月海潮弓,对清月魄道:“老友,随我前往‘夏艺槛’一趟。” “为何呢?老友不去看好戏吗?” “非也,一者,我现在不方便在战神碑露面。二者,有人身中蛟龙之气,需要 ‘溽暑秋月荷’的荷叶方能医治。” “嗯,这一来一往,若咱们动作快,应赶得上看好戏!” 语罢,两道影子踏萍浮水,向南急奔,南方岸上两道魔气见状,赶忙隐气消形, 待二人走远,方才跟上。 水气成箭,搭载木盒向西北而奔,箭后三道黑黄刀光追箭而走,形影不离,不 消多时,“碰!碰!碰!碰!”四声巨响,取代了十八人高的战神碑上,原本刻的 数个大字。 金光闪动,一棵金色圆珠与初升的朝阳两相辉映,东西争辉,金珠底下三排大 字,写道:“金珠择主,胜者得之,有能者取。” 魔界冥河河畔,今日来了名紫衫老者,那老者站身河畔,观望着黑浊的河水中, 浮骨四现,口中缓声道:“有人在此看守吗?” 一具浮于冥河之中的白骨,忽而立起,白骨森然,道:“老人,你可知你已足 踏魔界范围?” 老者抚了抚长须,道:“我知情,请问屠世阙将军在吗?我有事想拜访他。” 白骨喀啦喀啦地笑道:“你是什么来头,竟想要将军亲自接见?” “斗星罗的好友。”紫衫老者轻声道。 “请!”宏大的传音之声,震散白骨兵,屠世阙一身血红战袍,站身冥河河岸, 躬身向紫衫老者一拜。 紫衫老者横手为礼,道:“劳烦将军。”语毕,徒步向前,一步步行过冥河, 如履平地。 屠世阙见状,心中赞道:“军师的朋友果是卧虎藏龙之辈,不简单。” “请留步!”女子细声自远方传来,令屠世阙不由得诧异。 烛影火光,自远而近飘荡而至,一名半边脸以黑发垂覆的女子,手持七叉烛台, 迤迤行来,一袭湖水绿长袍罩身,微露粉红衬里。 女子道:“屠将军,我主有言:若魔界想得圣火珠,敦请二日后针锋谷一见。” 屠世阙正欲发语,紫杉老者已道:“你着主人是谁?你又是谁?” 女子以手中七叉烛台转了几个圈,口中道:“我乃镜中天‘残烛漪照’,我主 乃是镜中天高层。言尽于此,告辞。” 烛光忽逝,屠世阙疑道:“这位军师之友,该如何称呼?那名女子所言的可信 度如何?” “唤我‘星老’就可。屠将军,此事尚可再议,先让我看看老友吧!” “请!”屠世阙毕恭毕敬,领着星老向幽魔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