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十字坡的居民早已站在路口,他们依然端着酒水毛巾,迎接长胜。他们看见长
胜驾着推土机轰轰隆隆地驶来,不禁又欢呼起来。长胜跳下车,洗脸水和毛巾就递
了上来。长胜擦了一把脸上的硝烟征尘,老汉斟了碗黄酒又递了上来,长胜接过酒
碗一饮而尽,他这才感到自己又饥又渴。
这时圆圆端着一个大食盘跑了过来,一股清酸清香扑鼻而来,原来食盘里是三
大碗浆水面。
老汉说:“酒都热了几次了!面也下了几次了,这是刚刚又下了,趁热快吃!”
铁匠给长胜端出一碗面,又递上筷子,他敬慕地说:“这次把狗日的打美了!
大哥真了不起呀,我真想跟着大哥当兵去!”
他的兄弟却一直围着推土机转着,抚摸着,他也爱慕地说道:“这么大的个,
真是了不起呀,得多少铁匠打呀!”
大家全被小家伙逗笑了。长胜端着碗正要对他说点什么,这时另一条大路上又
传来了大部队的行军声,机车声,战车声,马蹄声,脚步声,甚至还有武装直升飞
机的声音!
大家愣住了,长胜也愣住了,狗日的黑老板有多少军队呀?这次该怎么办呢?
自己的体力已消耗完了, 这会儿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儿。怎么办呢?要不,开上推
土机压他狗日的去!
长胜叫大家躲到推土机后面,慢慢往回撤。他自己准备上车。但这只部队速度
极快,转眼间已到了跟前。长胜定睛看去,啊呀,这一看长胜不禁魂飞魄丧,这次
自己是死定了!
原来来的是一支白细胞部队!长胜身负黑老板的癌细胞信息,是全国军队通缉
的对象。自己的军队取自己的性命有的是办法。啊,这只部队虽然不是特种部队,
也不是野战军,而只是地方部队,但他们却是混合建制,装备精良,各个兵种一应
俱全。他们取自己的性命易如反掌!
长胜面无血色,呆在那儿。由于刚才一战中他的体力和脑力消耗殆尽,所以这
会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对方却也不理会他,只见特种兵们一圈排开,
抱着仪器向四面八方扫查,扫查半天后依次报告道:“没有信息!没有信息!没有
信息!没有信息……!”
一辆指挥车从队伍中缓缓驶出。车上的一位老将军——一位地方巨噬将军,怒
气冲冲地喝道:“哪有癌细胞?哪有癌细胞?”他还冲着长胜喝道:“你看见癌细
胞没有?”
长胜依然愣在那里,答不出话来。老将军冲着长胜再次喝问:“兀寻汉子,本
帅问你——你看见癌细胞没有?”
一道闪电劈开了长胜木然的脑袋,啊,自己的冤案——黑老板的癌细胞信息终
于洗清了!对,肯定是在三次地狱之水中洗清的!长胜呆呆地立在原地,表情是象
在梦中一样的木然,两行泪水却自己夺眶而下。
长胜的神情引起了老将军的注意,他的打量着长胜说:“你是什么人?看你的
样子,也不是个普通人吧?”
这时十字坡的居民们从推土机后面拥了出来,纷纷对老将军说:“老将军,他
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人!”
老将军看了看大家,又问长胜说:“这些又是什么人?”
长胜依然流着泪说:“他们是本地居民。”说完他转头给大家使了个眼色,然
后又对老将将军说:“咱们来迎接咱们军队来啦!”
大家端着吃喝毛巾水,上前说:“欢迎老将军,欢迎咱军队!”
老将军看着这些朴素的人们,这样朴素的食品,和这样古朴感人的场面,不禁
大为感动。他转身问副官道:“你看看,这叫什么?”
副官回答道:“将军您说这叫什么?”
“这叫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是失落多年的古风再现啊!”老将军大声说。
长胜剩机说:“老将军您也是古名将再现啊!”
“少拍马屁!”老将军一声喝断,“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好人,他是好人!他刚刚还替我们打细菌来着……”十字坡的居民们又
纷纷说道。 “哼,好人?”老将军根本不理会大家,只是盯着长胜说:“你休想
逃出我这双老眼——你是个逃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本来是个军官,野战军的
游击将军!是不是?你看见别人下海做生意,你也就跟着赶时髦,弃军从商!但你
却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别犟,也别给我装,我什么
看不出来!”
长胜对着这个又老又犟且愈老愈犟的老将军,只得胡乱点头。
“你看看!唉,当兵的,当兵的,”他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长胜说:“咱
当兵的其实是一条正途呀,咱一刀一枪,为百姓保家卫国,为自己讨个正经出身!
你看这些百姓,这样欢迎咱们!你说是不是?”
长胜由衷地回答道:“是,是!”
“是什么是!我真不明白现在的年青人到底是怎样想的!”老将军再不屑对长
胜说话,转过脸对副官摇摇头,这时他想起了他的正事,他气呼呼地问副官道:
“是谁下令让咱们上这儿来的?”副官知道老将军看过电传,但他还得回答道:
“是胃肠州州长,胰腺州州长,肝脏市市长,和胆囊市市长联合电告咱们,让咱们
来的。说那个全国通缉的癌细胞就在咱们的防区,十字坡附近活动。”
“哪有?哪有!”老将军怒气冲冲地拍着指挥台喊道,“他们该不是又喝醉了
戏弄老夫吧?烽火戏诸侯啊?!”
长胜明白了这是黑老板的借刀杀人之计。只是自己的冤情已被冼清,否则黑老
板的这一招毫无疑问定会得逞。想通了这一点。长胜就断定黄狼的部队定没走远,
一定会在附近观察结果。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便对老将军说:
“癌细胞虽然没见,但细菌却多得成千上万!”
“细菌成千上万?”老将军说。
“对!他们刚才还要拆咱们的房子来着!”居民们向老将军告状道。
“拆房子?反了他们了!”老将军大怒道,“光天化日,反了他们了!”
长胜又剩机说道:“是咱州州长将这块地卖给了细菌,咱百姓倒无家可归了!”
老将军更是怒不可遏:“把地卖给细菌了?反了他了!我早听说这些狗日的一
天不干好事,但没想到他们能干到这个地步!这帮贪官污吏,害得咱当兵的一天也
尽叫老百姓指戳脊背!对了,上次跟他们吃吃喝喝的那个什么绿老板,是只什么鸟?”
副官回答说:“是个绿脓杆菌。”
老将军大声说:“他们早就跟细菌穿了一条裤子!这帮王八蛋,他们还一天价
在背后打我的小报告,想把我赶走!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
长胜继续说道:“这些细菌跟他们全是一伙的。”
“是吗!他们现在在哪?”
特种兵报告道:“东南方三里处隐藏着大批的细菌武装部队。有金葡菌链球菌
肺炎球菌……”
老将军挥手止住了特种兵的报告,对大家说道:“我少年从军,经历大小战阵
百余场,身上留下了几十个伤疤。现在我老了,快退休了,在我退休前,今天我要
打一场最漂亮的仗,叫他们做梦也不敢来拆你们的房子!你们以后只有遇见什么麻
烦事,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我!副官,把我的军线号码给他们留下。全军听令,全线
出击,给我打这些兔崽子!”
大军轰轰隆隆地向细菌扑去。长胜他们登上高高的推土机,居高望远,只见老
将军的部队气势如虹,各种炮火已排山倒海地向黄狼的部队盖去。黄狼部队没想到
是这么个结果,他们又刚遭败绩,无心恋战,便全线溃败。我军长驱直入,势不可
挡,杀敌无数,血流成河。 这场面使得大家欢呼不已。长胜心中却是即激动又伤
感,他想这恐怕是是老将军一生中最漂亮的一仗吧!但即使最漂亮的战役,也是杀
敌一万,自损三千。战场上最后形成的脓液,就是白细胞战士吞噬完细菌后,阵亡
的尸体汇成的湖泊。当兵的呀!这些,却是这些欢呼兴奋的百姓所不知道的。
“真是好将军,真是好军队!”居民们一致赞扬道。
是的,当兵的应当是这样的,当将军的更应当是这样的。经过今天两次恶战,
黄狼的军队,也是黑老板的主力,不论从心理上还是从实力上都遭到重创,可以说
使黑老板的元气大伤。想到这里,长胜心中稍感欣慰。
大家一直看到追杀的军队远去,一直到不见一个人影了,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长胜下车后端起饭碗正要吃饭,圆圆一把夺了过去说:“饭已经泡绵了,不好吃了,
我给你重下去!”长胜又一把抢了过来说:“不要紧的,我吃什么都香!”他提起
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老汉见状说:“干脆,咱们一块吃吧!”他进屋端出了一大盘子猪头肉,四个
大锅盔,又烧了一大壶酒。老账房和老婆子也端出了自己的饭菜,是一盆包子,四
盘炒菜,和一盆汤——原来他们也是想请长胜吃饭来着。只有铁匠兄弟忙于保护大
家,没有做饭。他们在大青石板上铺了张席子,围成一圈,在凉爽的晚风中共进晚
餐。
这顿饭吃得好不香甜。这段时间,十字坡的居民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忧心
满怀。今日好象重见天日,大家心头好不欢喜亮堂。每个人都喝了一点酒,脸上都
红通通的。这时夕阳已经西沉,西天晚霞如火,天空中倦鸟归林,田野里牛羊归栏。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老账房喝了一口酒,叹道。
“又能过上太平日子了!”老汉端着酒碗也叹道。
杂货店里的老婆子也喝得酒上了脸。她由于心中高兴,也由于喝了酒,脸上也
是喜气洋洋的,一扫往日的阴沉和刁刻,她看看脸色红扑扑的圆圆,又看看英姿勃
勃的铁匠,说:“该给咱娃们办喜事了!”
长胜饱餐一顿。他吃了一碗浆水面——另外两碗硬是叫老汉和铁匠抢去吃了,
吃了锅盔夹肉。他为了不拂老账房家的好意,又吃不少包子和炒菜,还喝了一大碗
汤。他喝了不少的酒,最后他将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葫芦里。这时黑暗开始弥漫大
地,田野暮霭苍茫。
“该回去睡觉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长胜说。
“你难道不睡吗?”大家惊讶地问长胜道。
长胜说:“我还有点事,恐怕要在今晚料理。你们去睡吧。”
大家的脸色变了:“还有事呀?事还没完呀?”
长胜笑了:“你们的事完了,再没人敢来拆房子了。而且,老将军不是说了吗,
有事找他。咱找着他,就是州长也不敢拆咱的房子!今晚是我有些事,不要紧的,
你们不用担心。”长胜再三劝说,将大家终于劝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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