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了使气氛轻松一点,我道:“你在梦中带著一柄刀干什么﹖在梦中,你是一 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刘丽玲非但一点也不欣赏我的“幽默”,而且她是不是听到了我在说什么,也 有疑问。她自顾自道:“我碰了碰那柄插在腰际的刀,心中只是模糊地感到,要用 这柄刀,来做一件大事,至于是什么事,我在那时,还说不上来虽然虽然。” 她讲到这里,声音变的更颤抖,人也抖的更厉害,才道:“虽然我终于做出来。” 我又想开口,但白素迅速按住了我的手臂,不让我说什么,我望著刘丽玲,发 现刘丽玲美丽的脸庞,现出了一种极其深切的悲哀。那种悲哀,想是混合著无穷无 尽的惊悸和恐惧,使人看了,无法不同情她心中的痛苦。我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声, 喃喃地道:“一柄锋利的刀,可以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我讲这句话的声音很低,可是刘丽玲却听到了,她的身子徒地震动了一下,抬 起头向我望来,又立时低下头去:“我肯定了那柄刀还在我腰上,放轻手脚,向前 走去。我穿的鞋子,鞋底很薄,当我踢过哪些散落在地上的豆子时,可以感到一粒 粒的黄豆,在我的鞋下,被我踏碎。我来到前面那个建筑物之前,听到了一连串粗 鲁的呼喝声。” 刘丽玲又抬头向我望了一眼,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作了一个手势。 刘丽玲道:“我加快脚步,走过去,先是贴墙站著,只听得里面不断传来呼喝 声,那个小伙子则不断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奇怪,当时我的心情极 紧张,可是听到那小伙子小展说”我不知道“,就放心得多。” 我听到这里,叹了一声:“刘小姐,你的叙述,很容易使人产生概念上的模糊, 在梦里,你好像只知道行动,而不知道为什么要行动﹖” 刘丽玲想了好一会,才道:“的确是那样,我要做一件事,可是为什么要这么 做,我却说不上来。我也有各种各样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会有著样的感觉,也一样 没有解释。” 我没有再问下去,刘丽玲再喝了一口酒:“当时我心中紧张,害怕,一颗心提 起又放下,不知道有多少次。过了没有多久,里面突然传出了小展的惨叫声,和殴 打声,我走近了几步,走近一个窗口,将盖在窗上的蓆子,揭开了一点,向内看去。 我首先闻到一股极怪的味道,接著,我看到有三个人,正在狠狠地打小展。那三个 人那三个人。” 刘丽玲的身子又发起抖来,白素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刘丽玲叹了一声:“这 三个人的样子,实在太古怪,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人﹗” 我皱著眉,听她讲下去。刘丽玲就形容这三个人的样子。当时,她形容得十分 详细,但我不必再重复了,因为她所说的那三个人,就是杨立群口中的瘦长子,大 胡子和那个拿旱烟袋的。 这三个人,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造型古怪”,不过从小在繁华的南方大都市中 长大,家境富裕,生活洋化的刘丽玲,当然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人。当然,从她 的形容中,我已经可以知道,这三个人,是中国北方乡镇中的“混混”,介乎流氓 和土匪之间的不务正业之徒。 当时我听了刘丽玲的叙述之后:“对,这样的人物,你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 遇到﹗” 我这样说,是在强烈的暗示她,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遇到,但是在艺术作品中, 可能“遇”到。刘丽玲很聪明,她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想了一想:“在其它生活 方面,我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只有在梦中,我才清楚地看见他们,他们活生生 的在我面前,我不但可以看到,他们额上现起的青筋,而且可以闻到他们身上发出 来的汗臭味﹗” 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这种经验,的确不是怎么愉快,我道:“事情发展下去。” 刘丽玲道:“他们三个人,不断打著小展,呼喝著,像是在逼问小展,一些东 西放在什么地方。小展却咬紧牙关捱著打,不肯说。拳脚击打在身体上的那种声音, 真的可怕之极了,血在飞溅,可是那三个人却一点也没有住手的意思。” 刘丽玲讲到这里,面肉在不由自主抽搐著。在一个美丽的女人的脸上,现出这 种神情来,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我扭过头去,不忍去看她。 可是刘丽玲发颤的声音,听来一样令人不舒服,她在继续道:“当时,我只感 到,小展是不是挺的下去,对我有很大的关系﹗” 她又顿了顿,才道:“究竟会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不上来。” -------- 安宜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