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突然,咣当一声,门打开了,接着,传来贝蒂? 马丁严厉、尖锐的声音,打 破了沉寂:“萨利!萨利!萨利? 马丁!你,萨利? 马丁!进来!你在哪儿?” 女孩伸开胳膊绕在利瓦伊的脖子上,飞快地吻了他一下,然后轻快地跑开了, 沿着海勒姆站的那条路飞走了。她跑过时,海勒姆赶紧蹲下身子。利瓦伊站着目 送她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转过身去,吹着口哨走了。 利瓦伊刺耳的口哨声渐渐地消失在远方,海勒姆跌跌撞撞地从篱笆后面爬了 出来,他脸上呈现出从来没有过的表情,让人无法形容。 九 海勒姆站在炉火前,双手背在身后,紧握着双拳。他连碰都没有碰桌子上的 晚餐。利瓦伊的胃口倒是非常好,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他的目光越过盘子, 到了继兄那里。 “那500 镑怎么样了,海勒姆?”他说,“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来筹集, 虽然现在时间还没有到,但我打算后天就离开这里,你最迟明天就要把钱给我, 我要我自己的钱。” “我今天把钱给了霍尔律师了,他给你保管这笔钱。”海勒姆木讷地说。 利瓦伊咣当一声放下了刀叉。“霍尔律师!”他说,“霍尔律师和这件事情 有什么关系?霍尔律师没用这笔钱,是你用了这笔钱。你得把它还给我,如果你 不还,我向上帝发誓,一定要起诉你,一定。” “霍尔律师是托管人,我不是你的托管人。”海勒姆用同样呆滞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什么托管人,”利瓦伊说,“也不知道什么律师。我想知道的是, 你到底给不给我钱?” “不,”海勒姆说,“我不给你,霍尔律师会给你的,你去找他吧。” 利瓦伊? 瓦斯特的脸胀成了紫红色,他猛地把椅子推到了后面,大叫起来, 声音十分刺耳。“你这个该死的陆地强盗!”他咯吱咯吱地咬着牙说,“我看穿 了你的把戏。你要骗走我的钱。你知道霍尔律师对我有意见,他痛恨着我,还给 费城写了那个报告,竭尽全力地让所有人都反对我,还派水兵和我作对。我很清 楚你的把戏,但你骗不了我。只要世界上还有法律,我就会拿到我的钱——你这 个该死的、变态的小偷!你违背了我们死去的父亲的遗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估计就算是屋顶塌下来,利瓦伊? 瓦斯特也不会这么吃 惊。海勒姆突然走上前,紧握双拳,半边身子压过桌子,死死地盯着利瓦伊的眼 睛。他呆滞、愚蠢、像木头一样的脸因为愤怒而严重扭曲了,太阳穴上的青筋鼓 起,就像打了结的鞭绳一样。他说话时,声音远远超出了一个基督教徒的行为标 准,是那种气喘吁吁地咆哮。 “你会起诉我?就你?”他说,“你会起诉我,是吗?你害怕上法庭——利 瓦伊? 瓦斯特——你上法庭试试——看看你喜不喜欢法律吧。你凭什么骂我是小 偷——你这个该死的、凶残的流氓!你才是小偷——利瓦伊? 瓦斯特——你来到 这里,就偷走了我的爸爸;你让我破产——我得给你本来应该属于我的钱——你 还偷走了我追求的姑娘。”他停了下来,嘴唇因为要说的话而颤抖着。“我知道 你,”他磨着牙说,“我知道你!要不是因为父亲让我发过誓,我早就把你送到 地方官员那里了。” 然后,他手颤抖着,指着利瓦伊说:“那儿是门,你看到了!滚出去,永远 不要再进来——如果你再进来——或者如果我在哪儿再看到你——我向上帝发誓, 一定要把你扭送到律师那里,把我知道的、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啊,我一 定会这样做的,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如果你想要法律,我会给你足够多的法律! 赶快给我滚出这个房子!“ 听到海勒姆的话,利瓦伊好像把身子缩在了一起,黄铜色的脸变得更加黄了, 像蜡一样暗淡无光。海勒姆说完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推开椅子,站起来,戴 上帽子,鬼鬼祟祟地四处瞥了一下,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房子,晚餐刚动过一点, 但他没有停下来吃完它。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走进过海勒姆? 怀特的房子。 十 海勒姆终于把这个坏蛋赶出了家门,但这个坏蛋蓄谋已久的坏事还是发生了。 第二天,人们传言萨利? 马丁跟着利瓦伊? 瓦斯特跑了。第二天早上,老比 利? 马丁带着来复枪到了镇上,四处搜捕利瓦伊,扬言一抓到这个把他女儿引上 邪路的坏蛋,就一枪毙了他。 这个坏蛋离开了海勒姆的家,与此同时,另一个恶人也离开了他停泊的港湾。 几天后,从印第安河传来消息,海盗蓝肤已经离开了河口,向东南方向驶去。 那些看上去好像无所不知的人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蓝肤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就在他离开三天后,一艘 “蝎子号”单桅帆船在刘易斯港抛锚,船上载着那个不幸的班轮的纽约代理人和 一个政府专员。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一到这里就马上颁布了一条严厉的搜捕令。这条搜捕令 使很多古怪的事实曝了光。他们发现,有那么一段时间,印第安附近的居民与海 盗关系非常友好,因为在这一地区的许多房子里,这位政府专员搜到了许多价值 不菲的东西,都是海盗们从班轮上抢来的。他们还在刘易斯镇的一些人家里发现 了许多来源可疑的贵重物品。 一时间,居民们似乎都多多少少地因为海盗而沾上了污点。 甚至可怜的海勒姆? 怀特也没有逃脱嫌疑,检查官们发现利瓦伊? 瓦斯特与 海盗蓝肤的犯罪活动有牵连,因此,他们认为海勒姆也与海盗有来往。 老黛娜和黑鲍勃也遭到了审查,于是,人们不但全都知道了利瓦伊与两个客 人会面的事情,而且还知道了当海盗们在屋里讨论如何处理战利品时,海勒姆也 在场。 海勒姆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看起来,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些不公正的怀疑 带给他的伤害更深了。在海勒姆所遇到的所有不幸中,这是最后一记最沉重的打 击,也是他最难以承受的一次打击。 利瓦伊不但从他这里夺走了父爱,还把自己逼到了破产的边缘。更可恨的是, 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私奔了,现在他又毁了海勒姆的好名声。 针对对他的怀疑,检查员们立即积极地行动了起来。 海盗们曾经从班轮上抢走了价值高达几百英镑金币的支票,因此,海勒姆接 受了严格的审问和严厉的检查,他们想查出海勒姆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海盗们的去 向。 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像大山一样压在海勒姆的身上,在重压之下,海勒姆不 但比以前更加呆滞、沉默,而且还变得更加阴沉、忧郁,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陷入 沉思之中。在火堆前,他经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连椅子都不动一下,就这么呆 呆地盯着前方。 在二月里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地上的积雪有三英寸厚,海勒姆正在呆呆地冥 思苦想,突然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敲门声很低,而且不很连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海勒姆忽然被惊醒。他坐 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然后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萨利? 马丁。 海勒姆就这样毫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萨利首先开口了。“海, 你不请我进去坐会儿吗?”她说,“我又冷又饿,快要饿死了,我太饿了。看在 上帝的份上,请让我进去吧。” “好的,”海勒姆说,“请进吧,但是为什么你不回自己的家呀?” 这个可怜的女孩因为寒冷浑身颤抖,牙齿咯咯吱吱直打架。一听这话,她哭 了起来,边哭边用包住头和肩的毯子的一角擦着眼泪。“我回去了,海勒姆,” 她说,“但是爸爸,他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还很恶毒地骂了我,海,我真 希望自己死掉算了。” “你最好先进来,”海勒姆说,“外面太冷了,站在外面不行。”他给女孩 让开一条路,女孩满怀感激地迅速走进了房子。 海勒姆让黑人黛娜给她拿来食物,她坐下来,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了起 来。她吃饭时,海勒姆背朝着火站着,看着她,那个曾经圆润、像玫瑰花一样红 扑扑的脸蛋现在已经变得消瘦、憔悴。 “你生病了吗,萨利?”他问道。 “没有,”她说,“但自从离开家后,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海。”一想起 那段痛苦的日子,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她匆匆地用手背擦去了眼泪,并没有 停止吃饭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