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接下来是一阵沉寂。黛娜蜷缩着身子坐在壁炉另一边的小木凳上,饶有兴趣 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海勒姆根本就不去注意她。“你不跟利瓦伊跑了吗?”他忽 然问。女孩低下头,偷偷向上瞄了瞄他。“你不要害怕。”他又说。 “是的,”她终于回答了,“我是跟他走了,海勒姆。” “你们去哪儿了呀?” 听到这个问题,她忽然放下了刀叉。 “不要问我这个,海,”她激动地说,“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你不了解 利瓦伊,海勒姆。他不想让我告诉你有关他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告诉你,如果我 给你说了我们到过哪儿,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一定能把我找出来,然后杀了我。 如果你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事情,海勒姆,你就不会再问任何有关他的问题了。 “ 海勒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思了好长时间,后来他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我一直想多看你几眼,萨利。” 萨利并没有立即回答,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海勒姆,”她 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事,你能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吗?”海勒姆点点头。“那 么我就告诉你,如果利瓦伊知道我向你说了,他肯会杀了我,肯定会的。海,你 走过来点,我得小点声儿给你说。”海勒姆朝她探过身去,她迅速地朝左右看了 看,然后把嘴凑到了他耳朵边:“我是个诚实的女人,海。逃跑之前,我就已经 嫁给了利瓦伊? 瓦斯特。” 十一 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夏天很快就到来了。不管海勒姆心里怎么想, 但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迹象。然而,他粗笨的脸明显变得松弛了,双颊也 凹了下去,由于关节松弛,他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笨拙了,几乎都要缩进衣服里去 了。他经常会在半夜被惊醒,有时他会在屋子里走上几个小时,一直走到下半夜。 就这样,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遭遇了一生中最重大、最可怕的 一件事。 七月,一个酷热的夜晚,感觉像在蒸炉里一样,即使心里只装着一些小事, 环境也很顺心,但是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想要睡着还是很困难的。满月的月光透过 敞开的窗户,照在了地板上。海勒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走一个来回,都会经 过那片四方形的月光,每次走进朦胧的月光投射下来的光束时,在月光的映照下, 他那憔悴的身体都会忽然发出亮光。 厨房里的钟声响了,海勒姆停下脚步去数钟声,已经十二点了。 最后一声钟敲完了,夜又沉寂下来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现在他在专 心地倾听另一种声音。在大钟敲下最后一声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正沿着房前 的小路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直走到了敞开的窗户下面。几秒钟后,他 听到生锈的铰链发出了吱吱的响声。一位神秘的客人进了磨坊。海勒姆蹑手蹑脚 地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此时,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老磨坊积满灰尘的木板屋顶 上,在不到30步远的地方,他看到门忽然被打开了。他马上提起精神,全神贯注 地观察着,大约经过了一两秒钟的寂静,从敞开的大门后的黑暗中,闪出了一个 清晰、生动的人影。月光皎洁,海勒姆可以像白天一样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脸, 那是利瓦伊? 瓦斯特。此时,在他胳膊下,夹着一个空的面粉口袋。 利瓦伊? 瓦斯特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摘下帽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轻轻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磨坊,和来时一样小心谨慎。他贴着房子小心 挪动着脚步,海勒姆往下看了看他,这时海勒姆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他。 在距离房子五六十码时,利瓦伊停了下来,从曲折的篱笆后的暗影中忽然蹿 出第二个人影来,很明显是前来与利瓦伊会合。他们站在一起交谈了一小会儿, 利瓦伊不时地指指磨坊,然后两个人转过身去,翻过了篱笆,抄近路穿过一片开 阔的农田,走过又高又乱的杂草地,朝东南方向走去。 海勒姆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 到他扭曲、暴怒的表情,这个表情和七个月前他在厨房里面对自己继弟时的表情 一模一样。此时,额头上的汗珠滴了下来,他用袖子擦去了汗水,然后没穿外套, 也没戴帽子,就直接跳出窗户,穿过草地,毫不犹豫地朝着利瓦伊走的方向跟了 过去。 他翻过篱笆,清楚地看到月光下的那两个人正走在远处平坦、茂密的草地的 那一头,马上就要进入一条狭窄的松树林里。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进了松树林,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 此时,海勒姆目光十分坚定,紧闭着双唇,像一个正在追击敌人的复仇女神 一样顽强、无情。他跟着两人穿过月光明朗的草地,走进了松林的阴影中。午夜 的松林十分宁静,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他轻轻踩过树下滴满松脂的地面,没有发 出一丁点儿响声。在静寂无声的树林中,他能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利瓦伊和同伴 的说话声,在这空荡荡的树林中,他们的说话声显得格外响亮,而且还伴随着山 谷的回声。树林那边是一块玉米地,两个人钻进了正在抽穗的玉米地里,不时传 出玉米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根据这种沙沙的响声,他紧跟他们钻进了玉米地,一 步也没有落下。 穿过玉米地,是一条通往刘易斯南部的大道,经过一座独木桥,走过一片连 接镇子和远方沙丘的辽阔盐沼,两个人沿着这条路线走着,海勒姆一直在后面跟 着。忽然,海勒姆发现自己已经赶上了他们,离他们只有不到50步远,现在,他 可以看到利瓦伊的同伴肩上背着一包东西,看起来像是工具什么似的。 他停了一会儿,等到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 汗水,紧盯着前面的两个人。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又翻过篱笆到了大路上。 海勒姆跟着这两个人走了有两英里,也许可能更远的距离,他们走过平坦的 白色马路,穿过沉醉在甜蜜梦乡的格林费尔德的安静民居,越过谷仓、棚屋、高 耸的干草堆、田野、树林、空旷的草地、黑糊糊的沉静的小镇,最后走到了一片 白茫茫的宽阔盐沼地。盐沼在银白的月光下一览无余,看上去无边无际,当然, 实际上它是有边界的,远处,盐沼和一条长长的雪白沙丘连在了一起。 海勒姆又跟着他们走过平坦的盐沼、繁茂的莎草地、琉璃般清澈的湖泊。经 过湖泊时,他还看到湖面上自己的倒影。他们就这样走啊走,最后走到了一片矮 松林。这些苍老的矮松树生长在白沙丘脚下,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样子,但却十分 挺拔。 海勒姆躲在松林的阴影中等待着,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片空地上,身后拖 着他们黑得像墨汁一样的长长的身影。在死一般无声无息的寂静中,海勒姆似乎 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半英里以外大西洋的海浪撞击在岸边的沙丘上发出的低沉、 有力的拍打声。 后来那两个人绕过了白色断崖的南端,海勒姆紧跟着他们,也绕过了断崖, 但此时,那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面前是光滑陡峭的沙山,嶙峋的山脊直耸入天际。前边两个人的身影一直向 山上走去,很快消失在山顶,海勒姆也跟着爬了上去。山脊那边有一片圆形的碗 状山谷,大概有50英尺宽,18-20英尺深,在海风的作用下,山谷几乎成了正圆 形。海勒姆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爬到了山顶上,偷偷地往下面的山谷看 了看。那两个人正坐在沙地上,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枯死的松树,高高的 树干光秃秃地立在沙地上,也许几个世纪前它就生长在那里了。 十二 此时,利瓦伊已经脱掉了外套和马甲,用帽子扇着风。他把随身带着的那个 包裹摊了在沙地上,坐了下来。他的同伙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明亮的月光照在 那人脸上,海勒姆立即认出他就是那个身材健壮的外国坏蛋,那天晚上曾经和那 个小个子一起去找过利瓦伊。这人已经摘掉了帽子,正在用一条红巾擦着汗。在 他身边,放着一捆他一直背着的工具:两把铁铲、一根绳子和一根尖头的长铁棍。 这两个人用外语交谈着,海勒姆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能看到继 弟一会儿用手指一指那棵死树,一会儿又指一下碗状山谷中另一面陡峭上的白色 沙地。 后来,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已经休息好了,而他们的会议——如果确实是会议 的话——也结束了。利瓦伊在前面带路,另一个人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到了那棵 枯死的松树前。利瓦伊停下来开始忙活,好像在寻找某个记号。找到后,他从包 里取出一根卷尺和一个大大的黄铜罗盘。他把卷尺的一头递给同伴,用拇指把另 一头压到树上某个位置。然后用罗盘确定方向,还不时地向另一个人发号施令, 那个人根据指令一会儿往左移一点,一会儿往右移一点。后来利瓦伊又下了一个 指令,他的同伴就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木钉,把它钉钉到了沙地里。然后,他们以 这根木钉为基点,按罗盘指示的方位进行测量,又钉下了第二根木钉。经过第三 次测量后,他们好像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利瓦伊用脚后跟在这个地方画了个十字。他的同样把尖头铁棍拿给了他,然 后站在一旁,利瓦伊举起铁棍深深地插进了沙子里。他一点点往下插,好像在寻 找藏在沙地下面的什么东西。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后来,铁棍好像是碰到 了沙地下的什么硬物,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看上去,他找到了要找的东 西了。他用棍子又向下点了两三下,确定无误后,把棍子插在那里,擦掉了手上 的沙子。“现在去拿铁铲,彼得。”他说,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英语和那人对话。 这两个人开始忙着挖沙子,因为他们要找的目标看样子埋在大约六英尺深的 地方,再加上挖的沙子会一次又一次地滑到坑里,所以这项工作很繁重,需要反 复进行。他们的铁铲最终碰到了那个硬东西,利瓦伊擦掉了自己手上的沙粒,弯 下腰去。 利瓦伊的同伴从沙坑里了爬出来,把绳子扔了给了他。利瓦伊用绳子牢牢地 系住了那样东西,然后也爬出了沙坑。他们一起用力地拉动绳子,终于把一个沉 重的铁皮箱子从坑里拖了出来。这个箱子大约有三英尺长、一英尺宽、一英尺高。 利瓦伊的同伴弯下腰去,解开了捆在箱子上的绳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非常迅速、非常可怕、完全出人意料的。利瓦伊往后退 了一步,向两边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把手伸到背后,借着皎洁的月光, 海勒姆看到了那把刀又长又尖、十分锋利的刀刃。当他的同伴直起腰时,利瓦伊 迅速举起了尖刀,用力地刺了下去,紧接着又刺了第二刀,这两次攻击非常迅猛 有力。海勒姆清清楚楚地看到刀尖刺进那个人的背部,他甚至能够听到尖刀和人 的肋骨相撞时发出的模糊的声音——一次、两次。那个魁梧的黑胡子男人尖叫起 来,那声音听起来非常可怕,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接着他又大叫了一 声爬了起来,疯狂而绝望地掐住了利瓦伊的喉咙和胳膊。接下来的这场短暂打斗 虽然看上去是惊心动魄的,但却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除了重重地喘气声和沙 地上凌乱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海勒姆能够看到沙地上流了一大 滩暗红的血。但很明显,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因此,战斗仅仅持续了一两 秒钟。利瓦伊从受伤的人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把衬衫袖子从肩膀到手腕部分 都撕了下来,再次残忍地举起尖刀,一次又一次地向下刺去。现在,刀子已经完 完全全失去了原来亮白的颜色。 刹那间,一切都结束了。利瓦伊的同伴像一捆破布一样,一声不吭地倒在了 沙地上,软软地趴在了那里,半边脸埋进了沙子里,随后,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然后就安静地躺着不动了。 利瓦伊紧握着那把尖刀,俯下身子察看了一下那个人。他的衬衫和手,还有 裸露着的胳膊,都被那个人的鲜血给染红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海勒姆看到了 一张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的脸。 最后他耸耸肩,弯下腰去,用死人身上那松垮垮的马裤擦了擦自己的刀和手, 又擦了擦胳膊,然后把刀插回鞘中,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箱子。在明 亮的月光下,海勒姆清清楚楚地看到:箱子里大部分是纸和皮制袋子,而且很明 显那些袋子里装满了钱。 那场可怕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海勒姆一直都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趴在沙 丘顶上,他惊恐、迷惑地看着下面沙谷中的那场殊死搏斗。沙子从他趴着的地方 慢慢地滑了下去,但是,利瓦伊太过关注于翻看箱子里的东西,根本没有注意到 沙子发出的微微的响声。 海勒姆的脸像死人的脸一样苍白憔悴。他张开嘴好像想要说话,但一个字也 说不出来。他就这样默默地站着,活像一尊雕像,而不是一个活人,然后他的目 光忽然落在了利瓦伊带来的袋子上。毫无疑问,这个袋子是用来装珠宝的,现在 它仍然静静地躺在那片沙地上。此时,海勒姆忽然灵光一闪,整个脸上的表情都 变了,他把嘴唇紧紧地闭在一起,好像害怕自己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发出声音,脸 上原本憔悴的神情也完全消失了。 他沿着沙丘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慢慢走下了斜坡。他的行动缓慢、寂静,踩到 松软的沙子上时,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就这样静悄悄地、一步一步地走下了 沙丘,走到那个袋子旁边,无声无息地拿起了袋子。利瓦伊仍然在箱子边上埋头 检查里面的纸张,离他只有四英尺远。海勒姆拿着袋子,可能是因为不小心发出 了轻微的沙沙声,利瓦伊迅速转过头来,但是已经晚了,一瞬间,那个袋子已经 罩住了他的全身。 接着是另外一场恶斗,和刚才发生的那场搏斗一样激烈,一样无声无息,一 样绝望而短暂。利瓦伊身材瘦长、强壮,精力旺盛,他力气很大,为了保住性命, 他绝望地用尽全力进行搏斗,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机会战胜同样拥有强大力量 的海勒姆。没过多久,利瓦伊被死去同伴的尸体绊倒了,海勒姆一下子扑到他的 身上。也许这一跤把他给绊晕了,也许他觉得再抵抗也没有什么用,所以,他停 了下来,安静地躺在那里。海勒姆跪在他身上,从箱子的环上抽出绳子,然后一 声不吭地把利瓦伊连同那个面粉袋紧紧地捆在了一起,打上了好多个结。在这个 过程中,利瓦伊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让我走,”包袱里传出他窒闷的声音, “我会给你500 镑,就在那个箱子里放着。”海勒姆一句话也没有回答,继续打 着绳结,把他紧紧地捆住了。 十三 整个冬天和春天,“蝎子号”战舰一直停泊在刘易斯港,也许他们还怀着一 丝微弱的希望,认为海盗可能会卷土重来。这天早上八点,梅纳德上尉正坐在霍 尔律师的办公室里,边用帽子扇着风,边和律师聊着天。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律师和上尉连忙走了出来。他们看到街上有一大群 人正向这边走来,不停地喧哗着,推推搡搡的,有的人走在人行道上,有的人走 在大马路上。附近的人家把门窗都打开了,伸出头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群人越走越近,人们终于看到了,这群人中有一个人,他们陪着他往这边 走。 这个人就是海勒姆? 怀特,他的头上没有戴帽子,身上也没有穿外套,汗水 顺着脸颊滴溚滴溚地往下流,但他仍然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的肩 上背着一个大袋子,袋子用绳子一圈圈地紧紧地捆着。直到他们走到跟前来,律 师和上尉才看到这个袋子里露出来一双穿着灰色线袜的腿。原来,海勒姆竟然背 着的是一个人。 当天早上,海勒姆就这样拖着这个袋子走了五英里远,中间一次也没有休息, 直接来到了律师的办公室。 他走上陡峭的楼梯,进了律师的办公室,一言不发,把身上背的东西重重地 摞在了地板上,然后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律师两只手撑在桌子上,站在那里,先看了看海勒姆,又看了看地上这个奇 怪的东西。尽管外面人声鼎沸,而此时,办公室里却忽然静了下来。“这是什么, 海勒姆?”霍尔律师问道。 海勒姆重重地喘着粗气,终于开了口。“这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谋杀犯。” 他说,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袋子里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这儿,你们来几个人!”律师大声叫到,“过来!把这个人解开!他是谁?” 有十几个冲上来帮忙,很快就解开了绳子,面粉口袋从那个人的头上和身体 上滑落了下来。 他的头发、脸、眉毛和衣服上都沾满了面粉,但是这些面粉却无法遮盖住他 头上、胳膊上和衬衫上大大小小的暗色血污。利瓦伊用胳膊肘支起了自己的身体, 愁眉苦脸地向四周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地吃惊。 “啊,是利瓦伊? 瓦斯特!”律师用沙哑的声音说,他太吃惊了,似乎半天 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忽然,梅纳德上尉推开围住利瓦伊的人群,挤了进来,他抓住利瓦伊的头发, 把他的头向后扳去,以便看清这个人的脸。“利瓦伊? 瓦斯特!”他大声地说, “这个人就是你曾经提到过的利瓦伊? 瓦斯特?看看这个伤疤,还有他脸上的印 记!他就是蓝肤!” 十四 在蓝肤从沙地里挖出来的箱子里,人们不但发现了班轮上被抢走的金匠汇票, 而且还发现了许多那艘船上的官员和乘客们被抢劫的贵重物品。 班轮的纽约代理人说要给海勒姆一笔丰厚的报酬,感谢他帮助他们重新找回 这些丢失的汇票,但海勒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这么做,”像平常一样,他 沉闷、呆滞地说,“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虽然他不肯接受班 轮代理人给的报酬,但是上天还是赏赐了他。“蝎子号”把蓝肤押到了英国,关 在了纽盖特监狱。在狱中,他自杀了,用长袜把自己吊在了监狱的窗户上。初秋 时分,这条消息传到了刘易斯,霍尔律师马上行动,把海勒姆父亲的500 镑遗产 转交到了海勒姆手中。 这一年的11月,海勒姆和海盗的遗孀萨利? 马丁终于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