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六月,诸侯大会彭城,尊项羽为帝,国号“西楚”。 项羽想封韩信齐王,但是韩信却只是摇了摇头。 “也许……”他说,“还不是时候。” 于是西楚大帝封侯拜相,大赦天下,制定法令,安定国家。 在一片忙乱中,韩信召见了张良。 “韩将军。”那个温润忠诚的谋臣披镣戴铐,站在了韩信面前,平静地问: “将军如今已手握天下,为什么还要召见一个只求一死的阶下囚?” 韩信没有回答,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坐椅的扶手。许久许久,他终于开了口: “子房……为什么要忠于刘邦?” 张良冷冷地道:“因为刘邦应该得到天下——这是将军对在下说过的,不是 么?” 韩信笑了起来:“但是现在他输了。”他问,“有必要忠于一个失败的君主 么?” 张良道:“忠诚不是这样来评价的。”他突然质问道:“你知道项羽的残忍, 你知道天下苍生的悲苦,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帮助西楚霸王?” 韩信淡淡道:“但是现在项羽做得不错。” 张良冷哼道:“你以为他会相信你多久——韩将军?” 韩信久久地看着他,换了个话题,道:“那么,子房认为吕雉和刘盈……刘 邦的眷属应该怎么办?” 张良心里一紧,道:“养虎为患,将军大忌。” 韩信大笑了起来,道:“子房,我并不是项王,对我使激将法很有趣儿么?” 张良长出一口气,道:“韩将军一代英豪,有必要为难女人孩子么?” 韩信突然问道:“如果现在还有机会,子房会立刘盈为帝么?” 张良吃惊地瞪着韩信,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韩信笑着看看满脸疑问的张良,轻轻笑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子 房好好休息吧,也许……”他挥了挥手,令从人把张良带了下去,嘱咐道:“好 好看待子房先生,不要为难他。” 男人们一片忙乱的时候,夏天和慕容雨却在——打牌。 这个主意是夏天想出来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消磨夜晚的漫长时光—— 23世纪的生活早就让两人都养成了夜猫子的习惯。现在天刚黑就要睡觉,简直等 于是要了两人的命。所以夏天翻翻找找,和慕容雨找到了一大把玉圭,两人命侍 卫找来毛笔颜料,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居然做成了副扑克牌。两人从拖拉机打到 二十一点,从行星流打到拱猪,一天到晚地叫来叫去:“方块三!” 忙了一天,筋疲力尽的韩信与项羽走到两个女孩儿的寝殿门口的时候,马上 就听见了夏天在大喊大叫:“同花顺!” “少来了!”慕容雨叫道,嗓门一点儿也不比夏天小,“梅花同花!怎么样?” “你!”夏天大叫:“又不是顺子!” 韩信与项羽同时咳嗽出声,已经被夏天和慕容雨折腾得目瞪口呆的宫女们吓 得慌忙涌过来,跪了一地,莺声燕语道:“叩见陛下,请韩将军安……” 但是最该过来的两个人却还在吵架: “二十一点也有同花的吗?”慕容雨大声嚷嚷。 “你还不是七张牌都凑成二十一点了!”夏天跳着脚叫。 韩信捂着额头,项羽翻着白眼:“我算知道她们的大嗓门是怎么来的了……” 两个一点儿形象都没有的人才注意到人人都在看着她们。 夏天从坐椅上跳下来,道:“下次打桥牌好了,把他们俩教会就是了。看你 怎么作弊!” 慕容雨气哼哼道:“打就打,你才作弊!” 夏天又瞪起眼睛来:“是谁说我作弊从来都会被抓的?” 慕容雨刚要回嘴,两个凑过来的男人已经很有默契的将她们拉开了。 迅捷的行动力从来都是夏天上尉最令人称道的地方,她立刻揪住了韩信: “过来过来!” “做什么?”少有糊涂时候的大将军一头雾水的问。 “废话,打牌呀!” 慕容教授也一把就把西楚大帝按在了牌案旁。 两个男人苦笑着坐下来,脑子最清楚的大将军总算还记得对行礼退下的侍女 们吩咐一句:“把殿门关上,要下雨了。” 闪电划破长空,照亮天地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最激动的人是天下至 尊。 “我又输了?”他吼道。 夏天上尉拿着画了猪头的竹简,苦着脸道:“你少长一点儿胡子行不行,都 没地方挂了……” 西楚大帝大吼道:“再来,发牌发牌!” 大将军手脚不停地洗牌。慕容教授支着细巧的下颌,哧哧地笑着,用毛笔在 竹简上飞快地画着猪头。 “……一点儿也不象……”上过漫画班的夏天上尉评论道。 慕容教授瞪她一眼,正要说话,正在发牌的韩信突然停下了动作—— 殿门轰然动开,一个黑色衣装的战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殿外,他站在 门口。环视殿内,见四个人齐齐盯住了他,便迈步跨进了大殿。 所有的人都从桌边站了起来。夏天最先开了口: “柳建……” 项羽正想叫侍卫,韩信一把抓住了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听听他说什么。”他低声说。 柳建看着四人,开了口,轰轰雷鸣声中,他的声音响亮得有些不真实;闪电 中,他的神情冷硬如冰。 “……23世纪传来的消息:时间河已经分岔,为了防止可能出现时空混乱与 错位,通往这个时间点的时空蛀洞必须永久地关闭了。 “我接到了实验室命令,明天中午,这个时间段的时间河将出现小面积的平 稳。所以,我必须在明天返回23世纪。 “那么,慕容教授,夏天上尉,现在是最后的时间了。你们是否要与我一起, 返回23世纪?” 两个女孩子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她们互相看看,又看向身边的男子 …… 一边,是血肉至亲。严厉的父亲,慈详的母亲,快乐的朋友,心爱的事业… … 一边,是刻骨铭心的爱侣。和他共患难,和他征沙场,和他一起笑,一起怒, 一起跃马九洲的心上人。 两个女孩子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项羽不说话,大胡子里有着细不可闻的叹息。 韩信没有表情,深遂双眸垂下来,不看任何人。 许久许久,夏天抬起了头。 “韩信……”她低低地叫道,把手伸给他。 韩信却避开了她的手,伸手将挂在她细巧耳郭上的竹简取了下来。 “夏天,别这样……”他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说。 “回去吧,小雨!”项羽突然说。 慕容雨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项羽。 “你……你不习惯这个世界……我知道。”西楚大帝吭吭哧哧地说。 “……我……我……” 我知道我不能自私得让你留在这个你不习惯的世界。 可是,如果你肯留在我身边,我是真的愿意一生只爱一个女人…… 柳建没有说话,闪电划过夜空,使他看起来就象一尊冷漠的塑像。 韩信将视线转到柳建身上,突然开了口: “吕雉和刘盈,现在都在我的手中。”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看住了他。塑像一下子动了,柳建冷冷道:“什么意思?” 韩信淡淡道:“没什么意思,我的最后一张牌,”他瞧瞧桌上堆得乱七八糟 的玉圭,“落水的人的最后一根木头,绝望的人的最后一个希望。” 柳建看着韩信,眼睛里有着除了韩信以外,没有人能读得懂的光芒。他看向 夏天,眼神一下子又柔和了下来。 “韩将军,你赢了……”他低低地说。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 许久许久,柳建才又开了口,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说: “韩将军,23世纪对于你改变历史的行为进行了研究,做出了决定。专家组 认为:由于吕雉与刘盈活着,时间河的分岔也许还是可以避免的。那么,‘天域 ’工程受到的干扰,应该可以降低。 “但是,如果要刘氏统治天下的话,有两个人,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 夏天刚要说话,韩信掩住了她的嘴。 “嘘。”他轻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建。 “所以,”柳建机械地说,“如果韩将军与楚霸王愿意放弃天下的话,那么 ……23世纪愿意欢迎两位。” 除了韩信以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慕容雨突然吃惊地看向项羽,现在,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啊! “我一直对物理很有兴趣,夏天。”韩信微笑地对夏天说。 “我一直对打游戏很有兴趣。”西楚大帝粗声粗气地说,从耳朵上把画着猪 头的竹简拿了下来。 夏天与慕容雨发呆地互相看看,实在想不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两人都 呆呆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么,西楚大帝,韩将军,你们愿不愿意与23世纪讨论一下,有关于你们 离开这个世界前,对这个世界应做的安排?”柳建问道。 韩信深深地点了点头,项羽说:“那么我们去我的寝宫。”他的不少公文都 放在那里。 三个男人走出去以后,若大的殿中只剩下夏天和慕容雨。 很久很久,夏天才耳语一般地说: “小雨点,你……你拧我一下?”她说,“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慕容雨也同样呆怔怔地看着夏天。 “他……他们……” “……要去23世纪?”夏天接下去说道。 两个女孩子突然抱在了一起,两人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他……他们……” 为我们放弃了江山,放弃了天下? 殿中,只有两人无法竭止的抽泣声。 夏天率先恢复了镇静,她抬起手来,抹了把脸。 “真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结局。”她揉揉脑袋,说,“23世纪怎么会做出 这样的决定呢?我一直以为我老爸会撕了我呢。” 慕容雨擦干了眼泪,看着夏天,笑了起来。痛痛快快地流过眼泪以后,她感 到了一生中从未感觉过的轻松快乐。 “你知道刘阿姨送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小天?”她调侃说,“她说你 和你老爸吵架吵得可大声了,两父女都是一样的脾气……还说:‘其实那孩子说 的,不都是她爸爸教的么?’”她斜着眼睛看夏天,加重语气,念道:“‘无情 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夏天扁扁嘴,说:“老妈就是喜欢多嘴多舌的,她还说了什么?” 慕容雨快乐地笑着,道:“她还说:‘本来嘛,女婿都得先回家见一见岳父 岳母的呀’……” 夏天一脸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自个儿咕咕 咕咕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来劲儿,终于抑止不住地弯下了腰。一边笑,一边把手 伸进怀中。 “你笑什么?”慕容雨好奇地问。 夏天调皮地说:“我在想,这一次的报告,该由谁来写?” 被夏天掏出来的,是夏副司令的那支次声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