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极其小心谨慎,我希望首先确认,这种“调整剂”究竟能起到何种作用。这 三种粉末肯定可以先混合起来,然后如果溶化在水中也顺利的话,我打算弄个实验 对象来试试,看看究竟能起到什么调整作用,不妨就用房东的猫——它是个又胖又 懒的家伙,老躺在我唯一的椅子上消磨时光。每当我上下楼梯时,还得小心翼翼绕 开它,防止万一跌交而折断我的脖子。所以梯比——这就是它那平庸无奇的名字— —很可能要成为科学的殉难者了。 我洗涤盆里放上一只空的玻璃果酱罐,从三个瓶子各称出并倒进一些粉末,把 水龙头开得细细的,再用玻璃棒搅拌一下。在完全混合以后,我注视着它们。起初 液体是深红的,然后随着水量的增加,它渐渐变为浅红,但什么特别的情况也没有 发生。但后来没有任何预兆,溶液就突然转成纯净透明并发出咕噜声,一下子它们 就全打排水口里流走,而我还机械地用玻璃棒在搅拌,我这才发现果酱罐已荡然无 存!有整整五分钟我像呆子一般木立不动,也没有逃开,我本以为管道中会发生爆 炸,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我竭力理顺思路:首先我假定这化合物是把果酱罐 溶解了!这一点使我异常震惊,但当我回过神,就发现手中还拿着根玻璃棒,它还 是挺好的,说明我这个猜想并不正确,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呢?真见鬼! 我还想继续实验,这一次要用更加稀薄的液体,粉末加得更少,瓶子换成大号。 可我的蹩脚天平只能称出半数的粉末——再少就不能保证分量的准确性;而更大的 瓶子我也没有,我不得不去找费伦斯太太。她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容器,那是个瓷瓶, 我未敢冒昧猜测它的原来用途。在它外壁上画着花卉和爱神,还有一行大半退色的 题词“勃列格波敬赠”。我向女房东声明,这瓷瓶可能被我弄坏或完全毁掉,但她 嗤之以鼻。 “我的孩子,”她说,“它在我这里已有整整三十年了。有好几次我都想故意 打碎它,可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的丈夫阿尔贝特曾如此疼爱它,他连用 一下都舍不得。而我怕看见这个怪物,我讨厌它的陈旧!好几次我想把它打成粉碎。 所以您尽管放心拿去,亲爱的,哪怕我一辈子再见不到它也没关系!” 后来我只放进半数粉末,又把水注入瓷瓶,当时我十分害怕,远远伸长手臂去 搅和,结果呢,平安无事!我搅拌这粉红的液体整整有半小时,它散发出松脂的气 味,什么意外情况也没发生,最后我熬不住了,就把液体统统倒出。将瓷瓶清洗一 下,困惑不解地送还给费伦斯太太。 可她一眼就发觉了异样。 “嘿嘿,你呀!”女房东惊叫起来。她捧起那容器四下打量,“就是把我天打 雷劈,我也要说它已经完好如新啦!” 我这才注意到,瓶子的镀金层在焕然发光,颜色鲜艳夺目,釉层上的缺口及裂 缝似乎从未有过,实际上瓷瓶完全是崭新的。费伦斯太太用惊奇的目光凝视我,她 的眼珠滴溜滚圆。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发明,我刚刚搞成的,”我急忙掩饰说,“还没有十全十 美……眼下这是机密。费伦斯太太,对不起,请您对谁也别透露一个字好吗?” 于是,我像梦游症患者一样摇摇晃晃上了楼,心中不住思量:难道“调整剂” 就是能修复一切的秘方?是还是不是?……我能称它为“修复剂”吗?它能修复一 切旧物吗?这是什么万灵药方呢? 这个老糊涂干吗不用英语书写呢?突然之间我又从飘飘然而变成茫茫然:这果 酱罐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还得要我单枪匹马去解决它!我这时才想起我的合伙人, 何必要我一个人来承担?我已经干得够多的了! 于是我准备了六份混合好的“调整剂”粉末,分装在六个头痛药片的小玻瓶里, 动身上弗莱德那儿去。 他们住在近郊,独门独户,是座可爱的老房子,也是弗莱德太太所得的遗产。 我在花园里的小径上走着,上千次地思索今天发生的怪事,我能靠它来挣到我的面 包、黄油和果酱吗?我又突然想起那个可诅咒的果酱瓶! 我把一切详细讲述给弗莱德听,起先他惊奇万分,和我一样。而弗莱德夫人只 是默默坐着,露出一副贤妻良母的神情。 “也许,这里和温度有关,”弗莱德皱着眉头建议说,他抖动那些小药瓶, “你用的水是从冷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温度肯定不高。我们来把粉末溶解在热水中 试一下,看看这次的效果。” “好吧,只是要拿个大点的容器,一般说来,热能够加速反应,我敢打赌,这 里肯定存在某种化学反应……” 结果弗莱德以我无法理解的宽宏大量建议使用他家的浴缸。我可从来没敢冒出 这种念头,他却自然而然就想到了。 我们放上满满一缸热水,倒进整管药粉,水立即显出粉红色。我们闻到了松针 叶的气味,和我试过的正是一样!但这一次它丝毫没有出现任何异状。隔上一会儿, 有点扫兴的弗莱德又提出一个建议,他问有没有什么不太可惜的古董能扔进浴缸试 试,瞧瞧它们会不会变新!但我没有这类古董,于是我说不如还是找些破烂玩艺来 试试为好。 “我们这儿也没有什么破烂。要不要我们从浴缸里弄点液体来尝尝滋味?” 我毫不犹疑地推翻了这个建议。说真的,我连那股气味都不太喜欢,要是把它 送到嘴里,那简直没门! 水在浴缸里逐渐凉却,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冷,弗莱德已准备拔去缸塞,还在 咕噜几句并非赞扬我的话。弗莱德夫人站在一边注视着实验,这时她参与进来。 “我倒有个想法,”弗莱德夫人温柔地说,我俩都住了嘴,“可能爷爷发明的 是某种润肤剂或液体肥皂之类的东西。因为这种溶液的气味很像是消毒剂……” “那又怎么样”我俩同声问道。 “很抱歉,我现在想洗澡!” 您要是处在我们的地位又能怎样?我们央求,责骂,争论,抗议,就差点没施 用暴力,事实上也不能用——谁能从她的浴室里强制拖走一位轻盈高雅的美丽妇女 呢?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这么干。而且她的理由也无可非议:浴缸盛满了温暖诱人的 水,每天这时她都要洗澡,这溶液很好闻,而她可爱的爷爷又从来不会想出伤害别 人的事情——她深信这一点。 乍一听到这最后一个论点,我差点要叫喊——要知道她爷爷后来的精神是不太 正常的,可我怎能对她说出口? 于是在她的坚持下,我们只好自认失败,更糟的是我们还不得不离开,你总不 能在妇女们洗澡时进行科学记录吧,是不是? 当我们刚下到最后一级楼梯,弗莱德猛然抓住我的手说:“别出声!你听到什 么没有?” 我仔细一听,当然也听见了。 “就像是婴儿的哭声!” “是哭声,”弗莱德蹙眉说,“哭得几乎像是被杀一样……” 他说得完全正确。我们屏住呼吸,脑中闪过同一个念头:这房子是单门独户, 附近没有左邻右舍,说明这哭叫的婴儿就在这房子里,而且是在上面,是从浴室发 出来的…… 在弗莱德打开浴室门时,我故意避得远些。我知道我不应闯入,但我最后还是 随他进去了,因为缸里的水像水晶一样透明,里面摇摇晃晃站着一个小女孩,约九 个月那么大,哦,至多有十个月。她死命抓住悬挂的肥皂盒,拼命号啕大哭。我和 弗莱德一下子全都愣住,然后他扑向浴缸抱起这个婴儿,而我用块毛巾裹住了她。 那女婴把手握成拳头,猛然捶打弗莱德的鼻子——这当然是存心的,这点我已不再 怀疑。 “你的想法和我想的是一样吗?……”弗莱德喃喃地说,当时我们已下到客厅, 他像一个体贴入微的爸爸,“她……她真是弗莱德夫人?” 我被迫对此表示同意。 “的确很像,浴室里再没有别人,我想……大概……当然……但是……” 我只能耸耸肩,婴儿又大声号哭。 “那现在怎办?” “我可一筹莫展!让我们再去翻翻这本该死的书。” 刚打开书本,就发现我们错误在哪里了。我们清楚地看到,那里面写明不是什 么rajuster,而是rajeunir!查了下字典,我们弄懂了这个词的意思是“恢复青春”。 我念给弗莱德听,他把自己和我臭骂了一通,然后我们联合起来攻击爷爷以及 他那不堪入目的笔迹。现在那些数字的意思也明确了。爷爷写的是,这种合成物能 使任何物体年轻25年,那当然!我知道再过2 个月弗莱德夫人就将庆祝她26岁的生 日啦! 而弗莱德在弄懂这一切的含义后,伤心得急白了头发。 于是我又想起了第二种合成物contrepoison,幸亏我也已备好了这种“解毒剂”。 它仅由粉末“A ”及“C ”组成,再加些普通的苏打水即可。我还弄清了爷爷那可 怕的笔迹,说这种合成物含有浓缩的纳离子,能起强烈的还原反应。这样我就掌握 了解毒的钥匙。 我将这个发现尽快告诉弗莱德后就离开了,我得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所有剩下 的小玻管都装满这种神秘的混合物,然后乘出租车返回弗莱德那里。时已接近半夜, 我一共只离开了大约两个小时,但在这期间弗莱德明显老了,其它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