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返回到“大树”虔诚地等待她的屋子里。 慢慢地走进屋里,她的脚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趴倒在地上。也只有敏捷的“大 树”才扶住了她,使她没有摔倒。他小心地把她扶到她的椅子上,费了两次劲儿, 才终于使她坐下。 首席女巫没有感到不安,她喜欢“大树”强有力的臂膀。 此事件的发生也还能使她看清楚她所期望看到的举动。 她咧嘴笑着,指着掉在地上的信封说:“把它拿去吧,里边有一片叶子,用一 点水多煮一段时间,然后把它装起来。你一定要亲自做,明白了吗?这劲很大,只 需放在你爱人的茶里几滴,它就会起作用的。” “大树”听到佳而被这样称呼了,脸一红。这红色掩盖了他脸上碰破了肿起的 地方。光明小姐狡猾地笑了。 “但是你要注意,这片叶子的上边盖了一层防止它受损的粉末。在煮之前要小 心地把它扫掉,明白了吗?用你的手指,这要比用刷子可靠得多。明白了吗?你要 亲自把粉末扫掉。” “我明白了,”“大树”非常激动地说,“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小姐。” “不用谢。”首席女巫说。她很欣赏“大树”出门时的样子,由于兴奋他撞到 了门框上。 在楼上,科达未来的继承人员来达在母亲的座椅上哭个不停。她近来好像一直 在哭。她的母亲,科达的寡妇王后,坐在她的旁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似乎一直在安慰着她。 “好了,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口来达把头发甩在了一边,“你根本就不替我着想,你也不听我的话,我在恋 爱!如果我和哥蒙的橡木结婚,那么我和兰特的事怎么办?” 这个寡妇痛苦地搓着双手。“唉,但是哥蒙的势力太强大了,公爵又是那么顽 固的人。你别忘了是国王亲自提出的联姻。科达又是这么弱小的领地,我们怎敢反 对国王呢。科达始终都是很忠诚的,不过你父亲在世时……” 贝来达用手使劲地砸着坐垫。“父亲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男爵夫人似乎受到了伤害。“贝来达,亲爱的,我已经尽我的努力了。当然我 和你父亲不能比,因为我是个女流之辈,问题就在这里,亲爱的孩子。在这个世界 里男人是有说话权的,而女人却只能默默地尽着义务。坚强点吧。” 贝来达瞪着眼睛:“坚强点!” 男爵夫人避开了女儿的目光:“亲爱的孩子,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贝来达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我会做的!如果你不解除这个婚约,我就要……” 她把裙子一甩,冲出了房间。 夫人坐直了身子,仍在搓着手,没有办法,她的女仆没有看到刚才这一幕,一 小心地走了进来,屈膝跪下,随时听候命令似的。 “这都怪我呀,是我把她宠坏了。”夫人说。 “是的,夫人。”女仆顺从地说。 “但是我在爱情方面没有宠她。”夫人说。 “是的,夫人。” “爱情,它给人带来多大的烦恼。激起人的感情。我从来也没受过男爵,你看 我们的生活多么的平静,多么的安静,多么的……乏味” “是的,夫人。” 男爵夫人叹了口气:“贝来达是我惟一的女儿。我会尽我的一切使她幸福的。 但是我又能怎样呢?噢,我的胃!玛德,快去给我拿点茶来,还有我的胃药。” “是的,夫人。”玛德说着,又躬身行了个礼,飞快地跑向厨房。 外面,在城堡墙壁的阴影里,米勒的儿子兰特拿着佳丽给他的信封,想着里面 装着死亡的方法。他凝视着口来达的富于。没有贝来达,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当 贝来达同意和公爵的儿子结婚时,兰特的生活也就结束了。像别的失恋者一样,不 过他的痛苦更大一些,他把他的苦衷只能讲给冷酷的城墙的石头听。 然后有一件东西,一种奇妙的东西,似乎像魔术一样发生了。太阳渐渐地升起 来了,兰特的脑中也渐渐地形成了一种坚定的想法,他有了一个主意。 “我们可以出走!”他喊了出来。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下意识地像一只发情 的麋鹿奔跑起来。他勇敢地大踏步向城堡里走去,几乎忘记了手里的信封。 不一会儿,他在城堡迷宫似的走廊里迷f 路。 女仆玛德从厨房里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其他的茶具,壶 嘴里还冒出一缕热气,盘里还有一个粉色的信封装着夫人的胃药。拐过弯,她发现 站在大厅中央踱来踱去的兰特。他们互相注意了一会儿,似乎有点辨认出对方了。 这时,“大树”大踏步地走到大厅里,他一向都是精力旺盛地。 玛德瞥了一眼他,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认出他是贝来达的未婚夫,马上想向他 行礼。 正在这时,兰特转过身来看看他是谁。当他认出他的情敌时,他惊呆了。他意 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不过他的脑子没有“大树”灵敏的脚快,他只能看着“大树” 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但是当他转身的时候,他撞到了玛德拿的茶盘上。她随着茶盘移动着,想尽量 保持茶具不掉下去,然而却撞到了墙上。兰特伸手去扶茶壶,他的大手把茶杯茶碟 碰到了地上。 玛德和兰特一个在茶盘这边,一个在茶盘那边,相互注意了一会儿。兰特赶紧 道歉,玛德仍然很气愤。“大树”走起路来一向是目不转睛,他径直走过大厅,根 本没往他们这边看。 “你这个笨蛋!”玛德指责说。“还不把你碰掉的东西捡起来。” “当然,当然,”兰特赶紧屈膝拾起杯碟。很幸运,这些东西是黄铜铸成的, 所以没打碎。 “还有夫人的胃药,快找一找。” 兰特走到门口处拿着一个信封回来了。 “好了,在这样的地方你下次可得小心点。” 兰特像受了训似的,空着两手站在那里看着她上了楼。她是对的,在城堡里像 他这样的行为可是不行的。他认定要想取得见来达的爱真得改一改他的行为。他又 回到了外面。 这时玛德匆匆地检查了一下茶盘,看看一切是否摆放就绪。她轻轻地吹了一下 装着胃药的黄信封,免得在从地上捡起来时沾上点线毛什么的。 她停了一下,黄色的?不是粉色的吗?啊,算了吧。 她敲了敲夫人的门。 几分钟后,兰特出现在贝来达的窗前。这可不容易啊,因为她的房间是在三楼, 城堡墙壁的石头砌得又是那么严实,只有手指那么大的缝隙。另外,墙上又爬满了 黑莓,没有人能把它们铲去。兰特用手指尽力地抠住缝隙,有的地方都抓伤了,还 是紧抓不放,心中的激情促使他忘了一切疼痛,最后他的胳膊肘终于挎上了贝来达 的窗台。 屋里传出一阵阵悲痛的呜咽声,但是屋里却看不到人。 “贝来达?”兰特叫道。 呜咽声突然停止了。“噢,兰特,亲爱的!” 兰特这时完全站到了窗台上。“贝来达,你在哪儿?我来接你了,咱们出走吧!” “噢,兰特!”不远处传出一个声音。“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被毁灭了! 毁灭了!噢那个可恶的女巫!” 兰特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挥动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你看我呀!”贝来达的声音传来。“我已经被隐去了!” 兰特差一点从窗上掉下去。 在隔壁的房间里,男爵夫人的胃药开始起作用了,似乎使得她有些失常。不过 比她以前的状况要好得多。在玛德看来,夫人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样的!”夫人说。“他们为我们考虑过没有?他们根本 就没想过,就是这样。爱情?对男人来说爱情是什么?什么也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她停了一会儿,又喝了口茶。 “公爵不是想要联姻吗?国王还有另一个人不也是这样吗?那么我怎么办?嗯? 我的贝来达怎么办?你们这些男人有没有谁关心过她是怎么想的呢?” 玛德吃惊地服侍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因为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夫人是这 样的。 男爵夫人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玛德,”她的话语充满着力量和信心, 以致于受了惊似的玛德立刻觉得膝盖像抽了筋似的赶紧跪下。“玛德,你马上到公 爵那里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去见他。” “到公爵那儿!”玛德痛苦地说,“可是……” “不要说可是,”夫人说着,玛德赶紧又施一礼。“告诉他我就去。不用请示 了,直接通知他一声就行了。” “饶了我们吧!”玛德说着。走到门口时又险些跪倒,可不是要行礼,而是膝 盖有点吓软了。像执行任务似的,她向城堡的另一端走去,去见那个似乎统领过她 的固执的公爵。 在楼下的厨房里,“大树”正在进行着他的事。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厨师在好奇 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到厨房来了,并且有点生气,楼上的人 竟然管辖到他所管理的范围内了。但他还是有礼貌地提出是否能帮他做。“大树” 说不用。噢,或许需要一只锅。 厨师给他架好了一只锅然后离开了。但是厨师还是希望“大树”别在这里,因 为他在这里对这里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 几只碗被他弄翻了,一袋面粉也被撒得到处都是,把已经弄好的汤撒在了火上 几乎把炉火浇灭了,正在烤着的面包几乎没烤熟。厨师还在疑惑地看着他。 “大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闯得这些祸。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女 巫给他的那个有魔力的口袋。他很想尽快解开这个谜。 “大树”小心地遵照女巫所说的行事,少用点水煮。他在火的边缘上做着这一 切。 当然,火上还做着别的东西。那是厨师为晚宴准备的几个拿手菜。“大树”在 这里显得很碍事。另外,天又很热,炉火的热度更是令人难以忍受。“大家都很生 气。 而“大树”却极其兴奋地拿出女巫给他的信封。 他双手拿着信封,用力一拉——信封突然从中间断开;里面的那片叶子和粉末 像雪片似的飘落到地上。 掉到了什么东西上了。 “大树”的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盯着他看。很快地某个东西上面盖着粉末出 现了,那个东西又矮又难看,像头猪一样直盯着“大树”。 “大树”仔细看了看。 那个东西好像是扭动了一下。 然后它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了一堆白粉末。 一个小伙计,似乎有些不解地瞪大厂眼睛问“大树”,“你看见……”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哥蒙未来的继承人说话,赶紧弯腰行礼。 “先生,你别着急,我来给您扫,我来扫!”说着飞快地找来一把答帚。 “大树”弯腰用两个手指尖拾起女巫给他的那片叶子,他只捏住叶子的梗,这 个动作对他来说做起来是那么的费力。他把叶子上剩下的一点粉末轻轻地抖在地上。 又把它随手扔在了附近的桌子上,转身去看那锅里的东西煮得怎么样了。 那个小伙计拿着一把小笤帚和撮子又回来了。他显得很能于的样子把光明小姐 的粉末和别的土一起混了起来,谁的手也没沾着那粉末。 “大树”满意地看着水已经煮得很浓了,他离开了火边。 他开始考虑如何让佳丽喝下这种茶水。一想到佳丽,他就非常兴奋。在女巫的 帮助下,他的美好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大树”想,生活终究是美好的。 一片混乱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快点!公爵亲自传话来,让立刻准备茶水!科达的男爵夫人来访了,他命令 立刻就上茶!”厨师喘着气,一字一顿地宣布着,同时还用他那短粗胖的手指挥着。 “大树”退后一步看着这些厨子们熟练地准备着一切,他们故意在这位未来的 公爵面前表现得如此娴熟而敏捷。不一会儿,一盘很讲究的茶水准备就绪正要端往 公爵处。 “大树”也正考虑称赞厨子们一番,又一想换个时间吧,他兴奋地转向女巫给 的那片茶叶。 茶叶不见了。 在三楼公爵的起居室里,男爵夫人滔滔不绝地辩论着的时候,公爵眼睛都看直 了。多么有媚力的女人!公爵闭口不言——一这是他多年保持的领主风采,也是因 为今天这位富有女子气质的指责使他如此吃惊,男爵夫人给他带来了短暂的耐心。 公爵的管家小心地端来了茶水。男爵夫人只管继续说着,公爵看着他的茶和夫 人的茶都已倒好。 “因此,我的公爵,”夫人继续说着,双手握在一起,似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 决定。“因此,我建议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次联姻。” 公爵没有注意听,可还是听到了这句。“重新考虑?”他纳闷地说,“你说什 么?重新考虑这次联姻?”他的表情沉了下来,怒视着来访者,这使得他的使臣们 吓了一跳。 男爵夫人没有动。她挥了挥一只小手。“我知道联姻的重要性,但这次先不谈 这个,我觉得贝来达的幸福比联姻更重要。我们一定得重新考虑这个婚姻。” 公爵的脸更红了。“我现在就重新考虑此事。”他带有威胁地说。“联姻必须 得加强!别的事情可以推迟,”大树“和贝来达明天就要结婚了,怎么再重新考虑!” “我脑于里根本就不考虑这事了。”夫人说,“你根本就没听,先生,请你注 意听,我再跟你说一遍。” 公爵没说话。 仆人恭敬地递上茶杯,他一向能猜透主人的心情。 “喝点茶,先生?”他平静地说。 这熟悉的举动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接过杯子立刻喝了一口。 仆人又退了回来靠墙站着,他很了解公爵,了解他的脾气。茶水可以暂时平息 他的恼怒,不过没有什么能阻止男爵夫人的,不知道她还会说些什么。公爵是个很 顽固的人。他还会像平时对待别人一样地对待她,太糟了。他们就快成为亲家了, 这样开始的关系可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疑惑不解的仆人茫然地从起居室里走出来,照着纸条上的信 息宣布:“全体人员注意,婚礼即将举行,公爵将同男爵夫人举行婚礼!” 在这之后,夕阳西下的时候,佳丽和“大树”一起坐在佳丽小屋前的长凳上。 那是一张很小的凳子,他们二人坐得很近,但彼此似乎都没有感觉到。他们那么痴 情地望着对方。 当“大树”听着佳丽给他讲着她是如何把贝来达的隐形术去掉后,贝来达和兰 特是如何出走的故事时,“大树”笑得像个女学生。当听到“大树”叙述了自己在 小笨笨的陪伴下行动起来是多么愚蠢的时候,佳丽也笑得非常开心。 他们是那样的忘情地谈着,以致于谁要想打断他们的谈话非得在他们的头顶打 碎个瓶子才行。 “对了,”“大树”突然不解地停了一下,“那么小笨笨现在怎么样了?” 佳丽笑了,还是那样的开心,“我不知道。”她说,“但是如果它回来了——” 她笑了,“大树”也随着她笑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去想那难受的东西吧。 在城堡的西侧,光明小姐叹息着躺在枕头上。她还希望着得到她永恒的爱情呢。 一丝微笑挂在她的脸上,她做梦还梦见她亲手编制的和“大树”相爱的好事呢。 “啊,‘大树’,”她低声呼唤着。 在她的床头上,小笨笨栖息在那里,仍然是隐形的。它和她一起叹息着,从丑 露的头到下边的猪脚处无不表示着对她的爱恋。它一直深情地望着它所衷情的人。 那种想法太痛苦了,不,它永远也不会离开她的,它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永远也不会离开的。 在她睡觉时,梦里光明小姐还不断地抹着自己的嘴唇。 结果嘴唇都给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