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换头记”在报上连载的时候题目是“人造总统”,第一次出版就改了这个名 字,很给人以奇诡震撼的感觉,所以一直用了下来。 人体中许多器官的移殖,都已成了事实,人头,在理论上自然也可以移植,而 在许多情形下,人的死亡,十分冤枉——如果有人头移植这回事,或是在人头离开 身体之后、可以供给头部新鲜的血泼、单独的一个人头,应该可以存活的。 “换头记”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所以修正相当多,换头的设想,在“聊斋 志异”中有,“陆判”一篇,写判官替一个丑女换头,过程奇诡妙趣之极—一有机 会,会把聊斋故事中穆采妙趣奇诡可怖的,全部重写。 循例,A区也者,主席也者,“灵瑰”也者,都不必深究何时何地何人,看小 说,不必考证。 卫斯理(倪匡) 一九八六、十一,二十 第一部 神秘机构武力邀谈 天气十分晴朗,我和一个朋友打高尔夫球,当我的一击,使得球儿飞到了我找 寻不到的地方之际,在朋友的嘲笑下,十分尴尬,将球棒向地上一抛,表示我放弃 这场比赛了。 也就在这时,我听得一个操着生硬的英语口音的入在对我道:“年轻人,,高 尔夫球这种运动的特殊意义是:不论在什么祥的困境下,你都应该将球击入洞,当 然,有捷径可走是最好,如果没有,你便必须克服所有的困难,而不是将球棒一抛 就算数!” 我在一听得那声音时,便抬起头来,静静地听他讲完,然后,一声不出,拾起 球棒去找球,终于找到,而且继续比赛下去,等到十八个洞打完,我以三杆领先取 胜。 我离开那个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在门口又碰到他,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约莫 有五十岁,一头金发,典型的北欧高身材,他是世界知名的生物学家奥斯教授。 奥斯教授曾受聘于世界十余家知名的大学,甚至苏联也聘他去讲学,而在他逗 留苏联的境内时,他和苏联的科学家创造了“双头狗”——那是生物学上移植的奇 迹,和他合作的是苏联国家科学院勒柏辛斯卡院士,他们两人,将一只黑狗的头切 下来,再在另一只黄狗的脖子上开一个洞,将黑狗的头接上去,黑狗的头活在黄狗 的身上,那黄狗变成有两个头,这头举世震惊的“双头狗” 活了七天,七天后,反倒是那“黑狗头”还活着,而黄狗头先死。 这种惊人的的生物移植,后来并没有继续下去,那是因为勒帕辛斯卡院士,突 然失踪了。 在苏联、不论是部长也好,将军也好,院士也好,突然失踪,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对奥斯这样一个崇尚自由民主的人来说,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边,发生在他的合 作者身上,那自然令得他极不愉快。 是以,他离开了苏联,以后,也未曾从事同样的移植试验。 而根据他私下对人说,那一次的实验,若不是在后几天,勒拍辛斯卡院士,忽 然心神不宁,以致犯了几个小错误的话,那只“双头狗”不会夭折,可以一直活下 去,到寿命正常结束。 这一切,全是我在和奥斯论交之后才陆续知道的事。 我们论交之初,是在那高尔夫球,他知道我终于赢了比赛,高兴得要邀我一齐 去喝酒,我们在酒吧中消磨了一个傍晚。 以后,我们时时在一起饮酒,他是一个酒徒,但对中国酒一无认识,于是我便 开始向他灌输中国酒各种知识,以及和中国酒有关的种种故事。 等到我们相交已有三个多月的时候,我才不经意地问到他:在这里做什么,因 为本城并没有一个学术机构,配请他这样的学者来讲学,他的回答很简单,他道: “做实验,我只想在一个不受人干扰的所在做实验,所以拣中了这里。” 我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 我们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他转着酒杯,那时他正在喝威士忌,酒中加了冰块, 他的视线留在旋转的冰块上,忽然向我问一个十分突兀而且奇特的问题: “卫斯理”,他叫着我的名字:“你说,一双皮鞋,穿坏了鞋底之后、换了一 个鞋底,是不是可以说那是原来的皮鞋?” “当然可以,”我望了他半响,然后回答。 他像是对我的回答不够满意,是以皱着眉头,仍然看着冰块不出声。 我终于补充道:“应该说一半是,因为换了鞋底。”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过了一些日子,鞋面也坏了,那么,再换了鞋面之后, 那人所穿的鞋子,和他原来的鞋子,完全没有关系了,” 我呆了一呆,奥斯的问题听来虽然滑稽,但是要回答起来,却也不容易。 如果说,在换了鞋底,又换了鞋而之后的那双鞋子,和原来的鞋子,已全然没 有关系,那是很难如此讲的,因为如今这双鞋子,是旧鞋换了鞋底,又换了鞋面而 来的,但如果说有关系的话,鞋底鞋面全换过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含有逻辑学上相当深奥的问题,是以我想了足有两分钟之久,才道: “教授,你可是想放弃生物学、转攻哲学?” “不!”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简单地回答我,然后,显得有点神 思恍惚,甚至不道别,就离去了。 我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奥斯教授从来也不是这样不讲礼貌的人。 而这时,他既然有这种反常的的行动,那我就可以肯定他一定有着心事。 本来,在他走开之际,我想追上去问个究竞、以这几个月的交情而论,可以分 担他的心事。 但是,刚走出两步,在还未曾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之际,便站定了脚步,因为就 在那一那刹间,我改变了追上他的主意。 我想到,他可能由于实验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才心不在焉,这是科学家的 通病,正如爱迪生将怀表放在水中当鸡蛋来煮,对于他实验上的难题,我无能为力, 如果文不对题地去帮助,那只不过增加他烦恼而已。 我停了脚步、正待转身过来,喝完我杯中的酒,忽然身后有人逼近,接着,便 是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 我是过惯冒险世活的人,如果是老朋友,绝对不会在背后一声不出地将手放在 我肩头上,因为这会使我紧张! 而这时,我的确十分紧张:身子陡地一斜,摆脱了那只手,同时疾转过身来。 在我转过来的同时,我左手五指并紧,已然作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向前插去的姿 势,但是并没有出手, 因为虽然有两个大汉站在我的面前,但他们都带着笑脸,你不能打带有笑脸的 人,是不? 他们的笑脸十分怪异:硬装出来的! 而且,两个人的服装十分异特,那种类似大酒店侍者的服装,好像是一种流行 的制服。 两个大汉毫元疑问孔武有力、而且,他们将手放在我的肩头上,也绝不是认错 了人,我瞪视着他们,他们中的一个道:“喝一杯酒?” 我冷冷地道:“我本来就在喝酒。” 那人脸上的笑容,看来更使人不舒服了、他再道:“请你喝一杯、有事要和你 淡淡。” 我再冷冷地道:“对不起,对于陌生人交谈,并不是我喜欢的事!” 我看得出,那两人是尽力着怒念,他们一定有相当权势、惯于发怒,当他们脸 现怒容的时候,他们的样子,十分阴森可怖。 但是他们像知道,在我的身上,他们的权势不发生作用,是以怒容逐渐敛去、 甚至勉强地笑了笑:“朋友,当你和奥斯教授,第一次在高尔夫球场相识的时娱, 他也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你交谈的!” 那人的话,令我吃惊。 自从高尔夫球场那次之后,我和奥斯教授来往已有几个月,可以说这两个人在 暗中跟踪奥斯教授,至少也有几个月了,而且他们的跟踪本领十分高,如果不是他 们自行露面,我就未能察觉暗中有人在注意我们! 而从他们的口气听来,他们所注意的目标,是奥斯教授,不是收,那么,这会 不会和他今晚的神态失常,以及问我的那个怪问题有关? 我越想越感到好奇。 如果这时,那两个人忽然走了,我一定会追上去,但是那两个人显然比我更急, 他们又催道:“怎样?” 我点头:“可以,你们可以清我喝一杯酒!” 我们一齐向前走去,坐在吧柜前、我在当中、他们两人在旁边、都要了酒之后, 左边的那家伙开口:“你似乎是奥斯教授在这里的唯一朋友?” 我回答道:“不敢肯定,至少,是他的朋友之一。” “你是他唯一朋友,”那人代我肯定:“我们也想说你帮忙一下,说服奥斯教 授,去接受一项五百万美元的馈赠,” 我呆了一呆。 五百万美元,这虽然不是一个天大的数目,但也足够称得上一个大数目,奥斯 教授不见得爱钱如命,但是钱的用途毕竟很大,一个不贪财的人也会想到有了钱之 后的种种,例如奥斯教授,如果他有了五百万美元,那么,他自然可以建立一个相 当完美的实验室。 而听那两人讲来,奥斯教授似乎坚决拒受这笔“馈赠”。 那么,显而易见,其中一定大有花样! 而且,对方拿出那祥一笔大数目来,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我有点不客气地道:“如果他不持受你们的馈赠,一定有理由,我想我们不必 说下去了。” 那人呆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不,绝无理由,我们绝无恶意的,可以说, 是求他救我们,他如果嫌数目不够,中途再提出来,我们绝对保障他的安……” 当那人讲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我脸上奇异的神情使他觉得失言,是以他 突然住了口,向我尴尬地一笑。 我心中急速地转着念,我所想的不外两个问题: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要奥 斯教授做的,又是什么事? 我道:“你刚才的话有语病,你们要给奥斯教授的五百万美元,并不是如你所 说的馈赠,而是酬劳,” 那人侧头想了半晌,他显然是十分重视原则的人,即使是一词之微,他也要考 虑再三,过了一会,他才道:“可以这么说。” 我立即道:“好,那么你要他做什么?” 那人的面色变了一变:“对不起,不能说,而且,你也不必问奥斯,因为他也 不知道,你更不必到外去打听——如果不想对你不利的话。”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在乎他的恐吓,然后,我又极不高兴地道:“我最不喜欢 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谈话、谢谢你们的酒,我走了!” 我站起身来,那两个家伙急了,而且看来异常愤怒,竟不约而同,伸手就向我 的肩头一推,将我推回座位上! 他们真是自讨苦吃!我许久未曾和人打架,以致手在发痒!当我坐回到我的坐 位上,而他们也开始晃着拳头向着我之际,我向他们作了一个动人得可以得到奥斯 卡金像姿态的微笑,然亏,我双手齐出、对准了他们晃着的拳头,猛击过去。 四拳相交,他们的拳头,发出可怕的“洛洛”声,叵是那种格格声,比起他们 口中所发出的那种惊呼声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们两人开始后退,我却不想就此算数,身子向前一俯,又是双拳齐出! 这一次,我的双拳,重重地击中在他们的口部,他们的口,立时肿起,和经过 风腊的猪肉差不多,他们也同时倒在地上。 酒吧中有人叫起好来,我从从容容地喝完了酒,那两人还没有站起来。 当我在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用足尖碰了碰他们的身子道:“记得,想打架 随时奉陪,绝不迟到早退!” 我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走过,到了门口,再转过身来:“谢谢你们请我喝酒!” 我推开问,向外走去。 我驾着车,回到了家中,在向白素讲起这件事来之际,仍然禁不住笑个不停。 但是白素却显然不觉有什么好笑,她还觉得十分忧虑:“那两个人行迹可疑, 他们究竟要教授做什么?” 我摇头道:“我也想不到他们要做什么,当我问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不肯回 答,并且还恐吓我不许多问,这才将我惹火了的。” 白素皱着双眉,道:“卫,奥斯教授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看他不会有什么朋友, 和他通一个电话?” 白素提醒了我,教授神态,的确有异于常,他有困难,我应该帮助他。 我拿起了电话,拨了教授的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应,我再打,又响 了很久,等到我几乎想第二次挂上时,突然“格”地一声,有人听了。 我忙道:“教授?” 教授的声音,十分疲倦:“是我,什么事?” 我呆了一呆:“教授,你可有什么麻烦?希望你将我当作朋友。” 我的话说得十分含蓄,奥斯教授自尊心相当强,如果说要帮助他,或者他会觉 得反感。 过了好久,才听得他的回答:“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没有什么,谢谢你对我 的关心。” 他其实是很有些“什么”,但是既然不说,相信也必有原因,我想了解一下他 的处境:“如果你肯答应,想参观一下你的实验室,方便么?” 奥斯教授道:“当然,欢迎,明天上午十一时,我等你。” 当晚,我们的交谈就到此为止。 在放下电话之后,我和白素两人研究了一下,由于我根本不知捱了打的两个人 是什么来头,而奥斯教授本身,又讳莫如深,是以无法想得出五百万美元的“馈赠” 被拒绝,是怎么一口事。 第二天,我起得相当早,先到贸易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务——只是官样文章,因 为有一个十分能干的经理在管着公司业务。 十时十分,离开公司,奥斯教授住在郊区,需要有充分的时间作准备。 当我来到电梯口之前,一切如常,电梯门打开,我跨进电梯的一刹那,身后传 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人在我身边擦过,“飕”地进了电梯。这种像是十分珍惜时间的 人,其实最讨厌不过,我不禁瞪了他一眼。 一看到他,便不禁一呆。 那个人,是昨晚在酒吧中打架的两个人之一,而且,他的手中,正有一柄手枪 对准了我! 我在一呆之际,我又觉出,有另一柄枪,自我的身后顶来,同时一个人用含糊 不清的声音道:“进去,快!” 如果不是一前一后,被两柄枪指住,我会忍不住大笑。 因为我身后的那人,讲话之后的含糊不清,全是因为曾中了我的一拳,被我打 破了嘴唇,打落了门牙之故,我未曾预料到会在这里埋伏,是以我没有抵抗的余地。 我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 他们两入中的一个,操纵着电梯,使我奇怪的是,电梯下向下,却向上升我勉 力维持镇定:“我和人有约,如果你们的邀请,不必大多时间,我乐于接受!” 那两个人并不出声,而电梯这时已停止在二十四楼。 电梯停止在二十四楼,这不禁令我一震。 我的公司在这所高达三十四层的大厦之中,虽然不常来,但是我总也知道二十 四楼是什么所在。二十四楼,全由一间贸易公司占有,这间贸易公司的性质,和别 的公司有所不同,因为它专和一个地区发生贸易关系,这个地区,为了行文方便, 不妨称之为A 区。由于这间贸易公司有这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它实际上可以说是一 个半官方机构。 而A 区十分具有侵略野心,这间“五洋贸易公司”被视为是一个神秘的所在, 也很自然,绝非秘密。 是以当电梯停在二十四楼,打开门,那两人押我出去时,我心头震动。A 区以 特务渗透闻名于世,而我对间谍特务,一向抱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才一跨出电梯,那两人态度嚣张,公然扬着枪指着我,在走廊中的入,无不横 眉怒目,如果想知道那些人的样子,只要看看通辑犯的照片,就可以思之过半,著 名的脸相学家坚持说相可以表示这个人心中的犯罪倾向,很有道理。 来到走廊最末端的一扇门,押着我进去,那里面看来完全是一家贸易行,职员 正在忙碌地工作。 我才一进去,职员都停下工作来望我,其中的一个,望了我一眼之后,连忙转 身,在他面前的打字机上,快速地打了十几下。 一个人推开一只大文柜,现出一道暗门,那两个人沉声道:“从这扇门进去。” 我笑了笑:“里面是什么,一头会喷火的九头龙?” 那两人脸一沉,这使得他们肿起的嘴唇更加突出。 这次,我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伸手去推那暗门,应手而 开,里面是一间华丽的办公室。 办公室正中,是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写字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高约七尺的 人像,那是A 区的终身主席,世界上最具侵略野心的独裁者之一。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个子十分矮小的人。那么矮小的一个人,坐在如此巨大的 写字强和高背真皮旋椅之上,给人的感觉,应该十分滑稽。 但当时却没有这样感觉,我只觉得十分明森,因为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有 着一双极其阴森、炯炯有光的眼睛。 这一对出色的眼睛,不但改变了他本来猥琐的容貌,也使人不注意他那可笑的 矮个子,而感到他有一股异常的震慑力量,使得你站在他的前面,会感到一种被压 逼感。 一眼间,我肯定那是一个极有来头,非同小可的人物,他那锐利的目光,在我 的身上扫了一遍,才道:“请坐,对不起,我们必须请你来谈谈。” 我心中想,我必须不被他吓倒,他一定很知道自己的长处,知道那双厉害的眼 睛可以给人以压逼感,使得人不由自主地退缩。 我偏偏不退缩,挺起了胸,直走过去,一直来到了他的写字台前面,然后,我 双手撑着桌面:“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我还有约会。” 那人道:“是的,我知道,和奥斯教授的约会。” 我愣了一愣,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和奥斯的约会,我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别忘记,卫先生,我们工区最出名的是特务统治,而且 在国外的特务工作也出名!” 他在讲到“特务工作”时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态,证明他是一个特务,他向后斜 靠着身子:“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一定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我摇着头,表示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却道:“大人物?” 那人有点自傲地笑了笑,人喜欢奉承,他将手放到了桌上:“你或许听过我的 代号:”‘奥斯教授OUL ’,你应该听到过,我喜欢这个英文字的代号,它表明了 我真正的身份。 我呆了半晌。 我绝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而假装发呆的,我是真正呆住了。 古人常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我一听到他的名字,确然有如雷贯 耳的感觉,我像是劈头有一人雷打下来一样地呆住了。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我才吁了一口气:“久仰大名,真的。” 那人又笑了笑:“请坐,请坐。” 我一面坐下,一面道:“今天能够见到你,而且,你还立即向我表露了身份, 荣幸之至。” 我一向很少心中想一套,口中讲一套的。 如今,我口是心非,心中正在骂:遇到了你这脏灵魂,只怕要倒霉了。 “肮脏的灵魂”,在A 区炙手可热,权倾朝野。他没有实际职务,在一个民主 国家中,简直不可思议,但在一个独裁地区中,却顺理成章。 灵魂是他的代号,因为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那个代号的意思是:他是主席 的灵魂,而我在心中称他为“肮脏的灵魂”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所做的,全是脏 事。 死在“灵魂”签署秘密文件之下的人、因为“灵魂”的手令而下狱的人,上七 位数字总有的。 “灵魂”是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