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圈中合围 泰坦尼克号头等舱的大餐厅,几扇残留的铅玻璃窗上映出俄国士兵枪口威逼下几个 残兵败将的古怪身影,斯潘塞也给赶到这些人中问来了,他凝视着桑德克。 “皮特和伍德森死了吗?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德拉默说,“站在那儿的一个迫害狂杂种用刀扎进了伍德森的胸膛。” “这是你的朋友估计错误的错误,”普雷夫洛夫耸耸肩膀说。“斯潘塞先生,你手 下这些人似乎对管理水泵明显缺乏热情。除非把水排回到大海,否则船要沉了。” “就让它沉没吧,”斯潘塞毫不在乎地说,“至少你和它一起沉没。““这不大可 能。你只要考虑一下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就在近旁,它就会明智接受不可抗拒的现实, 相应地去完成工作。” “这样就可以让你的肮脏的双手早些把它抢走。” 普雷夫洛夫一点不动声色,“我认为我会得到我所要求的台作,而且很快就能办到。” 他走到一个卫兵那里,这个卫兵,一把抓住达纳的胳膊,粗鲁地把她拽到一盏提灯底下。 “你如果伤害她,”桑德克低声说,他发抖的声音中间隐藏着愤怒,“你就得承担 后果。” “何必担心,海军上将。”普雷夫洛夫说,“屈辱可以刺激你们,使他们回去干活, 让船不致沉没的高招。” 普雷夫洛夫转身对着达纳:“喂,西格蓝姆太太,请把你的衣服脱掉——统统脱掉。” “你这是耍的什么卑鄙花招?”桑德克问。 “不是什么花招。西格兰姆太太的体面得剥光,一层一层地剥,直到你命令斯潘塞 先生和他的手下人同我们合作。” 达纳眼里缓缓地几乎难以觉察地显出一种奇异的敌意。接着她毫不踌躇地脱掉上衣、 紧身连衣裤和内衣。不到一分钟,她站在光圈之中,赤裸裸地显出她的身躯。 桑德克转过身。脸色阴沉的打捞队员也一个个跟着转过身,面对着黑暗。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一个卫兵说了点什么。那个卫兵点了点头,抽出 一把刀,徐徐走向达纳。 达纳浑身绷紧,脸色发白,“你打算干什么?” “我命令他割掉你的左乳房。”普雷夫洛夫用通常谈话似地说。 “天哪!”桑德克气急改坏地说:“你不……你答应过不用虐待或者酷刑……” 桑德克横跨一步,走到最靠近他的卫兵,”你得先把我杀死……” 这个卫兵用手枪口朝桑德克的腰部捅去,海军上将跪倒在地,脸上痛苦地抽搐着, 粗声喘着气。 达纳的手紧抓着自己的腰部,直到那里的皮肤都发白了。这时,她看到卫兵的眼里 突然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同时一只坚强如铁的手搭到她的肩上,将她推向一旁。皮特 不慌不忙地走烈亮处。 皮特终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从头到脚浑身湿透,嘴唇翘起露出狞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你就是德克·皮特吧?”普雷夫洛夫说。 “我的出生证上清清楚楚写着这么个名字。” 皮特脱下潮湿的上衣,轻轻地披到达纳肩上,随后转身对普雷夫洛夫,“你反对吗?” 皮特耸耸肩膀表示同意,然后举起两手。卫兵内行地把皮特的衣服搜了一遍,后退 一步,摇了摇头。 普雷夫洛夫向前跨了两步,用手背狠劲打了皮特一记耳光。皮特摇晃着后退一步, “杰出的安德烈·普雷夫洛夫到底丧失了冷静。” “你比我原来想的甚至还要聪明,”普雷夫洛夫说,“你已经认出了我——。你除 我的名字外,什么也不知道。” “我表示怀疑。也许我可以讲一段民间传说开导开导你。” 普雷夫洛夫瞥了他一眼:“皮特先生。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来证实你的观点。” “要不了很长时间。”皮特说,“好吧,从前有两个加拿大工程师,他们发现做间 谍有利可图,因此抛弃了一切内疚和不安,成了名副其实的职业间谍,用尽全力去获取 美国海洋计划,通过秘密途径送到莫斯科。金银二人赚了钱,也设犯什么错误。过去两 年来,美国海洋局的每一个计划俄国人都详细知道。等到泰坦尼克号打捞问题提出后, 苏联海军国外情报局——这是你所在的部门,——马上嗅到了风声。你没有施一点儿诡 计,身边就有了两个人可以使唤。这两人的处境十分有利于获取和递送美国先进的深水 打捞技术。当然还有另一层十分重要的原因,但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 “金银二人。”皮特接着说,“通过巧妙的方法定期递送关于打捞沉船的情报。他 们使用干电池声波发射器,这种装置可以发射类似声纳的水下声波。当卡普里科恩号声 纳员发觉那种发射讯号时,谁也没有想到,有人发出密码情报。除了科哈依尔·库尔柯 夫号船上坐在一台水听器旁边的人以外。” 皮特停顿一下,“亨利·芒克恰恰在一个倒霉的时候要上厕所,这以后觉察出蹊跷。 当他从塞福二号船尾走回船头时,当场抓住了其中一个特务。你的人也许想撤个谎蒙混 过去,但亨利·芒克无疑是仪器专家。他一看到通讯用的声波发射器就认了出来,这样 就必须杀人灭口。有人用伍德森摄影机的三脚架敲他的后脑勺,将芒克的头撞在交流发 电机上,看来象是个意外事故,但是鱼儿并没有上钩,后来,我回去搜查潜水艇,找到 了一十声波发射器,和稍稍用过的、弯得厉害的摄影机三脚架,有讽刺意味的是,间谍 却把这些东西藏在芒克的私人储藏橱里。我将三脚架和声波发射器完全接原样放在那儿。 我想你们的情报人员自鸣得意,重新和米哈依尔- 库尔柯夫进行联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了。于是我等待着,” “一个很吸引人的故事。”普雷夫洛夫说,“你们要得到绝对可靠的证据是不可能 的,” 皮特令人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继续说:“除去一系列没有关系的人,就能得到证 据。我敢相当肯定,凶手一定是潜水艇上被认为在下班时间内睡觉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于是,我将塞福二号船员值班表每隔几天变换一次,使得他们中两人在水面值勤,第三 人在水下的沉船上。我们的声纳员又收到波发射器发出的情报时,我就找到了凶手。” “是谁,皮特?”斯潘塞厉声问道,“我们这里有十个人,是在我们中间吗?” 皮特同普雷夫洛夫对视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过身来,朝灯光底下疲惫不堪地蜷伏着 的一群人中间的一个点了一下头。 “我很遗憾,只能在波浪撞击船壳声中而不是在鼓乐声中进行介绍,不过请耐心听 我说,德拉默,你总得出来鞠个躬表示谢意啊。这很可能是你庆祝上电椅之前的最后一 次表演了。” “他骗了我,”乔迪诺说,“为了使泰坦尼克号浮起来,他比船上任何人都加倍努 力,德拉默提着轻便乙炔吹管跑来跑去,把船底烧了好些个窟窿,” “这是要拉长拖引时间的孤注一掷的赌博。”皮特答道,“时机是至关重要的。俄 国人要想成功地登上泰坦尼克号,唯一的机会是在飓风到来的时候。这一着真高。如果 拖船在拖引泰坦尼克号时没有遇到什么故障,我们应该离开飓风眼三十海里。但是,多 亏德拉默的功劳,船身倾斜摇摆不稳,使拖引工作乱了套。在缆绳折断之前,船离开航 道摇来晃去,使拖轮减至最低速度。你也看到了,单从普雷夫洛夫和他手下一帮强盗登 上船一事,就足以说明德拉默的这番努力是成功的。” “请允许我说,皮特。”德拉默用清楚的语声说,“你的观察力使一位第一流的间 谍感到骄傲。但是,你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能够真正改变这一局面。” “告诉我,你是哪一个,是银还是金?” “现在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德拉默耸耸肩膀说,“我是金。” “那么你的兄弟就是银了。” 德拉默的得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啦?”他慢吞吞地说。 “自从我盯住你以后,就把我掌握的一点点证据交给了联邦调查局。我不得不称赞 普雷夫洛夫和他的苏联海军情报局的同志们。他们伪造了一份假履历,把你说成是普通 美国人,但是,联邦调查局终于识破了这些假文件,而后他们又一直追查到你和你兄弟 出生的加拿大新斯科舍,哈利法克斯老家……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和你兄弟出生前后只 差十分钟。” 皮特接着说:“德拉默和他的兄弟,这两个人都精得很。我的主要错误在于,企图 从这两个人中找出共同点,但是金和银完全相反。德拉默同每个人都一样亲热,又是单 独一人住。我毫无办法。联邦调查局只好复查每个打捞队员的安全审查,想找出线索查 到德拉默的兄弟,但是谁也找不到明显的联系。接着几乎发生了一场悲剧,露出了破绽, 这才把狐狸尾巴抓着了。” “深海探测号事件。”冈恩说,一面目不转睛地冷眼瞅着德拉默,“但是德拉默和 潜水艇没有关系呀,他是塞福二号上的船员。” “那上面有他的至亲美系,你知道,他的兄弟就在深海探测号上。” “你怎么猜着的?”德拉默问。 “双胞胎之间有一种奇怪的联系。他们想问题和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一人。你们可以 扮成毫不相干的人,德拉默,可是你们的关系太密切了,其中一个到了死亡边缘的时候, 另一个必然会坐立不安,你感觉到了你兄弟的痛苦。 “下一步就是对另外三个人:查维斯,基尔和默克进行一系列排除嫌疑的工作。查 维斯显然是墨西哥人后裔,这是伪造不了的;基尔小八岁,太年轻,这个体也伪造不了。 剩下的就是萨姆·默克。” 皮特转过身,对站在达纳面前的那个卫兵说:“你为什么不卸下你那愚蠢的伪装, 站到他们一起去,默克。” 这个卫兵慢吞吞地取下他的帽子,解开了遮住他的下半部脸的口罩。 “默克。”桑德克说,“默克和德拉默,银和金,我以前信任你们俩,你们却出卖 了海洋局,两年来你又出卖了我们,这是为什么?为了几个臭钱吗?” ‘不止几个哩,海军上将。”默克把刀插进刀鞘,“足够维持我和我兄弟长期过着 上等的生活还有余。” “嗨,他是从哪儿来的?”冈恩问,“默克不是应该在卡普里科恩号上贝利大夫的 医务室里吗?” “他偷乘斯特吉斯的直升飞机溜了,”皮特说,一面用一决湿手帕擦他流血的头。 “这不可能!”斯特吉斯脱口说道,“我打开货舱口的时候,你也在场,皮特,飞 机上除了西格蓝姆太太外,没有别人。” “默克还在那里。他从贝利大夫那里溜走之后,避开他自己住的房舱,到了他兄弟 德拉默的宿舍里,借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还穿上一双牛仔靴。以后他就悄悄地溜进了 直升飞机,把紧急时用的救生筏扔出去,躲在苫布底下。不巧,达纳刚好到那里寻找她 的化妆盒。她跑下去拿化妆盒时,看见了默克的靴子从救生筏苫布底下露出来。为了不 让她破坏他逃跑,他就随手拾起旁边的一个锤子朝她的脑袋敲了一下。” “这就是说,我们解开西格兰姆太太身上的油布时,默克仍在货舱里。” “没在。那时他已经走了。” “为什么把锤子塞到水平翼桨里面去?”斯特吉斯追问道,“有什么目的昵?” “因为直升飞机从卡普里科恩号飞来时是空的。”默克说,“用不着卸货;你不知 道,你已经把我关在里面了。我不能冒险让你不打开货舱门就飞走。” “从此,你就成了一只忙忙碌碌的小海狸。”皮特对默克说,“当然是根据德拉默 提供的草图在船上窜来窜去。首先,用你兄弟的手提切割工具,切断了缆绳,然后把拴 住直升飞机的绳索割断。我敢肯定,你一定感到十分得意,因为飞机从船上滑下去时, 我正好在里面。” “一箭双雕。”默克承认道,“为什么要否认……” 甲板底下什么地方发出的冲锋枪的低沉回声打断了默克的话,普雷夫洛夫耸耸肩瞅 着桑德克。 “恐怕是你的手下人在下面捣乱。”他扔掉烟嘴上的烟蒂,用靴子踩灭。“我认为 这种讨论进行得够久了,再过几小时风就要平息。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来拖它。桑德 克海军上将,你负责让你的人同我们合作,管好抽水机。德拉默将告诉你们,他在吃水 线以下哪些地方烧了洞,好让你们其余的船员去堵住。” “这么说,又要用刑了吧。”桑德克轻蔑地说。 “对我来说,这台戏该收场了,海军上将。”普雷夫洛夫的表情显得很坚决。他对 其中一个卫兵说了几句话;这个卫兵开始数数。普雷夫洛夫说:“我一数到五,你就向 西格蓝姆太太的右臂开枪;数到十,向她的左臂开枪;数到十五,向她的右膝开枪。你 照此办理,直到海军上将桑德克改变那种不合作的态度。” “这个想法倒挺有条理。”皮特接着说,“等我们完成你的任务后,你就将我们通 通杀掉。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再延长这种痛苦。”普雷夫洛夫疲倦地说,“布斯基!” 布斯基举起自动手枪,朝达纳的胳膊瞄准。 茬耳欲聋的响声划破餐厅,一颗子弹正中布斯基两眉之间发根底下,一下子掀掉了 他的头盖骨的四分之一。 达纳被推倒在甲板上,乔迪诺奔向桑德克,把他位倒。其他船员连十分之一秒钟都 没有浪费,立即表现出各自喜爱的护身本领,他们散开,卧倒,德拉默和默克也跟着一 齐倒了下去。 当卫兵们醒悟过来,开始用自动手枪朝餐厅入口处的黑暗中射击时,餐厅远处角落 上砰砰枪声仍在不断回响。卫兵们的射击是毫无意义的。第一个卫兵几乎立即被击毙。 第二个卫兵把自动手枪掷向空中,赶忙用手捂住脖子上淌出的血,第三个缓慢地跪将下 去,呆呆地瞅者自己上衣胸口中央突然出现的两个小窟窿。 只有普雷夫洛夫一人站着。他凝视着他们,然后看看皮特。他的表情显示出他服输 了,承认他的失败和死亡。他向皮特点头致敬,接着镇静地从皮套中取出手枪,开始向 黑暗中射击。他打完了子弹,站着等待枪弹的闪光,鼓起勇气准备忍受马上来到的死亡 的痛苦。但是,没有人向他回击。房间静下来了,一切都好象缓慢下来。这时他才恍然 醒悟,人家并不想叫他死。 原来这都是一个圈套。他却象一个小孩似的,天真地走进了虎穴。 一个人的名字开始撕裂他的心,嘲笑他,不断反复地在他耳边回响。 “马加宁……马加宁……马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