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圆 从容、镇定,还带点儿严肃,一切仿佛都在迎接一个最隆重的场面:合体的 淡紫色西装套裙勒出她美丽苗条的身材,清秀端庄的脸上化着淡妆,举手投足透 着优雅。童老师走进教室。 每当这时候,石春生总是心跳加剧。在他的想像中,童老师随时都会像都德 的《最后一课》中那个热爱法兰西的哈迈尔先生那样,转身朝着黑板,以娇小身 躯里的全部力量写出了“自立中学万岁”这几个字,然后无力地倚着墙,不说话, 用手势表示:“课上完了,你们———去吧!” 幻想着这一幕,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都变得模模糊糊,而讲台上的童老师,离 他那么近又那么远,远得已变成未来梦中的一个影子,被流逝的时光所埋葬。 所以,他宁愿时间是个圆,不要向前流淌,只愿不断地回复到过去。 虽然最近路校长已汇了一笔钱回来,但这笔钱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比如化 学老师就不肯回来,只好由教语文的童老师来兼了他的课。 化学是令石春生着迷的一门功课。他对物质与物质相互反应会产生新的物质 , 使世界变幻无穷而感到不可思议。当这节课还剩最后十几分钟, 童老师要布置 作业时, 他突发奇想: “既然酸和碱能起中和反应, 我们能不能根据这个原理来 治理诚信制药厂排放的污染物, 使我们学校后面的石背河变清? ” 说完, 他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钱德拉灰坐在最后一排听课。 当他腼腆地望着童老师时, 发现童老师正亲切地望着他。于是信心陡增: “我想知道, 诚信制药厂排放到河里的废水的成分是什么? ” “他们排放的废水, 路校长拿到地区环保局进行过分析, 主要的有害物质是 苯和醋酸。苯对人体和牲畜的毒害很大, 它可以破坏人的造血机能。”童老师回 答。 “童老师! ”雷摩斯突然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既然药厂排放有毒物质, 毒害了一大片土地,还破坏我们的兔肉出口, 使我们学校濒临倒闭, 我们应该到 法院告他们, 要他们停止排毒!要他们赔偿!” 这样高分贝的音量震得简陋的教室都发抖了。 随之而来的是寂静。似乎每个人的心都跳得有点异样,乐华生那颗心尤其在 “咚咚”乱响:雷帅哥在课堂上一向斯文儒雅,乖得像只猫,却原来可以这么酷! 这么桀骜不逊!这么……富有正义感!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声援他,忽然听见了一 声轻叹: “诚信制药厂是我县的重点企业, 县里的纳税大户, 受到各方面的保护 , 凭我们一个民办学校, 无法同人家打官司;而且路校长的确也向法院起诉过… …” 这是童老师。她目光忧郁,心情沉重,显然,现在与学生们讨论这个问题是 不合适的, 只好转换话题说:“如果我们有办法治理这些废水, 使兔肉可以重新 出口就好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治理废水,就凭我们这点可怜的知识水平? 当然,童老师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聪明的学生谁都看出来了。唉,这就是 生活的无奈,无奈的生活啊! 可偏偏有人傻,给个棒槌就当针,石洞花乖乖地举手, 问: “苯是酸还是碱 ? 或者是盐? ” 意想不到的微笑,在童老师眼底一闪:“好,问得好,这说明石洞花已经把 无机化学中关于酸、碱、盐的知识掌握了。而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的 石洞花同学在想是不是可以用酸碱中和或氧化还原反应将苯变成无毒物质? ” 呵呵,谁说我“数字化”笨,爱因斯坦小时候还被老师称为“笨小孩”呢! 石洞花激动得满脸通红,一面点头,一面偷窥石春生。 狗哥哥伸出小拇指一转———小时候常做的手势———狗尾巴草! 石洞花想生气,心里却蜜甜。她控制不住地又看了他一眼,可人家早已正襟 危坐,两眼盯着童老师,像要把她说的每个字都吃进去:“苯不是酸、碱、盐, 它是一种有机物;你们现在掌握了无机化学的有关知识。将来在有机化学中就会 学到关于苯、关于塑料、关于农药、关于生命等等的许多化学知识。不过, 现在 我可以简单地告诉大家, 苯虽然是有毒物质, 但它又是制药工业的重要原材料。” 结果是,这棵狗尾巴草还在沾沾自喜,她的狗哥哥已经根据童老师提供的有 关知识信息,把思路理清楚了:“我们虽然还没学过有机化学, 但我们能不能用 物理的方法, 将苯从废水中分离出来, 让它重新变成制药原料呢? 比如利用物质 加热后膨胀系数的不同造成的比重差异, 把它们分离? ” 童老师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柔亮的长发被她一古脑儿掠到了脑后, 孩子 般的喜悦在干净极了的脸上闪光: “同学们, 智慧不光是看你们能记住多少知识 和信息, 还要看你能不能运用这些知识和信息进行综合和分析,以解决问题和获 得新的信息。好吧, 就让我们以石春生的办法来Try 一下! ” 几十双眼晴闪出了特别的光彩, 既新奇又大胆, 大家跃跃欲试, 不待举手, 好几个声音议论起来了: “将废料在长颈容器内加热,苯的比重比醋酸溶液轻, 就可以将它分离!” “好, 非常好! ”这位年轻的未经过专业训练的代课老师, 一脸自信地加以 鼓励, “苯分离出来后还可以利用, 那么剩下的醋酸该怎么办? ” 石春生提议, 让醋酸和纯碱(氢氧化钠)反应, 这样生成的就是醋酸钠了。 “很好!”童老师自己在黑板上写了一行醋酸和纯碱发生中和反应的方程式 , 然后转过身, 纤长的手指捏着一小截粉笔, “如果醋酸钠是一种有用的物质, 那么我们今天的探讨就有意义了。” 在童老师微含笑意的眸光里, 是青春的灵动和聪慧的闪光:“醋酸钠有什么 用处, 谁能回答?” 如果有可能, 石春生愿不惜一切代价知道这个答案, 然后从容不迫地、流利 而准确地回答童老师。事实上几乎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回答, 仅仅为这样的目光这 样的微笑。 但是谁也答不出, 只好都抱歉地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童老师。而童老师在自言 自语般地又问了一遍之后, 摇摇头说:“真抱歉, 我也不知道。” “童老师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应该令人沮丧。可大家非但不沮丧相反还有 些兴奋。也许是否懂得某个问题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用自己的智慧开启了他 们心灵之窗。 她准备宣布下课了。就在这时从教室的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在纺织工业中 醋酸钠通常用来作媒染剂。” 这是正在后排听课的钱教导说的。 这句话让童老师高兴得像个孩子。当然, 这句话也确实解决了大问题。真的 马上可以动手Try 了, 这是童老师宣布的。但不知为什么, 石春生心里有点不那 么舒畅: 这么至关重要的话为什么是钱教导说的呢?不过当童老师说希望他牺牲 一下晚自习, 到实验室去帮帮她时, 他那一点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自立中学 的化学实验室很简陋, 不过是座落在学校西北角的一间平房而已。开门出去, 在 它的北面就是被制药厂污染的石背河。在过去了的无数个夜晚, 这条河泛着清波 , 在同样清朗的月光照耀下流经村庄和田野, 绕过青翠的竹林和小岛……清澈的 河水带给人们的祝福是稻谷、蔬菜和鲜果。而现在, 河水散发出难闻的剌鼻的气 味。 实验室里的全部设备就是一些烧瓶、试管加上酒精灯之类。由于眼下没有现 成的废液,童老师决定先用实验室里的材料做两个实验:一是将醋酸与纯碱进行 中和反应制造醋酸钠;二是将醋酸与苯混合后再加热分离。 童老师先把醋酸倒入烧瓶内,再让石春生加进一些纯碱, 就用玻璃棒在里面 搅拌: “呵呵,我们现在很像歌德在《浮士德》里描绘的情景哦!浮士德老博士 把瓶瓶罐罐倒来倒去, 说他在进行人造人。现在人类真的己经能够在实验室里克 隆自己了。看来这世上没有做不出来的东西, 只有想不出来的东西。石春生, 我 很欣赏你的想像力……咦,你在想什么?” 童老师要把经过中和反应的溶液拿到酒精灯上去加热了,可石春生突然发现 酒精灯还没点火呢,他赶紧低头忙碌起来。这时在他的想像中,身穿朴素白色棉 布工作服的童老师,仿佛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女神。他真不能想像, 如果自立中学 没有童老师会怎么样。当然, 也不能想像没有路校长……突然, 石春生想到自己 已经很久不见路校长了———自从上次路校长出差, 直到学校恢复上课一个多月 以来, 再也没看见路校长。他点好酒精灯以后忍不住问:“童老师, 路校长怎么 还没回来?” “他前天已经回来过了。”童老师的目光在瞬间黯淡下去了,“我看他气色 不太好, 劝他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他昨天一早又走了。” 石春生很担心:“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童老师的神思有些恍惚:“唉,好人一生平安嘛。我们还是抓紧做, 等路校 长回来, 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见加热后的液体已经浓缩, 石春生就灭了酒精灯, 静待它冷却。不久, 冷却 后的溶液中有了白色的晶体析出。童老师高兴地说:“这就是醋酸钠!”石春生 很绅士地说:“童老师, 你休息一下, 这个分离苯的试验我来做好了。” “好,那我就去查一些资料。”童老师真的捧起一本书, 坐在旁边看了起来。 石春生费力地注视着试管里的变化, 可是被加热的醋酸与苯的混合液体好像 没有任何动静。这时, 万籁俱寂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童老师似乎懒得动, 就叫 了一声:“石春生!” 石春生会意, 放下试验打开门, 笑意在他的脸上僵住了:“钱……教导!” 钱德拉灰一只手拎着热水瓶, 另一只手拎着大大的塑料食品袋, 里面有速溶 麦片、波力海苔、德芙巧克力、立丰牛肉干。他把这些东西放下, 殷勤地笑着: “天晚了, 食堂也不开伙了, 我怕你们肚子饿, 送点吃的东西来。” 那么多可以垂涎三尺的好东西并未让春生高兴起来,相反他心里很不舒服。 因为钱德拉灰看童老师的目光, 直勾勾的, 那么……不怀好意。他怎么可以这样 看童老师?他感到非常愤怒。是的, 像童老师那么高贵、文雅的女性决不可以被 人这么看———当然, 路校长例外。不过路校长那么潇洒大方, 决不会用钱教导 的这种目光看人的。 钱教导走后, 石春生的心思才回到试验上来:“童老师, 试管里的溶液加热 后怎么没有变化?” 童老师过来看了看, 也说不出所以然, 耸耸肩膀作了个无奈的姿势:“也许 刚才该问问钱教导的!” “钱教导?”石春生的两片厚嘴唇不由自主地噘了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 听他的口气, 好像钱教导不配知道似的。童老师好笑:“人家在大学里学的 专业可是化学。” 这倒出乎石春生的意料。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 反正试验差不多已经 成功了, 只是被加热的醋酸与苯的混和液好像没有任何动静。想想加热的时间已 经很长了,他就灭掉酒精灯,伸手去拔密封试管的橡皮塞子。就在这个刹那间, “蓬”的一下,一股气体像神秘的精灵一样冲了出来。石春生还没明白过来怎么 回事, 就感到眼部一阵剧痛, 忍不住大叫一声, 伸手捂住了眼晴。 童老师转身一看, 意识到是苯蒸气从试管里冲了出来。她顾不得许多, 扑过 去抱住了石春生:“你怎么了?怎么了?” 石春生说不出别的话, 只是痛苦地呻吟:“眼晴, 我的眼晴……” 童老师明白了, 她急中生智, 用自己喝水的杯子盛了一杯清水, 对着他的眼 晴冲洗。石春生咬着牙, 忍住痛, 坐下仰头靠在椅子上, 让童老师冲洗。 洗了一遍又一遍, 童老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石春生木木地没反应。童老师急得叫了起来:“石春生……春生……” 石春生的脸色惨白, 一个劲地摇头:“不, 不……” 这副惊恐的样子更使童老师心惊肉跳:“春生, 你看看我, 你……看见我了 吗?” 石春生突然像孩子一样“哇”地哭出了声:“我看不见, 童老师, 我看不见 你了!” “春生, 春生!”童老师乱了方寸, 但嘴上还在安慰她的学生, “春生, 不 要急, 不要怕, 老师在这儿, 老师送你去医院!” 她又是拖又是拉,可哪有力气搬动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大男孩?石春生反而镇 定下来了:“童老师, 这么晚了, 又没有车, 我们怎么去医院?” 一句话提醒了童老师:“那么, 你先在这儿别动, 我……我去喊钱教导。” 石春生一听“钱教导”这三个字, 突然一把抓住了童老师的手腕:“不要去 , 不要去叫他。” “你这孩子怎么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犟!”童老师着急地说, “我让钱 教导去联系车子, 送你去医院。”可是石春生抓住她手腕的力量如铁钳。他硬着 头皮一字一句地说:“我宁愿眼晴瞎掉也不要你去叫钱教导。” “那怎么办?怎么办?”童老师的心里又急又痛, 她的手又被石春生抓住脱 不开, 竟叭嗒叭嗒掉下了眼泪。 而石春生在这时倒显得很有主见, 他低声说:“童老师, 你扶我到外面去坐 一会, 也许让风吹一吹会好点的。” 童老师也就只好迷迷糊糊地听从了他。她把他扶到屋外, 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时夜已深, 满天低垂的星星眨着眼睛, 似要窥探深夜的奥秘。四周传来一片蛙 鸣。从田野里吹来的风, 挟着青草的气息, 还有河水的腥味。石春生像个真正的 瞎子那样仰面朝天, 让那风不住地扑打自己的脸。童老师进进出出, 用干净的湿 毛巾擦拭他的眼晴, 同时也不停地问:“好点没有?好点没有?” 每次石春生总是说:“好一点了, 好一点了。”但事实上他一分钟比一分钟 更焦急, 他眼前的黑暗世界一点也没有消失。童老师其实也明白这一点, 明白她 的学生只是在安慰自己。她终于放弃了努力, 把湿漉漉的毛巾咬在嘴里哽咽起来 :“石春生, 我对不起你, 我太大意了, 太冒险了, 我不该随随便便叫你独自… …做试验。” 石春生见童老师急成这样, 一股男子汉的力量又从胸中升起, 他摸索着向童 老师伸出手去:“童老师, 不要难过。”童老师赶紧把自己的手交给他。石春生 紧紧握住童老师的手, 把它按在自己的眼晴上:“童老师, 你真的不要难过, 我 就是眼晴瞎了, 也不会怪你, 真的,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 石春生, 如果没有路 校长, 没有你, 没有自立中学, 那么现在还在乡下放羊, 哪怕有一双2.0 的眼晴 , 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不知道科学、知识是什么, 我活着, 就跟一 个瞎子一样。现在, 哪怕我瞎了, 我的心里也是明亮的, 我知道自己要做一个怎 样的人。童老师, 为了自立中学, 我们还要Try,我们不能灰心!童老师……” 童老师已经泣不成声了:这孩子真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啊, 她想不到自己教出 了这么好的学生!不, 他哪是她的学生?他那沉稳的气质, 临危不惧的风度, 那 样的胸怀和心地———简直就是一个成熟而优秀的男子汉啊!如果他的眼晴瞎了 , 她将一辈子愧对他。不, 他不能瞎, 她决不能让他瞎!冥冥中忽然有道灵光在 脑际一闪, 她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石春生, 将嘴凑到了他的眼睛上——— 这个动作太不可思议,石春生吓坏了,下意识地把她一推:“老师,不,不 要……” 他的力气好大,她被推得差点摔一跤。老天,他误会到哪里去了?这简直让 她无地自容! 她的脸在发烧,可她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老妈级的 人物,然后洒脱地拍拍他的脑袋: “喂,小子,想不到你还挺封建的啊!我问你, 是要面子还是要眼睛?” 趁石春生还在犯傻,她一下抱住了他的头:“告诉你,唾液有解毒的作用, 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乖一点,别动啊!” 她说着就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他的眼晴———那柔软的、湿润而温暖的接触好 像一帖神符, 慢慢驱散了石春生眼晴里火辣辣的疼痛, 而一股清凉的舒适感渐渐 漫延开来。刹那间, 石春生的眼前, 似乎见到了刚生下牛犊的母牛正在温情脉脉 地舔吮自己宝贝的动人的情景。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动使他热泪滚滚:“童 老师, 对……对不起……我感觉好多了, 这是真的, 不骗你。” 童老师受到鼓舞, 继续不停地舔着。石春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 变得像婴儿一样软弱, 无比温馨的气息像海一样包围了他。他的身体轻轻地飘荡 着, 而心却甜蜜地震颤着。现在他一点儿也不疼了。沉重的黑暗正被击败, 他的 眼前晃动着一些奇异的色彩, 时而金灿灿, 时而银亮亮, 时而蓝幽幽, 仿佛是一 些富有灵幻的彩线, 在交织出一个幻境。在那儿, 银河旋转, 无数年轻的蓝星照 亮了奔腾的旋臂; 在那儿, 光明升起, 无限神奇的黑洞幻化成天堂的阶梯——— 时间变成了一个圆,首尾相接,重复着自己最华彩的美丽。 童老师的努力一直持续到群星陨落, 晨曦像灰白的小兔子一样在石背河的尽 头轻轻跳出来。这时候, 一个急急行走的人像稀薄的影像那样向他们飘过来。可 他们无知无觉。直到那人在他们面前站定, 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 童老师才惊愕 地抬起头。 “你们在干什么?!”又是钱教导的声音。 童老师从容地站起来, 扼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钱教导的怒火压了下去 , 口气里有了焦急的意味:“嗨, 怎么搞的……我去找辆车, 送他去医院。”毕 竟这是他学校里的学生, 他是这学校的领导, 出了这样的事故, 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 不必了!”石春生也从门槛上站起来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 像初生的 婴儿那样好奇地眨动着眼晴。这时, 早降的黎明像童老师甜柔的气息那样吻着他 的双眼, 他又惊又喜:“我看得见了, 童老师, 我看得见了!” 童老师欢喜得泪珠滚滚,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钱教导显然也松了口气, 终 于想起了自己急匆匆来此地的目的:“童老师, 我刚刚接到镇医院打来的电话, 说路校长……他死了!” “路校长……死了?!” 无边的黑暗再次向石春生压迫下来……他的眼前突然又变得一团漆黑。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