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行星 这天晚上,施洛可夫和季也果涅谈了很久,他们是在卡星人帐篷会议结束之后 出来接着谈的。 西涅格行前曾经要求把别涅牙涅受伤的事,全盘告诉自己的同志,什么都不要 隐瞒。人们忘记了把他的这个要求事先告诉维涅牙涅。 施洛可夫全神贯注地注意这位老工程师说的每句话。他怕他把事故原因说错。 于是,他便自己起来对卡星人作了‘演讲’;讲得非常成功,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卡星人完全理解他所说的一切,并向他提出许多问题,从别涅牙涅受伤谈到地球人 的生活,一直谈到深夜。 施洛可夫走出帐蓬,决定睡前在外面再坐一会儿。几分钟后,季也果涅也来了, 坐到他的身旁。 “你对我们的语言这么快就掌握得如此之好!”他说。 “还不够好。”施洛克夫说。 “廖星真的能通十八种语言吗?” “现在已经是十九种了。” “他的卡语不如你,不过,我简直难以置信,一个人竟能记住十九种不同的语 言!在我们卡星,从来没有过第二种语言。” “能给我说说您的祖国吗?” 季也果涅仰起头,注目星空。碧天如洗,银河耿耿。夜并不凉,但施洛可夫看 到他的皮领扣得严严实实的,对于卡里斯托人来说,已经不只是凉了! “你们这儿看不见柳列沃斯。”他说。 “冬天能看见。” “是的,我知道,你们有冷热冬夏的变化。在我来说,很难想象你们怎么能在 这种变化的气候条件下生存?而且,就是在‘夏天’,也并不暖和。” “我们习惯了。”施洛可夫说。 “所以,你的皮肤那么白皙。我喜欢你们的行星,希望能再次访问地球。” “你是说,你们会再次飞来地球?” “是的,你也应该飞往我们的卡里斯托。既然两个行星的交往已经开始,那还 能让它中断吗?!不过,我自己恐怕不能再来了。” “为什么?” 季也果涅转过头,面向施洛可夫;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黑脸。 “我害怕听到你提的这个问题。”他说,“如同地球人一样,卡里斯托人也会 老的,人不可能长生不老。别忘了,照我们的算法:来往一趟,要花将近四年的时 间,而在卡里斯托,就是十一年过去了!” “您还不老!” “我已三十有六!” 《在我们这里是七十二岁。》施洛可夫心想。 “我能登上你们的行星吗?” “你的年龄完全可以。我觉得,你会喜欢上我们的卡里斯托。” “我已经喜欢上了” 季也果涅爱抚地抓住施洛可夫的手。 “我们也看得出来,正因如此,所以才更加喜欢你。我们返回卡里斯托的时候, 你就跟我们一起走,我们非常欢迎!” 听此言施洛可夫浑身震颤了一下,犹如隐私被识破,他慌乱,脸红,幸亏天黑, 没有被季也果涅看出什么“破绽”来。 “还是请你给我说说你们的祖国吧。”他再次请求。 “我们的祖国,你已经知道得很多了。” “不,一点不多,应该说很少。对于你们的生活,我只有一点很模糊的概念。 你们现在如何?过去怎样?我觉得,你们走过的道路,好像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走着 的道路,刚才我说过这一点。你们是否也经历过我们现在这样的时期?” “地球和卡里斯托是亲姐妹。正如卡里斯托的人与自然,很像地球的人与自然, 两个行星的历史,也有许多共同之处。我们过去的生活也很苦,比你今天说的有过 之,无不及!在卡里斯托,两个阶级存在了许多世纪。你从照片上看过我们的住宅, 那确实很美,卡星的居民配住那样的房子!可是从前并非如此。那时,卡星绝大多 数的居民,生活在难以想象的极其贫困的条件下。还记得吗,前两天你们放映的 “非洲黑人”的‘电影’。那里,房屋是用树枝搭建的草蓬,居民几乎是赤身露体! 我们过去的生活,就是那样。奴隶性的劳动和完全无权地位,是亿万卡星人的命运! 我们从来只有一个民族,因此,没有像你们那样的战争。但是,在卡里斯托,并非 就没有流血!受命于神的所有主阶级,唆使一部份居民残酷迫害另一部份居民,他 们利用民众的完全没有文化,把这种残酷的迫害,变为野蛮的‘信仰’!不过,随 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认识到这种秩序的非正义性,他们的技术进步和组织性提 高,又带来了文化的普及。我们的革命思想发展史,实在是太长太复杂,一时说不 完,有空看看我们的书就知道了。我们的革命,推翻了所有主阶级。按照我们的算 法,这个阶级,在二百五十年前就彻底消失了。卡里斯托从此成了绿色行星……现 在,我们那里,人人都受到最好的教育。” “季也果涅说得又快又激动。施洛可夫不能完全听懂,但一个字也没打断他。 只是在他停下来以后,才问: “为什么您说卡里斯托成了“绿色的行星?” “要了解这个问题,得到我们的历史中去寻找答案。”季也果涅说,“当年, 为自由而战的人被称为‘绿色战士’!” “你们那里现在是什么社会制度?” “很简单,每个人都为全体人劳动,全体人也为每个人劳动。整个行星的财富, 属于卡星人全体。每个人都有完全满足自己需要的可能。” “我们把这样的社会制度称作共产主义。”施洛克夫说。 “共’产’主’义,”他艰难地学说,“请你说说,它是什么意思?” “从前,我们这里的人,除了少数所有主,生活都很贫困,大部份需求得不到 满足。劳动果实被少数人占有,而创造这些果实的人,却过着非人的生活。这样的 制度,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们把它叫做‘剥削’。。。这个词你们卡语怎么说, 我翻译不出来。” “我明白。”季也果涅说。 “现在。”施洛可夫继续说,“在地球的一半、在我们这里,实行另外的原则。 我们要求各尽所能,按劳付酬,利在全体。这是过渡阶段。我们还要努力实现各尽 所能,各取所需。我们把这叫做共产主义。” “我们的社会制度,正像你说的那样,每个人都能取其所需。”季也果涅说。 “那就是说,你们是共产主义社会。那嘛谁来领导,谁来制订计划,谁来监督 执行?” “我们十年选举一次《苏维埃》,一切都归《苏维埃》管。” “如果有人不愿意呢?” “怎么会呢?永远不会有的!” “那,如果终究还是有呢?你们就没有什么强制机关?” “会有这种事?不能想象!”季也果涅说,“我们自己选的《苏维埃》,它又 是为全体人民服务。大家只会关心公共工作的完成,不会有别的。” “你们一天必须工作几小时?” “通常四到五小时,只有病人才不工作。 “无论何人都不想要逃避劳动吗?” “干吗要逃避劳动?!”季也果涅感到奇怪,“我们根本就不强迫人劳动。如 果有人不参加任何劳动,那就意味着他做别的事情了。譬如我,许多年来,一直从 事飞船的设计。在此期间,我就没有参加别的工作。”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有人可能什么都不做,专靠别人的劳动生活。” “噢,明白了。你知道吗,毕迪?”他把‘彼得’叫成‘毕迪’,“人与人之 间关系的改变,改变了人们的劳动观念。当然,头几十年,你说的那种现象我们也 有。也存在过强制机构。不这样不行呀!人们要获其所需,必须完成规定的工作时 间,和应有的劳动质量。但是,这个阶段已经过去。新的关系成为习惯,人们的意 识起了变化。强制的方法,因为‘用不着’而渐渐自行消亡。现在,如果有人不劳 动,那就意味着他生病了,或特别疲劳,应该休息。而这,已经是属于医生范畴的 事了。” 施洛可夫沉默良久。 “地球人的许多概念,在你们那里已经不存在。”他说,“你们的飞来,展示 了在人剥削人的现象消失以后,会有何等结果!卡里斯托的榜样,对那些至今还未 按我们国家道路走的人,是一个强烈的推动。它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如果我们的访问,能对你们有某种帮助,我们感到高兴。通过乐新周的事, 我们看到你们这里,并非一切顺利。” “你对我们还不够了解。”施洛可夫叹了一口气。“我们的革命,比你们的困 难,因为我们不只一个民族,而是有很多民族。乐新周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对于他, 你有何评价?”他提出这个对自己折磨已久的问题。 “和你一样!”季也果涅回答得很简单,让施洛克夫立即明白:自己的担心是 多余的。 “我们很了解你们。”他用手指抚摸施洛克夫的额头。大家都已知道,这在卡 里斯托是爱抚的表示。“我们对你们也绝对真诚。乐新周的事你们和我们一样沉重。 我们知道这一点。” 《我的想法,他怎么知道的?》施洛可夫心中暗想。 进行这样的谈话,对于他来说很不容易。他对卡语还不能应用自如。卡里斯托 的社会结构,在许多方面很像共产党员为之奋斗的那种制度。但是,还有许多弄不 明白的地方,上千个问题都能提得出来。 ”你们那里有家庭吗?” “答案就在你的问题中。既然卡语中有‘家庭’这个词,那吗家庭自然就存在。”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施洛可夫点亮提灯。照片上有六个卡里斯托人 坐在石梯的台阶上。 “这张照片,是我的六个孩子,起飞前夕照的。”季也果涅说,“你瞧,都长 大了,最小的十五岁,最大的二十五了。他们聚齐在这里为我送行。” 施洛可夫细看照片,其中两个人特别吸引他的注意。他们的穿戴与别人一样, 但是,他们的脸型、身姿和整个外表,都表明他俩是他头一次看到的卡里斯托女性。 尽管模样特别,但是仍然让人觉得非常之美! “这是您的两个女儿吗?” “是的。丽苡切艾和米依涅阿。她俩最小,你到卡里斯托会喜欢她们的。” “您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去卡里斯托呢?”施洛可夫问。 他觉得季也果涅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我是一个外人。”他说,“但是,如果你想听听一个老人的忠告,那吗,你 就不要再隐瞒这个人所周知的事实了。你要访问卡里斯托的愿望,无论对谁已经都 不是秘密了。据我所知,你的这个愿望,没有受到反对。你同古比扬诺夫教授谈过 吗?” “谈过一些。” “这很好。教授喜欢你,但他是明白人,他会赞成的!” “您喜欢您的孩子吗?”施洛可夫改变话题。 “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孩子是生活的花朵!” 施洛可夫惊讶地震颤了一下。 “您知道这句话的由来吗?” ”很古老了。” “孩子是生活的花朵!这句话说得太好了!这是多么美好的思想!在我们地球 和你们卡里斯托,都用这句话来表达这个最美好的思想。令人惊异的巧合!”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