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站 星际站座落在小山岗上,山岗的斜坡,被人工切削成峭壁,显然是为了防止凯 秋兽的侵袭。一条狭窄的登梯,就开凿在这峭壁上。 此站没有任何装饰,就是一个立方形物体。每面墙开了两扇窗,高而窄,没有 框,也没有玻璃,简直就是开了一条隙缝。 李涅格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里面的设备。窗户开宽了,大鸟就有可能钻进 来。 “这个星际站建得早,所以有窗户。”他说。“后来在凯秋的建造,根本就没 有窗户,连个小缝隙都没有。” “那么,照明怎样解决?用电灯?”西梁也夫问。 “不,它的墙壁是透明的。” 直径五十米的巨大圆环,环环相扣,幽幽发光,在这平屋顶上它怎么竖得住的, 令人不解。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兴致勃勃地观看这环、这站。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 到的星际《电台》,想到它的超强功率,能把《电波》传送得那么遥远,使星际间 的通讯成为可能,心里非常激动。 其实,它根本不是什么电台,它是基于另外原理的某种全新的东西 -- 《别涅 塔》。 《别涅塔》,是卡里斯托现代顶尖技术。二十二年前(卡历十一年前),季也 果涅的飞船起航时,卡里斯托的邻星上,还没有这种站。季也果涅、维涅牙涅跟他 们的同伴们,和地球朋友一样,也都是头一次见到它。 “通讯只能在卡里斯托和斯基托之间的距离处于最短的时候进行吧?”施洛可 夫问。 “不,那样就没有意义了。”李涅格答道,“通讯随时都可以进行,除外斯基 托、卡里斯托和柳里沃斯处于一条线的时候。我们组织考察,总是避开这个时候。” “为什么?”西梁也夫问。 “因为柳里沃斯的场很强。” “是磁场吗?” “当然是!” 从这个回答中,西梁也夫收获颇多。他已经模糊地意识到星际间的信息传递基 于什么。地球上的科学,已经接近揭开引力之谜,已经明确地知道引力传送极速, 比光能还快许多倍。 “它的传送速度是多少?”他想最终弄个明白。 李涅格的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他好像难以启齿。 “我们知道,传送速度应当是非常之快的,”他不无歉意地回答。“但不知为 什么,实际上它没有理想的那么快!很可能是机器问题,只比光速快两倍。你们的 呢?”他低声问。 《原来如此!他是为卡里斯托的技术‘落后’感到羞愧。他以为我们超过他们 很多!》西梁也夫想到这里,差点没有笑出来。地球的技术,离《别涅塔》还远着 呢! 西梁也夫未作任何回答,翻而反问李涅格: “你们对自己邻星的考察有何收获?” “每个行星都有自己的发展道路,研究这些各具特色的道路,非常有意义。它 让我们更容易了解我们自己的发展道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 方。” 李涅格、李西涅、比涅义涅和节银妮,在第一次惊奇之后,就再也没有表现出 什么好奇的样子;那一次惊奇,是地球人在他们当中引起的,是合情合理、非常自 然的,相处随即正常化了。 施洛可夫心想:礼貌,不仅是卡里斯托人所讲究,也是他们共同的性格特征, 是他们生活在共产主义制度下受到的教育的结果。惹人厌烦的好奇,显然为他们所 不取。 《可是,在森林中,节银妮怎么那样盯着我看,- 他回想- 。是不是卡里斯托 的女人比男人更富好奇心?》 但是,他立即否定了这个结论。她的表现一定另有原因。 施洛可夫已经习惯于卡里斯托人总是那么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思想。他相信节银 妮也一定会坦白地回答他的问题,便决定得便问问她。 他们走到山脚下,来到星际站入口处。 入口两边,竖立着两个雕像,更确切地说是刻在圆柱上面的浮雕。圆柱高约三 米,阶梯由此而上。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知道,雕刻是卡里斯托最普遍的艺术形式。 “雕像早就立在这里了吗?”季也果涅问。 “五年前就立在这里了。” “您以前到过斯基托吗?”施洛可夫问。 “来过两次,但是,这雕像,这圆环,- 他手指屋顶 -那时还没有。” “那时这站上有些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只供考察人员歇息脚。” 西梁也夫细看雕像。这个卡里斯托人的雕像,让他觉得眼熟。定睛细看: “这不是您吗?”他转身问维涅牙涅。 “对,确实是我,”工程师回答。“不过我只是第一次访问这个行星的四个人 中的一个。雕像出自何人之手?”他转身问李涅格。 李涅格未称其姓,直说其名。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在 卡里斯托,这个名字显然是家喻户晓的。 “是他呀!我哪堪当此殊荣!”维涅牙涅说。 “这还真是个问题。谁堪当此殊荣?您,还是雕像作者?”节银妮说。 “你把我抬得太高了。”维涅牙涅笑笑。 “难道能把您(1 )抬得比您自己还要高吗?”节银妮反问他。 “我们把伤员抬上去吧。”维涅牙涅岔开话题。 《有意思,- 施洛可夫心想,- 卡里斯托人也有虚荣心?他们生活的社会制度, 好像不应该有虚荣心的生存土壤。》 季也果涅爱抚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星际探险的热心家!你应当亲自到地球去看看!” 节银妮没有回答。 施洛可夫越来越喜欢这位姑娘。 不知为什麽,她让他想起已经过世的未婚妻。 西涅牙涅和维涅牙涅小心翼翼地抬着伤员登梯而上。伤员依然熟睡,脸上没有 任何表情,一动不动。其余的人跟在担架后面。 阶梯直抵屋门。无论是施洛可夫还是西梁也夫,一开始都未看见有这个门。李 涅格揿了一下勉强可见的按钮,墙壁移动、退缩、上升,形成一条宽约半米的过道。 树枝做的担架不能通过这里的门,便用手把伤员抬了进去。西涅格跟着他们进去。 “这里的门为何这么窄?”施洛可夫问。 “为妨大鸟袭击,”别牙伊宁答。“斯基托这种鸟很多。它们可能钻进来,说 不定还会触动按钮。我们毕竟不常来呀!” “注意!古斯鹂!”传来节银妮的声音。 大家急忙转过身来。 一群大鸟从森林那边向小山岗这边飞来,至少十五只。 “老相识了!”维涅牙涅说。 古斯鹂迅速飞近,膜翼发出沙沙响声;像蛇的圆头上,长着一对绿眼睛,白日 中天,还发出绿莹莹的光。足足有三米长的、丑陋的躯体,长着弯弯曲曲的长脚, 脚上长着利爪;禽不像禽兽不像兽,飞起来一惊一炸,一下子窜到这边,一下子窜 到那边。 “昨夜我们打下了六只,”节银妮说。 她第一个拿出武器。施洛可夫看她一点不怕,也不慌张。这个刚成年的姑娘, 沉着得像宇航归来的男子汉。 她的沉着,让施洛可夫感到不舒服。 《如果她多一点女性的温柔,那就更像地球姑娘了,》施洛可夫心想。 看样子卡里斯托人不想躲避古斯鹂;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也掏出手枪。 下飞船前,季也果涅建议他们带上《可击利》,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宁愿用 从地球上带来的东西,包括手枪。是谁把手枪放在他们的手提箱里的?为什么要放 手枪?他们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排上用场了。 古斯鹂越飞越近,正要开枪射击,它们突然急转,直向降落在那边的《白球》 猛扑过去;兴许是它们害怕了?这么多的卡里斯托人聚在一起! “不是,古斯鹂什么都不怕!”维涅牙涅回答西梁也夫,“谁知道它们为什么 突然改变主意!” 飞船顶上有一个极小的身影,不知是哪一位船员。 “他发现古斯鹂没有?”季也果涅为他担心。 “大概发现了吧。” 古斯鹂离飞船很近了,那人还站在那里! “他为什么还不下舱?”季也果涅急得直跺脚。“这么多的古斯鹂,他对付不 过来的!” “他是聂牙涅格,背朝我们这边,脸正朝着那边看呢!”西梁也夫拿出望远镜, 瞄准那个人。“他就是没看见飞扑过去的古斯鹂,也应当听到膜翼的沙沙声呀!可 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察觉和准备的样子。” “快- 下- 去- !”节银妮大声呼喊,好像在这么远的距离,聂牙涅格能够听 得见似的。 “你们的无声枪在这里用不上了,试试我们的吧,”施洛可夫说。 他举枪对天连开三枪。 “他转过身来了!”西梁也夫说。 聂牙涅格急奔升降机舱口,才盖上盖子,古斯鹂就擦顶而过。西梁也夫从望远 镜里还看到,有一只古斯鹂竟然碰到了《白球》。 “他差一点被古斯鹂抓住!”西梁也夫放下望远镜说。 “谢谢你,彼嘉!”季也果涅说。 “你们什么都要消声,但是,声音有时还是有用的。”施洛可夫笑道。 “凯秋兽!”节银妮突然喊了起来。 “可见他是看凯秋兽看得走了神了,”李涅格说。 巨兽从《白球》背面转过来;它显然已经绕《白球》一周,仔细看了一遍。 机会难得,巨兽就在《白球》旁边;人们都知道《白球》的巨大,相形之下, 凯秋兽有多大,你就能够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了。 “巨无霸!”西梁也夫说。 没有说的,它的身高,至少六米,身长至少十二米,完全佩得上《巨无霸》这 个称号,即便站在飞船旁边,也不失其为巨大!胖得难以置信的短腿上,架着灰黑 色的躯体,行动起来,好像不是在地上走,而是在地上爬,尾巴顺地拖,尾端还有 分叉。细得极不相称的脖子上,长着一个小扁头,小得在这么远的距离,用望远镜 看也看不出那就是头!它的皮,没有毛,发出暗淡的光。 “无论如何我要近距离地看看它,并且把它拍摄下来!”施洛可夫说。“哪里 还有机会再碰到这种活雷龙?!” 他激动得甚至不晓得自己说的是俄语,别牙伊宁为他做了翻译。 “你想从哪里拍摄它?”李涅格问。 “从飞船上,”施洛可夫答。 他急忙戴上翅膀,挎上照相机;到斯基托不久,他已经拍了不少照片。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西梁也夫说。 “千万别落地!”季也果涅向他们提出警告。“凯秋兽十分危险,别看它笨拙 不堪,跑起来可快呢!” “我们一定注意!”西梁也夫答道。 “最好还是别去吧!”节银妮说;这让施洛可夫突然想起,当年古比扬诺夫也 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卡里斯托飞船在库尔斯克降落不久,外星客人第一次从飞船 中出来,他打算与他们比翼齐飞。 现在,您在哪里,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生活得好吗?还想起我们吗?。。。 “千万小心!”节银妮轻声说。施洛可夫觉得,她的细而长的黑眼睛里,仿佛 含着无限柔情。 “它又不会飞,能有多大危险?”施洛可夫答道。“而且,古斯鹂早就飞走了!” 他俩一拉开关,全速飞行,生怕巨兽离开《白球》,那样,拍摄下来就显不出 它的巨大了。 飞船距离山岗只有一公里,眨眼就到。 近距离看,凯秋兽更加笨拙。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的皮像地球上的大象皮, 头是扁的,出奇地小。 “真正的雷龙!”施洛可夫叫道。 西梁也夫点头同意。 巨兽显然听到他们了,抬起头,眼睛里露出凶光,燃烧着跟古斯鹂一样的绿莹 莹的火! 他俩降落在《白球》顶上。施洛可夫急忙脱下翅膀,拿起照相机。从这里看巨 兽,再清楚不过了。 拍了一张又一张,把所有胶卷都用上了。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几卷胶卷算什 么! “好了!”施洛可夫轻松地吐了一口气,用近距离镜头拍下怪兽的嘴脸,随着 最后一声咔嚓,关掉了照相机。“只可惜没带摄像机。” 回头看,身后一个人没有;西梁也夫已经下舱了,他的翅膀放在升降机舱口。 《看看照片拍的怎么样》,施洛可夫兴致勃勃地回放照片。 巨兽显然已经看够了《白球》,头都不回地返回森林。 “凯秋不怕我们,刚刚还在这里的呢!”西梁也夫又登上球顶,手里拿着摄像 机,对和他一起上来的聂牙涅格说。 巨兽走得还不算太远,西梁也夫不停地拍摄。 “将来地球上的人也能看到它的模样和怎样行走的了!”他心满意足地说。 “可惜没有拍摄到古斯鹂!” “谢谢!”聂牙涅格拥抱施洛可夫。“你救了我一命!” “你怎么没有发现古斯鹂?” “我只顾看凯秋兽了!”他解释道,“以前我从未见过这种怪兽。” 他们三人一起回到星际站。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兴致勃勃地观看站里面的陈设。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卡里 斯托的房屋,不是在图画上,而是在实地上。不过家具很简单,没有任何新东西, 当然,除外他们从未见过的《别涅塔》机器。 屋里有三个房间。一间住人,现在在里面的有别涅尔涅和西聂牙涅。一间是给 别涅塔供电的机器房,还有一间,摆放着接收和发送的设备。 季也果涅请李涅格和卡里斯托联系。这需要二十五分钟左右。聂牙涅格利用这 段时间,飞上飞船,把全体乘员都带到了星际站;大家都想参加这次《通话》。 回电来了。遥远的卡里斯托站询问伤员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季也果涅的飞船飞 到斯基托,以为是李涅格呼叫他们。 季也果涅看了一眼维涅牙涅。这两个人非常地相互理解,这一次,维涅牙涅只 用目光就回答了季也果涅的无声之问。 “对,这样更好!就这么发!”季也果涅转向李涅格。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走近《别涅塔》,他俩只知道《别涅塔》如何接收信息, 还不知道如何发送信息。 李涅格坐的圈椅前,有一个像是黑玻璃做的斜面配置盘,很大,李涅格刚用手 一碰按钮,颜色立刻变蓝。 李涅格手握一头尖、一头圆的长管;尖头像是金属的笔锋,圆头是透明的钢珠, 从中可以看到细细的、柔韧的电线。 李涅格用尖头清除了《别涅塔》屏幕上的曲折线,不一会儿,屏幕变蓝,线条 闪了一下又消失了,圆头里面,发出轻微噼啪声和光闪烁。 每一句都发送三遍。 《宇宙飞船从米也涅衣返航,- 季也果涅口述道 -截获到李涅格的《电报》, 便折飞斯基托。两个伤员获救。我们等待救护飞船来,一起飞往卡里斯托。全体乘 员都好。季也果涅》。 施洛可夫非常清楚地想象得到,这封《电报》在宇航员们的祖国会引起多么巨 大的轰动!他看到季也果涅非常激动,他的手明显地在颤抖! 在发送信息和接收回电的整整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卡里斯托人一动不动,鸦 雀无声;屏幕上的曲折线,飞快地闪现。 《我立即广播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向你们致敬!感谢你们的营救!》- 卡里斯 托站上的一个报务员回电说。 回电只在屏幕上出现一次。报务员显然太激动了,以至忘了重复,甚至忘了报 自己的名字。 几乎就在此刻,《别涅塔》的屏幕又亮,曲折线复出。 《我们飞船的全体人员 -李涅格读道 -向宇宙英雄们致敬!盖西牙涅。》 “盖西牙涅是赶来救援我们的飞船长的名字,”他解释道。 救护飞船注意到斯基托发出的《电报》,《听到》了季也果涅同卡里斯托的《 通话》。 《明白。等你们》,李涅格回答。 刚刚黑屏,卡里斯托又发来电报。 《亲爱的朋友:我很幸运,碰巧在站上,能够最先欢迎你们归来!请简短地说 说:你们的假想得到证实了吗?在米也涅衣找到生命了吗?任涅西涅格》。 季也果涅又看了一眼维涅牙涅,笑着说: “本想等一等的,现在非说不可了!” 施洛可夫明白季也果涅在半小时前和维涅牙涅交换眼色的意思。他们想暂时不 说出地球人的事。 “告诉他们!”季也果涅决定。 《亲爱的朋友!假想完全被证实!我们在米也涅衣找到了有人居住的行星。它 的居民跟我们一样,他们的两个代表已经跟我们一起飞来,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拥抱你。季也果涅》。 二十五分钟过后,回电来了: 《请替我拥抱我们尊贵的外星客人!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你们。任涅西涅格》。 紧接着又收到救护飞船的电报,内容几乎完全相同;他们明天早晨就到。 荧屏终于安静下来。 夜幕降临。除外西涅格和李希涅,大家都上了飞船;还有节银妮也留下了,在 伤员身边值班。 “我也可以留下,”施洛可夫说。 “谢谢!”西涅格说,“不用了,我们三个人足够了。你也累了,上飞船休息 吧!”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