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行 “我们乘什么交通工具到大陆?”西梁也夫问。 “乘船,”任涅西涅格答。 “为何不用飞行器?飞,不是更快吗?” “船也很快。费时相差无几。走海路是季也果涅他们提出的,如果你们不同意 ……” “不不不,我们不是不同意,只是怕海上颠簸得厉害。” “请放心,不会颠簸的。” “起风呢?” “不会起风的。你们旅行所到的水域,是不让起风的!” “你们能管风?” 回答出人意料:“我们是计划天气!”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默然对视。 “如果按计划此时此地有风,那嘛,为了你们旅行,气象站也会修改计划,可 以把海洋上空的冷空气调到别的地方去。” “但是……”西梁也夫突然打住,不必再问了!想一下子把一切都弄清楚,根 本不可能! 他们很快就回到飞船,大家又聚齐了。卡里斯托人还要回来,所以不带行李。 地球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回来了,所以他们从地球带来的的行李,都得带走。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愉快地告别飞船,在飞船上,他们渡过了三年多的时光! “我们返航时,还是乘这个飞船吗?” “当然不。我们要用最新技术给你们制造最新式的飞船!你们在斯基托已经看 到过现代飞船,它比我们这个飞船更加完美,”维涅牙涅说。 奥利騏分三趟把大家送到码头。 实际上这里不是码头,是红石砌成的防波堤。巨大的平台,光滑如镜,石块半 似花岗岩半似大理石,每块不小于20平方米。 飞球乘员和地球客人一出现,停泊在离岸50米远的一艘海船鸣起欢迎的汽笛。 笛声悠扬,响亮而不刺耳,带着奇妙的、特有的柔和。 “我原以为卡里斯托没有汽笛,因为它会产生噪音。”施洛可夫说。 “到目前为止,海上汽笛还是必需的。卡里斯托的气温很高,海上经常大雾,” 盖西牙涅说。“当然,刚才鸣笛,不是因为有雾,而是遵循海上的传统礼节。” 船靠岸。 两位地球人对卡里斯托人已经有许多了解。飞行途中,他们并没有虚度光阴, 读了大量的卡里斯托书籍,从与卡里斯托人的交谈中也吸取了大量知识。卡里斯托 对于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谜。但是,间接了解和直接接触毕竟是两回事。眼前这只 船,他们尽管在图画和照片中见过,但是,仍然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船不大,很窄,甲板宽不过四米,没有桅樯,也没有烟筒。船体由银色的金属 制成,几乎全部沉没在水中,露在水上部分,全部覆盖在几乎透明的、淡蓝色的玻 璃罩下面。由于船舷低,看起来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一只底儿朝天的大玻璃船。 海堤很高,站在堤上的人只能看到船顶,第一眼的映像是:甲板上空无一物。 甲板本身是一块黑平板,光滑无缝,似覆油布,有三处地方显现出不大的绿色圆圈。 船上一共八人。 船员穿着特别。地球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穿着。他们上身穿的是无袖网眼 衫,下身穿的是短至膝盖的裤衩。头上什么都没戴,这是卡里斯托人的习惯。 “像童装,”西梁也夫说。 确实,这种装束很像小孩子的夏装。从远处看,就像是穿着汗衫裤衩的小黑人 站在甲板上。 “门在哪里呀?是不是跟奥利騏一样,玻璃船罩可以拉上去?”施洛可夫问。 “你仔细看,门就在你眼面前。”盖西牙涅说。 “我看见了,”西梁也夫说。 施洛可夫定睛细看,终于发现:《玻璃罩》上,有一个用细线条勾勒出来的弓 形门。线条流畅,也是蓝色,只是比底色稍微淡一点,所以不易看出。 他正看着,《门》微退旁移,开成入口,八个船员整整齐齐地站在《门》旁边。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原以为船上会放下类似跳板的东西,可是,根本不是那么 一回事! 他们站立的石板平台,看上去是和堤岸牢固结合在一起的整体,此时却脱离堤 岸,载着人们下降—别出心裁的《电梯》!谁在开动它,怎样开动的,他们没有看 见。 石板降与《船门》平,向前一步就上甲板。一个船员上前对地球人说:“请进! 你们是我们全体船员最尊贵的客人!见到你们非常荣幸!”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只好首先登船,又一次感到《喧宾夺主》!此时如果没有 地球人在场,季也果涅他们将会受到多么热烈地欢迎!可现在,人们的注意力,全 都集中到地球人身上,季也果涅他们反倒几乎不被人们注意了。 令人不解的是船员们对待地球人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他们比较矜持,没有拥 抱,只用手势表示欢迎;这与任涅西涅格的安排有关。他早就对过分地热烈欢迎表 示担心,怕地球人吃不消,所以干脆对船员们说,地球人听不懂他们的话。 飞船乘员跟在地球人后面,全部登上甲板。任涅西涅格和其余的人留在岸上。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任涅西涅格说。 “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施洛可夫问,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节银妮。 “不,我们的船随后就到;阿基里的居民还在等候你们!” “我的《家》就在阿基里,如果你们住到舍下,我将非常高兴。”盖西牙涅说。 “谢谢您的盛情!我们还是住在安排给我们住的地方吧;我只希望不要把我们 同朋友们分开。” 季也果涅伸手在施洛可夫的头发和前额上按抚,那样深情! “大家都想在自己《家》里看见你们!”他说。 《玻璃门》无声地关上了。《石板》载着送行的人升还原位,又与防波堤整合 为一体。《玻璃船》悄悄离岸,缓缓驶去。 任涅西涅格等送行的人,沿着堤岸跟着船,走了一段,很快就落了下来。船行 愈来愈快,长而窄的船身,轻快地劈波斩浪,身后拖着长长的一串浪花,不用说颠 簸,连摇晃的感觉都没有! 几分钟后,船速加大,船舷旁边,水光闪烁。轻微的荡漾,变为完全平稳。船 像离弦的箭,擦水飞过,以闪电般的速度把掀起的巨浪远远留在身后! “如果没有这个玻璃罩,甲板上休想站人!”西梁也夫说。 “那当然。船罩本来就是为此而设。”施洛可夫说。 但是,不一会他们就得知,这个船罩的用途,还远不止此! 回首望:橙色岛愈来愈小,别涅塔的圈环,愈来愈细,巨大的飞球,只剩下一 个小圆点。 很快,橙色岛看不见了。四周烟波浩淼。船如巨型鱼雷,飞向无垠天际。如此 速度,如果拉开船罩,迎面风力会有多大?难以想象! 晴空万里,柳李沃斯光芒万丈。 “你发现没有,这里好像并不热?”施洛可夫对一起站在船头的西梁也夫说。 “是的,但不知是何原因?” “《玻璃船罩》能把热射线减弱,”一位船员解释道。 “那嘛,你们也嫌热?”施洛可夫问。 “不,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热,”他说。“船罩是专为你们定做的。从前这船上 的罩子是用另外一种材料做的。我们知道你们的行星比卡里斯托寒冷,所以现在换 掉了。” “专为我们两个人做这么大的罩子?!” 船员耸耸肩:“为什么不行?要不,你们就得钻到甲板下面去。那样,你们会 觉得很不舒服的。” “这么改装,实在是又朴实,又大方!”西梁也夫笑着用俄语说。“我倒奇怪, 他们怎么没有专为我们造一只新船。” 卡里斯托人对他们如此了解和周到,并未使他们感到奇怪。他们知道,在暂住 凯秋期间,卡里斯托收到许多关于他们的专题报告。 “这里离城市多远?”施洛可夫问。 “两千公里。” “几小时可到?” “四个小时。” “比我们的船快多了!”西梁也夫叹道。 “时速六百公里。” “比我们的水上快艇还要快!”西梁也夫说;《快艇》他是用俄语说出来的。 “不明白,” “他是说你们的船比我们地球上最快的船还要快。”施洛可夫向这位船员解释, 并问他:“你是船长吗?” “我是本次航行的驾驶。”看得出,他对施洛可夫的问题有点奇怪,想了一会 儿才回答。 “我们这里没有船长或不叫船长,”季也果涅插话。“每个乘员都能同样有效 地负起船长和任何其他船员的责任。一切都根据自愿,各负其责。” “我猜想,您一定会这样说的,你们这里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宇宙飞船就不一定了。”西梁也夫指出。 “宇宙航行当然不一样。它需要专业知识和经验。驾驶宇宙飞船可不是随便哪 个人都能办到的。” 船员(也就是船长)邀请客人参观该船。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愉快地接受。季 也果涅和维涅牙涅也一同前去。船上没有船梯,下舱用《电梯》。而在地球上,船 梯是海船的标志,不可或缺! 船头船尾和中间三处地方,各有涂以绿色的升降机台。机台周围,有略高于甲 板的环形凸出部围护,可以绰绰有余地容他们六人乘用。飞船长用脚踏一下凸出部 的边缘(那里有一个完全看不出的踏板),机台平稳地降下。 “他们所有的《电梯》构造,都是同一个原理,”西梁也夫说,“飞船上的、 码头上的都一样。”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那种带舱的电梯,”施洛可夫说。 他们原以为下电梯就到船舱,可是出乎意料:这里既无舱又无廊,船的内部, 分隔为头、中、尾三间,每间一个电梯。 此船不是客船;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这时已经弄清楚:卡里斯托早就没有海运, 都是空运。 “这只船是做什么用的?”西梁也夫问。 “这是海洋科研用船。”船长答。 他们下到头间。这里是指挥所,从这里对船进行操作和管理。前面是《机器》, 挡住视线;后面是《电梯》,《电梯》下降到与地板平,与地板合为一体。他们绕 过《机器》,一付奇异的景象出现在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眼前。不知怎的,他们觉 得好像又回到甲板上:海洋平原,四望无际,柳李沃斯,光芒夺目。墙壁和天花板, 根本看不到,但是他们知道,这里位于吃水线以下。不难猜到:眼前看到的一切, 又是《荧屏》效果,只是比飞船上的《荧屏》更加完善:它是一个整体结构,整个 房间,除了地板和后墙,全是荧屏,无框无架,无格无栏,跟内航飞船上的荧屏, 有某种相似。 “太好了!”维涅牙涅叹道,“看得出来,在我们远航期间,卡里斯托的技术 大大地前进了!” “我们起航前,海船上的荧屏跟飞船上的完全一样。”季也果涅对施洛可夫说, “这种荧屏系统,我也没见过!” “这船是两年前造的。”船长解释道。 “现在哪里还有老式荧屏?”施洛可夫问。 “据我所知,没有了。既然有了新的、更完善的,为何还用老的呢?!” 驾驶室一个人没有,连舵手都未见。 “谁在驾驶这只船?”西梁也夫问。 船长手指后面的机器:一只深蓝色立柜,上面没有任何仪器、揿钮和手柄。 “船会按图纸规定的航线,自动驶向目的地。” 他来至中间,这里也有一台机器,像个小立柜,比头间那台小得多。客人们看 到:《立柜》里面有一张大薄片,上面有用红色和蓝色画的地理图,很像带有经纬 度的大地图。 “我们现在位于天岛和阿基里之间,”船长说。“这条黑线就是我们此行的航 线,如果不改变,船是不会偏离此线的。” “遇到潜流怎么办?” “船会自动监控。” “既如此,何须这荧屏系统?” “这船也可以人工驾驶,请看!” 他一按揿钮,《立柜》突然《熄灭》!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原都以为它是透明 体,现在方知它是黑色的《塑胶》体,地图也不见了。 拉开《立柜》前壁,现出满布揿钮的键盘。 “这是人工操作台,”船长说。 可以感觉到,船速开始减慢,从荧屏上也能看得出来。 关掉《地图》之后,自动机不再工作,发动机也停了。 船长手按揿钮:“我们把船兜一个圈子。” 卡里斯托人的双手,非常灵巧。他们的又长又细的手指能够同时完成完全不同 的动作,地球人的手做不到。他们没有左右手之分,两只手一样工作。 船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从一个键滑到另一个键。 发动机又开始工作,船身向右倾斜,在海面上兜了一个大圈。 “我现在调转船头,驶离航线,”船员说。“然后再启动自动机,你们看它怎 样工作。” 他一面说一面操作。 《立柜》又变得通体透亮,地图又现了出来。黑色的航线旁边有一小点子缓缓 移动。 “这是什么?”施洛可夫手指小点问。 “大概就是这只船吧,”西梁也夫说。 “对!这就是我们的船。现在,自动机正把它回归到我们的航线上。” 施洛可夫与西梁也夫看小点移动,画了一个半圆形之后,回到黑色的航线上与 黑线合并一起。 “谢谢!”施洛可夫说。 “如果你们不反对,请继续参观。”船长说。 他们来到船员的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房间里有许多仪器和机器,不知其名,不 识其用。客人什么没问。他们知道是科考用的。 “你们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船长问。 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婉言谢绝。他们确实不饿。 他们又转到尾间,发动机就安装在这里。《机房》不大,天花、地板和墙壁, 都是金属的。四个像气缸似的圆铁筒,紧挨着放在一起,连接它们的软管,埋藏在 地板下面。 船长解释说,四个气缸就是四个发动机。软管把它们同操纵机组联在一起。 “充电”一次,可以连续工作好几年。 “不需人工,”他说,“无须任何保养。” 卡里斯托人的解释,总是非常清楚,但是这一次,无论是施洛可夫还是西梁也 夫,都没有听明白发动机的工作原理到底是什么!既不是涡轮机,也不是反作用马 达。使之开动的,是船尾外面的什么东西。每个气缸底端都有三个像是相互插入的、 长长的、圆锥形物体。 给他们看图纸,还是不甚了了。 某种复杂的心情阻止了施洛可夫和西梁也夫继续问下去。他俩假装明白,西梁 也夫还突然说(用俄语) 卡里斯托的技术,开始使他心烦! “这是因为疲劳,”施洛可夫说,“新东西太多了,一下子接受不了!” 机房后墙不是金属的。船尾是三米平方的透明薄片,它把机房和大海隔开。船 后白浪翻腾,深处像开了锅的《沸水》,不时地冒出闪闪烁烁的泡泡。 “发动机不工作的时候,可以透过墙壁看到它露在外面的一端,”船长解释道, “船一停就能看到。” “玻璃薄片,不怕碰坏?” “如果有这样的危险存在,即便是理论上的,我们也决不会带你们到这儿来!” “这是什么玻璃?” “特种玻璃。” “我觉得这种地方用玻璃,不够安全。” “这玻璃比什么都坚固。实践证明,不用专门的方法,怎么砸它都砸不破!”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