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几乎整个第二天金布尔都在忙着准备给地球的汇报,傍晚时才搁下笔走出去。 “您有空吗,船长?”西蒙斯问他,“我想带您去看看森林里的一些怪事。” 尽管船长嘴里不断唠叨,但还是随着生物学家去了,说实话他心里也还真想去 看看。 路上碰到的三头本地生物紧跟他们身后走向森林。它们酷似地球上的狗,只是 颜色大不一样,全具有红薄荷水果糖那样的白色条纹。 “就是这里。”他们刚进入森林西蒙斯就迫不及待说,“瞧瞧四周,您说怪不 怪?” 船长环顾四周。树干相当粗壮,树木相互隔得很远,透过它们都能看清后面的 空地。 “这倒好。”金市尔说,“这里是不会让人迷路的。” “问题不仅如此。”西蒙斯说,“你再仔细瞧瞧。” 金布尔笑了。西蒙斯带他来到此地,因为船长是他最好的听众,其他科学们都 在各忙各的事。 他们身后那三头动物还在相互嘻闹,奔逐跳跃。不知从哪儿飞来银白色的小鸟, 满身金点。 “这儿没有灌木丛生长。”金布尔向前又走上几步说。 “怎么样,还没注意到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吗?”西蒙斯不耐烦地逼问。 “树的颜色也非常奇怪。”金布尔说,“还有什么吗?” “瞧瞧树下吧!” 树枝被满挂的累累硕果压得几乎低垂到地上,那水果个个晶莹透亮:有像紫色 珍珠般的葡萄,有微黄带白的香蕉,第三种活像灯笼似的甜瓜,而第四种…… “这里的品种不少。”金布尔试探说,他不理解西蒙斯究竟要他注意什么。 “不同的品种!您好好看看,有上十种完全不同的果实竟长在同一条树枝上呢!” 事实上,每棵树上的确都惊人地生长着各式各样的果实。 “大自然从不曾有过这种现像。”西蒙斯说,“当然,我对植物研究得不多, 但我能肯定它们绝非同一品种,它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却长在同一棵树上。 更奇怪的是既没有未成熟的,也没有熟过头的果实。” “那您对此作何解释?”金布尔问。 “我可无法作出解释。”生物学家笑了,“让哪位可怜的植物学家去对付这一 大堆麻烦啦!” 他们转身走回飞船。 “为什么您要去森林?”船长问。 “问我吗?除了本职外我多少还从事一些人类学的研究,我想弄清这里的有智 慧的朋友住在哪里,结果一无所获。我没找到道路,没找到任何器皿,什么也没发 现,甚至连洞穴也没有。” 金布尔对生物学家在从事人类学的观察并不意外,飞船的科学家差不多都是一 专多能。当他们走近目的地时,这里还飞来八九头鸟。它们羽毛华美,颜色艳丽。 有的如雪赛霜,有的黄绿交辉,有的嫣红姹紫。它们亮翅抖尾,但没有一头是暗黑 或灰色的鸟。 船长助理莫莱恩和船员弗利安穿越树林。从林子出去,前面就是一座小山。 “您认为值得爬上去吗?”弗利安叹口气试探着问。他被肩上沉重的摄像机等 仪器压得连腰都直不起。 “它告诉我们就该上去。”莫莱恩点点手中仪器的表盘,指针证明山后确有大 量金属蕴藏。 “真该在飞船里面带上一辆汽车。”弗利安说,他深深弯下身体,以便在攀登 这不算太陡的山坡时能更轻松些。 “不错,要是带上头骆驼还要好。” 他们头上的金红色小鸟在婉转啼鸣,翩翩竟翔。微风轻拂,树影婆娑。身后有 两头奇特的当地生物跟着亦步亦趋。活脱脱就像马,只是长着绿毛白斑。有一头马 竟然还绕着弗利安转着圆圈。 “这儿简直成了马戏团啦!”弗利安说。 他们登上山顶又开始下山,但弗利安猛然止步说:“看!” 山脚下是一根笔直朝上的金属柱,他们俩抬头张望,柱子一直朝上,朝上…… 它的顶端消失在白云之上。 他们急忙从山顶下来走近仔细打量这根柱子,从近处看比远处越发显得庄严。 莫莱思估汁它直径差不多有20英尺,金属是深灰色的,像是某种合金钢。但是哪种 合金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高度? “依你看这朵云彩有多高?”他问。 弗利安仰起头。 “谁知道?有半英里吧,也许是一英里。” 飞船降落时他们完全没注意过这些云朵,加上柱子本身的青灰色和天空融为一 体,所以也根本没有发现铁柱。 “真是根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莫莱恩说。“有趣的是,这个家伙究竟有多 重多大?” 莫莱恩忐忑不安地瞅着这根巨柱。 “好吧。”弗利安说,“让我先来拍照。” 他从肩上取下摄像机在距离20英尺处拍了三张照。作为对比,他又让莫莱恩站 在旁边,咔喳咔喳接连拍上三张。还有三张是朝上拍的。 “你认为它是干什么用的?”莫莱恩问。 “这得让聪明人去想像了,”弗利安说,“他们的脑袋要灵光得多。” 于是他重新把摄像机背上肩头。 “现在该打道回府……”他的视线落在那几头绿马上,“要是我乘上它回去不 是挺风光吗?” “去吧,只要你不怕折断自己的脖子。”莫莱恩说。 “嘘……上这儿来,孩子,来来……”弗利安逗它们说。结果当真有一匹马过 来跪在地上,弗利安小心翼翼地跨骑上去,朝莫莱思神气活现地笑上一笑。 “小心别碰坏了仪器。”莫莱慰警告他说,“这可是公家财产。” “你真乖,好孩子。”弗利安对那马说,“真聪明。让我们在大本营见面吧。” 接着弗利安就策马向山岗走去。 “等一下,”莫莱慰也学着招呼另一匹马,“上这儿来,朋友!” 那匹马当即也用前腿跪下让他骑上。 他俩先试荇绕圈子走,马儿对人的每个指挥动作都很听话,它们宽阔的背部使 骑者非常舒服。一只红色带金的小乌停在弗利安的肩上。 “哈哈,这才带劲呢!”弗利安人喊大叫,他拍拍丝一般光泽的马颈,“嘿, 让我们来比试比试谁先回到大本营!” “比就比!”莫莱恩回答,可是不管他们怎么鞭策,那马依然慢吞吞地走着, 好比闲庭信步。 金布尔蹲在飞船附近注视埃米克的工作。这位语言学家极其富有耐心,此刻他 正在和当地动物进行淡话。 “好,我们再来一遍。”埃米克平静地说。他翻着一本《与外星生物的会活手 册》,这是他自个儿编写的书,正在翻找所需的页码并指着一张图。和他坐在一起 的那个动物,既有点像金花鼠,也有点像熊猫。它一只眼睛斜瞄着图画,另一只眼 却在眼眶里胡乱转动。 “这叫行星,”埃米克用手指点说,“行星。” 西蒙斯过来了。 “对不起,船长,我要在这儿放一台Ⅹ光仪器。” “请便吧。” 金布尔移动一下身子,给生物学家的装备腾出地盘。 “行星。”埃米克还在重复教育说。 “埃拉姆维塞尔克腊姆……”类熊猫亲切地说。 真见鬼,它们是有语言的。它们所发出的音节无疑是有意义的,可是,埃米克 简直无法弄懂其中的含意。动物的回答完全无逻辑可言,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 一会去嗅嗅埃米克的手指头,一会又随心所欲地答上一通。 莫莱思及弗利安归来后,金布尔听取他们的汇报,还仔仔细细审视了照片的每 个细节。 那根金属柱子圆圆的,平滑无痕,无疑是人工的产品。任何人只要能造出并竖 起这根柱子,都可能惹来麻烦,而且是极大的麻烦。 那么是谁造出了这根柱子?当然不可能是这批调皮的动物,它们只会整天在飞 船周围蹦来跳去。 “你们说铁柱的顶端一直高耸人云,根本无法看清吗?”金布尔问。 “是的,先生。”莫莱思说,“这该死的大家伙可能有一英里高吧。” “再去一趟。”金布尔吩咐说,“带上雷达,再带上红外线探测所需要的仪器。 我需要这根柱子上端的照片,想知道它的确切高度,究竟在它顶端还有什么东西, 要快!” 弗利安和莫莱恩退了出去。 会布尔凝视着还是湿漉漉的照片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才放下。一种模糊的 担心重新萦绕在他心头。金布尔经历过的痛苦经验告诉他:世界上万物万事都是在 一定条件下出现的,所以如果不能及时弄清,后果将不堪设想。 细菌学家摩里斯是个秃顶的小个子,他也专心观察显微镜。 “发现什么了吗?”船长问摩里斯抬起头,先是眯缝眼睛,后来又不住地眨动。 “什么也没发现。”他说,“我研究了花卉和土壤的样本,还取来水样。现在 什么也不敢说,但是整个行星上没有任何细菌。” “是吗?”船长只能想出这么一句答话。他起先并不感到有多少吃惊。但是他 感到细菌学家的面容和声凋就像在说整个星球都是由绿色奶酪组成似的。 “是这样的。这里的河水比蒸馏酒精的杂质还要少,士壤比煮沸过的手术刀都 干净。唯一的细菌乃是我们自身带来的,就连它们现在也不再为害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这里的大气至少含有三种杀菌物质,而且可能有十种还来不及确定, 这里的水及土壤都拥有杀菌的能力!行星简直是消过毒的。” “那好吧。”金布尔说。他依然没法正确估价这消息的含意,他还没从铁柱造 成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依您看这一切到底意味什么?” “我很高兴您关心这个问题,这干脆意味着这种行星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 “胡说八道!” “我可是认真的。没有微生物就不可能有任何生命,而这里缺少的恰恰就是生 命环节中最最重要的一环。” “可惜这颗行星恰恰却是存在的。”金布尔温和地用手握住他,“还有什么事 吗?” “还有,我还得通知您一件事:在整个行星上我没能找到一块石头。虽说这不 属我的专业,但是我对地质学有点研究,结果在任何地方我都没找到石块或鹅卵石。 按照我估计,这里最小的岩石起码也有七吨重。” “这又说明什么呢?” “啊,您也觉得奇怪不是?”摩里斯笑了,“对不起。我现在没空,我必须赶 在晚饭前结束对这些样本的研究。” 日落前送来了所有动物的Ⅹ光照片,船长期待着又一次奇怪的发现。刚才摩里 斯告诉他这颗行星是不应存在的,现在西蒙斯又声明说这里的动物也是不应该存在 的。 “您只消看看这些照片。”他对金布尔说,“瞧瞧,您能看见它们的内脏器官 吗?” “对Ⅹ光片子我不大会看。” “这无需您做什么分析,只不过就是看一看而已。” 在照片上可以看见某些骨骼和两三个器官。有些照片上可以分辨出神经系统的 痕迹,但大多数动物似乎都只是由某种单一物质所组成。 “这种内部结构连蚯蚓也不如,”西蒙斯说,“完全是不可思议的简化。在应 当是肺部和心脏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没有血液循环系统,没有大脑,神经系统几 乎不可见,只有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器官。” “那么您的意思是……” “这种动物是不能生存的。”西蒙斯快乐地说,他具有强烈的幽默感,如果要 他撰写一篇刊登有关不存在动物的科学论文,他会觉得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