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基耐半岛上空,我们从米格飞机上跳了下来,只有一架飞机很幸运。我在雷达 上看到导弹袭来便做了报告。 我还在注视着雷达的屏幕,这时一个导弹发出。仅仅一分钟,屏幕上全是些雪 花状物,所有的屏幕都充满了我们丢掉的垃圾物,接着便是一片空白。 “注意!”屏幕变白时我立刻大声喊道,赶紧蹲在座位的后面以防屏幕爆炸。 机尾炮手贝伦森大喊一声便一切都完了。堪萨斯猫大头朝下摇摇晃晃地栽去, 呼啸声进入到我的耳机里,同时听到阵阵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飞机开始震颤,而且幅度在不断地加大,我想在空中它就会折成两截,因此我 在极力回忆跳伞的程序。 “坚持住!”耳机里传出机长苏伯塔的声音。我已经准备好执行跳伞的命令, 可就是得不到这种命令。在接下来的二三十秒钟,死亡就过去了。飞机也不那样大 幅度地颤抖了,给人的感觉就像似在水平飞行。 “损失报告,”又传来了机长苏伯塔的声音。我想,我们一定是渡过了险关。 我可没想在北太平洋跳伞,那我们生还的希望就只能依赖苏联的炮艇了。机长又一 次救了我们。 这时副驾驶麦格雷尔报告说一个发动机熄火了,看起来飞机尾部的控制板也遭 到破坏。 “麦尼思?” “机长,我一切都好,”我说,“所有的电器设备都已失灵。” “我想雷达也坏了,收音机怎么样?” 我看了一下眼前屏幕上这白茫茫一片,说:“是,机长,雷达失灵了,我看看 收音机情况如何?” 我开始调整那些开关和旋钮,这时就听到机长在喊贝伦森,喊了三四次才听到 机尾炮手缓慢微弱的声音。 “机……机长,”一阵静电干扰阻断了他的声音,“机长,对不起,我刚才大 喊了一声。” “没事,贝伦森,”机长苏伯塔问,“感觉怎么样?情况如何?”机长说话带 有一种安慰,声音也不大。 又是一阵静电于扰。“不……不好,机长,我的肩部受伤了。” “具体情况如何?” “我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我什么都看不见。”贝伦森的话带有点歇斯底 里。 “好,不要慌!”机长说,“你戴没戴防强光护目镜?” “戴了。” “这种失明是暂时的,”我知道他想加一个“可能”这个词,碰着别的地方没 有? 耳机里除了静电声以外没有别的声音,时间那么长以致于我想贝伦林一定是晕 过去了。这时又传来了声音,“我旁边湿了,一定是血。”没声了。“这儿也冷。” 听到这儿我感觉我是笑了。贝伦森总是抱怨机尾炮手间冷。“你觉得冷教官才 能笑”这话是一天晚上人们在NCO 俱乐部说的。我不再笑了,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 “挺住,小伙子!”苏伯塔机长说,“我们很快就返回机场了,然后到医院住 上一周。” 听到贝伦森同意了声音不大,这时机长转过来对我说:“开动所有的仪器,好 吗?麦尼恩。” “不行,机长,”想了一下,我说,“发报机可以工作,但是收不到信号,雷 达根本就不好使。”我补充说。 “怎么能使我们找到回程路?” 我看了一下那张小比例地图说:“空军作战司令部在朱诺有一个简易机场。” “太短了。” “为什么不能在那降落,至少那里有一个野战医院。” “我想找一个轰炸机基地,那里还有修理飞机的机师,而不是供战斗机起落的 简易机场。空军作战司令部对轰炸机一窍不通。” “在温哥华外面有一个加拿大兰利空军基地。”我看着地图上标着南方,盯着 上面的符号。 “我想飞麦克乔德,”他说,“我们离开温哥华时,那座城市就遭到攻击,现 在可能还遭到攻击。从这儿往南飞只需几分钟就到了塔科玛,”他停了一会儿说, “我想把贝伦森送到医院去,也想把堪萨斯猫送到飞机库修理修理。” “通了,机长!这里是麦克乔德。”要是修不好这架飞机,他们会把机组人员 赶跑。我盯着那几个还在工作的仪器,“方位90度,直到我能打下星星,方向更准 确,”想了一会儿,“其余小分队怎么办?” 麦格雷尔说:“看不见目标,也看不见米格飞机,没有小分队,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云彩。” “云彩?” “我们转过去了,看我们的身后,发光的云彩处就是导弹发射点。”苏伯塔的 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应该有云彩……”我刚要说话,麦格雷尔打断我的话。 “那里还在闪闪发光呢!”他的声音很尖,有点歇斯底里,这还是第一次听他 那样说话。 “好了,麦格雷尔。”苏伯塔厉声地说,“麦恩,确定方位,我们就能飞回去。” “是,机长。”我说。机长在思考问题时他往往就什么都不做了。这就是他之 所以当机长的原因。在进行飞行计算时,我用眼瞥一下云团。从前我可没有见过这 样的东西,其形状如阿米巴虫,闪闪发光,在我们向南飞行时,才渐渐地退出了我 们的视野。 我击中了星星,并向机长报告航线已经调整,不去想我们是否有机会。这就看 我们的飞机受损的程度。B —45型战斗机结实,我曾看见过这种飞机在破碎的情况 下安全返回,也看到这种飞机几乎在机身有一个洞的情况下着陆。 我不知道,贝伦森是否想这样做,但我想这样做。这些人当中除了麦格雷尔以 外,我们相处已有三年的时间了,在战争时期,这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在 加西亚走后不久我们再失去贝伦森,那情形可就不同了。 即使这种情况发生,即使贝伦森牺牲或走了,还有机长苏伯塔。他就是猫,无 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能把这只猫驾驶回去。我喜欢他,也喜欢贝伦森,但却不一 样,在我所结识的所有军官中,他是我最喜欢的。 在这次执行任务中,我们的确感受到这一点。 也许机长对贝伦森住院的时间非常有把握,毫无疑问,我们都得去接受治疗, 这就意味着二周内不能执行任务。 这样我就可以去想点更好的事。二周内不用去打仗。第一周治疗后就离开基地 去野营,或到海边去。 我不去想我们是否回来,而在琢磨我们能干什么。我一边想尽力做些修理工作, 一边又在漫无边际地遐想,如同在白日做梦。领航时往往只需几分钟的时间,何况 没有雷达。从别的仪器上拆下零件也许能把收音机修好。我完全忘记了时间。 “麦恩。”耳机里传出机长苏伯塔的声音。 “是,机长。”我清了清喉咙说。我和朋友能在完成这次任务后生还,就到NCO 俱乐部痛饮一场的想法已经消失了。 “我要检查一下航线。” 我计算出我机的位置,说:“我们就在奥林匹克半岛的北部。不用一小时便到 达麦克乔德。” 科克雷尔说话了:“燃料不多了。” “还有多少?” “快没了。” “足够了,”苏伯塔急促地说,“燃料不多,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快!”片刻 的停顿,“雷达怎么样?” 我摇摇头,这时才感到精疲力尽,通过麦克说:“机长,雷达坏了,我正在修 别的仪器。”没有别的指望,只好在我用过的工作台上到处翻找。 又是静电干扰,接着又一次,发出的信号全都消失了。“机长,有一台仪器可 以工作了。” “好;发信号。” “机长,接收机工作了,不知道发报机怎么样。”我想,机长一定希望奇迹出 现。他常这样想,但也真的出现过。 “试一下,无论如何得试一下。发条消息,好,就说飞机受伤了,燃料也快没 了,现在正飞往麦克乔德,要他们做好准备。”他几乎是一口气就把飞机的情况全 讲出来了。 我取出密码器,编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过十分钟再发一次。还需要修正航线吗?”重复发出消息不是电台的正常操 作程序,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别无办法。我又用莫尔码发报,也许我们只能这样做。 我们的敌我识别系统仪器坏了,而且自从塔克玛市遭原子弹攻击后监听系统也收不 到任何信息了。 修订完航线并报告给机长后,我便开始修电台。试了一下可以听到一点广播声, 但无法辨别。最叫人感到奇怪的是音乐声,不止一次地出现,好像是民用广播电台 发出来的。尽管如此,依我来看,这个电台离我们所在的位置相当远。 我还在修理电台,修订航线,发报,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这时苏伯塔与 我们说话,这才想起问问情况,去小睡一会儿。飞机在飞行,朵朵白云在机下翻滚。 这时机长麦格雷尔同时说话,弄得我开始时分不清他们说什么。 “到处都是光,看!在那儿!” 我朝外望去,只见一条光带展现在我们面前,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 时只觉得毛骨悚然,混身颤抖。眼前一片灿烂的图像,和平城市的光彩,满目都是 街道,楼房在机下伸延。 “麦恩,麦恩!”我听到机长几乎是在喊,“闭嘴,麦格雷尔!这是命令!” “到,机长!”我终于回答。 “电台收到什么没有?”他急着问。 “对不起,机长,”我说,“全都是些垃圾!只能收到一些交通信号,一直调 不准,信号也很弱。” “继续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麦格雷尔喊道:“米格飞机!两边都是!” 我看着米格飞机跟着我们的飞机,有点紧张,但是又一想准是麦格雷尔这家伙 疯了,这地方不可能出现米格飞机。苏联人没有运输机,最近的军事基地还在阿拉 斯加那边呢。我们返回时我想同苏伯塔机长谈谈,我们这个机组不需要麦格雷尔这 样的人。 “它们是护航的,不是米格飞机。” “该死的!对不起机长,可是我们还没有这样的战斗机啊。” “上面有美国的标志,镇静点,麦格雷尔,也许这就是试验机。”机长的话听 起来也不那么确定,“所以我们现在就有了护航的,”他开玩笑说,“能联系上吗?” “我来试一下,机长,”我用空军作战司令部的频率试图用声音联系,“查理 ·罗密欧734 请求护航,我们的电台出现了故障,收到我们的信号后请回答。”调 整好频率后又试了一次。 麦格雷尔说话了。他努力想保持镇静,可是看得出来他总是镇静不下来,“机 长,4 号发动机坏了。” “关闭对面发动机!” “关机!”随着麦格雷尔的声音,飞机一侧的声音便降了下来,“机长,燃料 也没有了。” “麦恩,就是他们收不到我们的信号,也要发下去。告诉他们机上的燃料已尽, 我们不得已迫降,同时我尽量用俄语同他们联系。麦格雷尔,选择一个平坦的地方 降下去。” 我感到飞机在改变方向,往下降落。往下望,下面的东西太多了,在这样的街 道上我们的飞机根本不可能降下去,到处都是障碍物,街道两旁,巨大的路灯杆排 列成行,朝上望去,天空一望无垠。麦格雷尔说:“看,12点了,就在前面!” “不对!”机长喃喃地说,“那是波音机场。”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个地方。 这个波音坑是西岸最早进行原子弹爆破的场地之一,过去我来过很多次,来去自由。 现在可完全不同了,就在我们接近它的几秒钟里,我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建 筑物。 即使苏伯塔机长对于在这样一个多年前就遭到破坏的机场进行降落多少有点疑 虑的话,也看不出来。他按下机头,摇摇晃晃地往下降,护航的飞机就跟在后边。 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样降下来的,起落架刚一着地,燃料恰好用完了。飞机冲 出跑道有一百多米,我的胃像拳头一样紧缩了一下,只听风在呼呼地掠过。机长苏 伯塔非常熟练地驾驶着飞机相当平稳地降下来,一点都没有颠簸,好像这架飞机是 他的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我们飞机冲进跑道时,一架大型飞机就停在我们飞机的前面。“帮我拉一下闸,” 机长苏伯塔喃喃地对麦格雷尔说。拉闸时飞机头跳动一下。 终于,飞机慢慢地停了下来,一会儿,一切都悄然无声。我们坐在那里一动不 动,急喘着气,同时尽力想慢慢地喘息着。 “下一步怎么办?” “嗯,机长?”麦格雷尔说。我眨了眨眼,摘下氧气罩,散发出一种汗味,还 有那机舱里的味道。 “谁知道妈的干什么?”机长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脏话,“我们现在呆的跑道 几年前就坏了,还有飞机护送我们到这儿来,整个西雅图就像过狂欢节一样兴高采 烈。” 谈话间,各种车辆都开来了。我记得有一辆救护车和一辆救火车,有的车上面 还有旋转顶灯,来了不少,目的明确,但来势有点奇特,还看见一些穿制服的人从 车里出来。 我解开皮带想去打开舱门,“你干什么,麦恩?”苏伯塔急忙说。 “我想……”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想出去吗?想好了再出去。我们还不了解这些人。”他的声音有点紧张。 外面的人围成一团,好像在讨论什么事,圈外一个人在注视着驾驶舱,并挥手要我 们出来。这时我向他示意对机长说。 “机长,他们看来不怀好意。” “都是些老百姓。都是警察,没军队。对不?”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好吧, 我们出去看看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同他们谈,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