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我们从飞机上下来时,两个人站在飞机旁看着我们下飞机。麦格雷尔和我站 在苏伯塔机长的两边同他们面对面地站着。 其中一个显然是一名消防队员,另一个身着制服,戴着写有“安全”字样的徽 牌。他用眼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用俄语跟我们说话。我用余光看见苏伯塔机长站 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们不说俄语,你们得找一个翻译。”我先用俄语讲,然后又用英语重复一 次。我也搞不清楚他们怎么说俄语,而臂章却是英文。 两个人听我说话后,消防队员问:“你是美国人?”另一个则朝机尾望去,看 美国空军的字样。 “是美国人。”我回答,而机长苏伯塔却示意我不要讲话。 “请拿出证明来,先生。”他说得挺随便,可还是有些生硬。 这时,安全保卫员说:“先生,对不起,我们是想问你这个问题。”他胸前的 胸章上写有“巴利”字样。他还在问。 “这是空军的事吗?战斗机向指挥塔报告说一个无声的怪物正在飞来。”巴利 皱了皱眉头说,“我们向麦克德空军基地打过电话,他们知道你们在这里。”他抬 起头说,“如果你们几位想和我们一起走的话,可以找个更好的地方。” 苏伯塔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可以看看你们的证明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巴利又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皮夹子,打开后上前递给苏伯塔。机长研 究了一会就还回去了。 我看了身份证和徽章,这才知道他叫查理斯·巴利,波音公司的雇员,用英文 写得清清楚楚。角上贴着一张彩色照片。在这周围,我看再也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 的,除此而外,我一无所知,所以便把身份证还了回去。 机长苏伯格看了巴利好长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还是好像对自己说:“我 是机长苏伯塔,这位是中士技师麦恩,中尉麦克乔德,还有一位中士叫贝伦森,受 伤了,在后面。” 只见那位消防队员在用对讲机讲话,一辆救护车便开到飞机旁停下,所有工作 人员都进入工作状态,一辆带轮子的活动床推到了炮塔上面。 “麦恩,”机长说,“帮他们进去。”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向飞机后面走去。 我来到紧急出口处时救护人员已经到了,他们正把贝伦森轻轻地抬出来。 贝伦森的衣服上都是血,救护人员把她抬出时她的手还在动。 “受伤的机组成员还是个女的,”巴利似乎有些惊奇,“我还以为……” “你说什么?”苏伯塔问。 “这是空军干的事?你们是在拍电影?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飞机。”巴利 指着飞机头说,有点不解,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告诉我,如果能把事情搞清楚 的话,我会妥善处理的,先生。” “搞清楚?”苏伯塔回答,“我们是执行正常的轰炸任务,战时安全……”巴 利这时把话打断了。 “先生?你是说执行轰炸任务?”他想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空军 基地有人和你讲话,”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波音公司认为飞机使用不当。我讲 不清原因,如果你想弄明白的话,那就到安全办公室去一趟。” “怎么回事?”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出机长苏伯塔在看我,“巴利先生,我们离 开这里开始执行任务时,这个地方,”我用手指了一下波音机场,“还是个弹坑。 西雅图还实行灯火管制,而且……”救护车的鸣笛声打断了我的话,周围马上一片 黑暗,灯光闪闪。 一阵闹声后,我来到巴利面前,还没等我开口,机长苏伯塔先开了口:“中士, 我们来谈谈。” “不能谈,机长,”我咽了一下说,“为了尊重起见,我们应当开诚布公地谈, 双方要相互了解,”我对巴利挥挥手说,“我们什么都没告诉他,他也没告诉我们 任何事情。” 我抢在苏伯塔前面说:“我们离开时,美国和苏联正在进行战争,现在还打吗?” “还在打?”他说,“我们从……”苏伯塔打断了他的话。 “麦恩,闭嘴吧。”他急忙忙地说,我不明白他怎么不下命令呢。 我转过身子来直愣愣地看着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机长 苏伯塔一动不动,而麦格雷尔却退了一步。“先生,”我几乎是在喊,然后继续低 声说,“得不到帮助,我们的飞机是飞不起来的。贝伦森还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到 底到什么程度我们还不清楚。”我吸了一口气说,“我们需要帮助。” 从前我对机长都有令即行,不这样也许会丢了位置。但是这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我们相对凝视着很久很久,那报警声越来越小了,不知那辆救护车是否开来了。 “兵变。”机长苏伯塔说,声音特小,我估计谁都没有听见。 “不是,机长。”我回答说,他说什么我都不想了,而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情。 我转过身对巴利说:“今年是哪一年?”他正注视着这一戏剧性的小小变化, 我的话显然使他有点吃惊。 “1989年。”他说话时有点笨。 我看看他,摇摇头,“不算长。”我自语了一句。这时大家都盯着我,我便对 巴利和那个消防队员解释说:“从未来的角度来看还不算长,应当还有波音飞机弹 坑的痕迹。” 我用眼睛一扫就看出苏伯塔和麦格雷尔脸上那惊天动地的表情。也难怪,一下 子来到一个未来的世界必然感到震惊。我心里倒是有些疑惑,人们也许会有更糟的 震惊。 “巴利先生,我们是在1989年3 月28日离开费尔希德空军基地轰炸位于诺姆附 近的苏联补给,”这时只听苏伯塔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在这之前我们还同苏联作 战吗,对吧?”我想我对此很清楚。 巴利用一种奇特的表情看着我,胡子一动便说:“我们从未同苏联直接交过火,” 他慢慢地说,“就连冷战也随着GLASTNOST 和PERESTOIKA降下温不定期了。”我听 不懂他说的词,因此也就不那么吃惊。 那位消防队员茫然地望着远处,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两个势均力敌的世界”。 大家都转过身来看他,他知道这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笑 着又说:“噢,我读了不少的科幻小说,”他嘟哝着,这时没人笑,很自信地继续 说:“你们,”说着冲着我、苏伯塔和麦格雷尔说:“像我们一样来自另一个地球, 在那个地球上,苏联同美国交战。” “你们没有同苏联打仗,从未打过。”苏伯塔喃喃地说。 消防队员战栗了一下。这时一辆拖车过来直奔飞机头开去。苏伯塔机长看到这 种情形马上转过身来问巴利:“这是干什么?” 安全员听到这种问话感到不解,说:“送到机库里啊。” 苏伯塔机长看着远处,转过来问巴利:“把飞机修理好并且加上油得需要多少 时间?”他说话时,我一直看着他,想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首先得对飞机进行检查,另外空军方面想同你谈谈,同时对飞机进行检查, 还有赔偿问题,还有……” 还没等巴利说完,苏伯塔机长便转过身快速走到飞机的舷梯旁,停下了,紧紧 地抓住了把手。 “我去取飞行日记,这对于问题的快速解决会有帮助的。”说着便上了飞机, 进了机舱,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会儿看见他在驾驶舱里,一转眼又不见了。 巴利摇摇头说:“你们的机长不会高兴的,得需要几天才能检查完,或许几周。” 我来到飞机下,顺着舷梯向上望去,只见苏伯塔机长正忙着往一个小盒子上接 线。“机长,”我轻轻地说,“巴利说得需要几天的时间,甚至几周。”说完,感 到特别轻松。 “我们等不了,现在就走,但愿那东西还在。”说话时显然咬着牙。 “东西?” “蘑菇云啊,”他在上面往下看着我,上面几乎是黑的,看不清他,但是能够 感到他是在盯着我,甚至说在瞪着我,“你没看见吗,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和炸弹有 关,爆炸后的闪闪发光的云彩就是我们回去的路,回程的路。” 我心里没底,说:“但是……” “叫巴利过来。”他说,放下手里干的活走下舷梯,手里拿着连着电线的小盒 子。 我回来看到巴利和那位消防队员正在同麦格雷尔面对面站着,他们好像正在说 话,但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巴利先生,机长要见你。”我朝他喊。他刚走过去,机长便从飞机上下到地 面来。 “有事吗,苏伯塔机长?”巴利说话时眼睛瞟了一下机长手里那个带电线的小 盒子。 “这是起爆器。我们这架飞机上有一个当量为25万吨的原子弹,这颗原子弹足 以把西雅图毁掉。”他说得很慢,以示这话的份量,“别动枪!”当巴利向前走来, 手下意识地摸后腰上的手枪套时,机长加上一句。 我尽力不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但是想想机长的措辞,他的话的确不假,我们机 上携带着一颗原子弹,或者叫高能炸弹,在执行任务时已经投下去了,但是巴利不 知道。 苏伯塔机长命令麦格雷尔把巴利的枪拿过来到飞机上警戒。巴利望着机长时麦 格雷尔便把他的枪给下了。在麦格雷尔顺着舷梯上了飞机时他才说:“你们想干什 么?”声音还是那么坚定,但是在车灯下可以看到汗珠从他的额上流下。 我转过身不去看这种戏剧性的场面,看不见人影,他们都躲在车辆后面观看。 安全保卫人员都手持枪站在汽车后面。巴利身上的步话机发出静电干扰声。 “油箱空了,给我加航空JP-4 型油。”想了一下,机长又问,“派人来安个 电台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装个电台?干什么……”巴利打量着机长说。 “我们的电台坏了,”机长打断他的话,“得多长时间?”手里挥了挥那个起 爆器命令他说,“用你的对讲机叫人来加油。快点!” 巴利拿起了对讲机,叫通了调度员,讲明了情况。巴利和调度讲话时对讲机里 传出了嘎嘎响声,苏伯塔听清了最后一个问话:“没有别的,火速办理!”巴利对 苏伯塔冷冷地说:“没错吧?” 苏伯塔机长摇摇头说:“只要燃料和电台,”他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我 不得不这样做,我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消防队员又惊又恐地看着飞机说:“这种倒霉的原子弹,还有那个起爆器!” 他有点哆嗦,只听他在小声说:“天啊!” 我走近机长苏伯塔,这时离消防队员和巴利稍远些,小声地对机长说,声音小 到那两个人都听不到,“机长,这样做不对。” “麦恩,我们没时间了。”他平静地说。 “谁能保证那云彩还在……”他把我的话给打断了。 “中士,这一点谁都不能保证,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机会。这是我们飞回去的惟 一机会。”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机会很大,好像非得有那个机会,因为他很想有那个 机会。 这时,巴利的对讲机响了,打断了我们的话。巴利和消防队员都凑过去极力想 听清楚里面讲些什么。突然,只见那个消防队员直起身子,抬头看看飞机,便后退 了两步。 这时他们看看我们,“你们的”他在飞机后面朝我们挥挥手,“飞机尾炮手, 在医院确诊为辐射引起的。”他看起来有些恐慌不安一想到那个起爆器。 巴利仍旧听手里的对讲机,消防队员还在说。最后,他对我们说:“机长,油 料马上就到,还有一辆车把电台送来,”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补充说,“电台的 频率是125 ,2 兆赫。” “兆赫?”他重复说。 “是兆赫。”消防队员说。 巴利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令人不解,但没有表示出来。机长苏伯塔又钻到黑影里 去看那油料箱。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使我们都抬起头来,只见麦格雷尔手指着远处, 一对车灯从远处开来。 苏伯塔机长对巴利说:“告诉所有的人都往后撤。”开始时,安全员吃了一惊, 然后才点点头,一边向旁观者挥手示意后撤一边用对讲机讲话。燃料车开进,然后 慢慢地停了下来。安全员的车依旧没动,停在原地。 燃料车在飞机后部停下了。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麦恩, 告诉他们燃料口在哪儿,叫他们快点!” 我走到堪萨斯猫号的机翼下面。那两个人见我走来有点紧张。我抬起手向他们 示意手里没有武器,并告诉他们燃料口的位置,“在这一个,在另一个机翼的同一 位置上还有一个。机长要你们快点。”他们没有吱声就开始了,精神还是那么紧张。 我回到飞机前部的时候,只见消防员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战争在你们的那个 世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还在想的时候他又说,“我是说在你们的那个地球。” 这问题叫我感到惊奇。我看了一眼机长,他正在注视着暗处,从他那劲好像那 里有什么东西挡着我们离开似的。“不太清楚,可能是1955年或者是1956年吧。他 们击沉了我们几艘船,也许我们帮助过匈牙利,时间很长了,我记不清楚到底什么 时候开始的。”说着我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