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杰斯?霍尔娶了丘秋之后,修完法律系,成了全城首屈一指的律师。莱治?辛 普森娶了金,后来被选为参议员。拜仑?乔治,达拉斯的丈夫,如今拥有一个自动 售货的商店网。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在艾普丽之后,又有许多这样的姑娘来到我 们城市,而且一个个都结了婚。她们的丈夫全都功成名就。那些不幸去世的人,则 在生前留下遗言,让她们再嫁,从而帮助后来的丈夫获得升迁的机会。 我惋惜的是我们当地的少女。她们并不是那种邋遢姑娘,只是她们无法同坎迪 和艾普丽尔那些人竞争。 这还不算完。你且听我讲下去。 我们每逢星期六都在一起玩扑克牌。晚上我们六个人在旅馆聚会:马弗、温斯 洛医生、我、杰斯、拜仑和莱治,如果后者在城里的话。如今要说的这个星期六, 正赶上国会休假,莱治回家。 我走出家门时,艾普丽尔并没数落我。她从来不责备我。不过我自己倒感到心 情沉重,所以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说:“说真的,我离开你,你不生气吗?” 她用纤细的手指抻平我衬衫的领子,吻了我一下。她现在看上去仍同二十年前 一样年轻,也许倒更标致了。 “哪儿的话!”她回答说,毫无某些女人特有的讽刺口吻。“你不是每周有六 个晚上都同我在一起吗?你完全有权利同男人们一起消消遣遣。”说着就把我推到 门外。 打扑克的时候,大夫忽然无端地问了一句:“朋友们,你们觉得奇怪吗?我们 六个结婚的幸福男人,谁都没有一男半女。” 莱治哈哈大笑起来:“大概这正是我们幸福的原因吧。我的熟人,凡有子女的, 都很神经质,感到很苦恼。动不动就情绪烦躁,举止失常。” “可是你也得想想,毕竟外来的姑娘没有一个成为母亲的。”大夫固执地说。 “哪会呀……”拜仑本想反驳,可是他一对生小孩的夫妇都没说出来。 “这样一来,我们尼奥肖渐渐地就没有孩子了,”大夫继续说,“有一阵子我 以为年轻的司法官或者琼斯夫妇要添丁进口,可是结果没有,你瞧。” “为什么呢?”杰斯钉住了问道。 “实话实说吧,特蕾西不能生育。”大夫同样爽直地回答,“我想要孩子,所 以没过多久我就叫她去检查了一次。等我了解真实情况之后,”大夫耸了耸肩膀, “我只好用一句俗话来安慰自己了,没有绝对幸福的人。” “不过这件事我倒怨自己。”拜仑说。 “我也是,”马弗说,“依我看,埋怨坎迪是毫无道理的。” 我们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当然,毫无道理。接着我们缄默了很长时间。我甚 至忘记了我手中有三张主牌和一个对儿。 “这么说……”我打破了沉默。 “什么这么说?”马弗反问道。 “你身为大夫,对这件事又如何解释呢?” “许是他们全都不能生育吧。”大夫挺不高兴地答道。 “可是为什么呢?”杰斯又问道。 “为什么偏偏都是外来人?” 谈话有些令人不快了。于是我便说:“我们接着玩牌吧。” 可是杰斯又犯了老毛病,他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每次出庭辩论时,别人都 很难同他争辩。 “她们都是从哪儿来的?有谁问过自己的妻子没有?” 第一个回答的是马弗:“坎迪是从新泽西州帕塞伊克来的。我看见过她手提箱 上的标签。” “丘秋也是从那儿来的。”杰斯说,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亲自问过 她。” 大家都怀着敬意望了他一眼,犹如诚实的胆小鬼望着敢于玩轮盘赌的傻瓜一样。 “那么帕塞伊克出了什么事呢?”拜仑问。 “那里有很多长得标致的母亲。”大夫冷笑了一下。 不知你是否碰到过这样的聚会:一个人提了个话头儿,而搭喳儿的人却赋予它 一种新的不祥的含义。现在谁也拦不住杰斯的兴头儿了。 “那么她们是不是向你们提过自己的家庭,回忆过父母或者兄弟姊妹呢?”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摇起头来:这可从来没说起过。真见鬼,这时连我也毛骨悚 然了;马弗却嚷道:“帕塞伊克那里是什么人把她们生出来的?” 杰斯耸了耸肩膀。“可能是专门的工厂吧。” 我们都止不住笑起来:杰斯真会逗乐! “仿佛竟有生产无偿商品的工厂似的。”拜仑说。 “怎么,赊购商品的事你不知道?”杰斯鄙夷地眯细了眼睛。“可不可以设想, 你给达拉斯的每一分钱都是还帐呢?也许你同我一样,有时给五美分,有时给十美 分。虽然你第一次款没有付,可是人家在你今后一生中,却要你每周付出二十美元。 说不定比这还要多。这样看来,到最后你什么东西都得拿出来。” 我怯生生地加了一句:“艾普丽尔过去找我要的钱很少,依我看,要是用来买 我们家里的东西,连一半也买不下来。” 这时拜仑不高兴地打断了我们的话:“要过目前这样的生活,我们的钱是绰绰 有余的。何况,假如没有达拉斯的话,我是不会有这么多收入的。一个贤良的妻子 真可谓金不换哪。” “就算是那样吧,”大夫有意和解地说,“可我们能够老不生育子女吗?不言 而喻,你、他或者我,不要孩子也行。全城、全国、整个种族呢?”他毫无笑意地 扫了我们一眼,“如果光是我们温斯洛家族后继无人,那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损失。 但如今是尼奥肖全城要灭亡的问题。而且整个美国都要灭亡。 出生率在下降。专家们认为,在四五十年代那次创纪录的数字之后,这是自然 的,然而你若用帕塞伊克姑娘的数字,来说明一下这一毁灭性的低出生率,事情就 象二二得四那样清楚了。“ “太愚蠢了!”马弗分辩道。“任何企业都不愿意消灭自己的销售市场。” “恰巧可能这么干,如果企业是为此目的而创立的。” “莫非是黑社会干的不成?”拜仑满腹狐疑地咕噜了一句。“不会!我们这儿 的黑社会上就平息了。他们有他们自己要干的事。” “其中包括我们也关心的事:出生率下降。”大夫说。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联邦调查局早把这个案子破获了。”我说,目的 是给大家的幻想浇点冷水。 “完全正确。”杰斯附合着说。 “那你说说看,杰斯,这件事你是怎么理解的?”马弗要求他。 大夫却替他回答了:“我看杰斯的言外之意是,如今政府有意实行出生率下降 的计划。” “啊不,那样做就太过分了。”杰斯乜斜着眼睛瞟了他一下:“不过我们城市 的命运已经定了。近二十年来,本地姑娘没有一个出嫁的,出嫁的全是帕塞伊克来 的姑娘。最近五年,我们城市里只生了一个婴儿,是麦克丹尼尔斯年近四十的时候 生的。” 拜仑用审视的目光端详了一下杰斯:“你这话当真?” 杰斯用揉皱了的手帕擦去手心的汗水。 “我觉得可怕。”听那语气是可以相信他的话的。 马弗用沮丧的口吻说:“杰斯,你把我们大家吓坏了。既然你开了头,那就说 下去吧。反正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了。” 杰斯深吸了一口气,便接着说下去:“看来是有谁在设法消灭……人类。” “怎么可能呢?” 对此,大夫却回答说:“有些学者在制造一种不能生育的女人,而且质量非常 高,使人不愿意再娶旁的女人,何况父亲的本能不是天生的,结婚以前实际上没有 这种本能。对单身男人来说,旁人的孩子不啻魔鬼。可是现在单身男人要结婚了。 如果说他同意生孩子,那只是因为有此必要,而绝不是他渴望生儿育女。” 然而杰斯只是摊开两手重复他自己的话:“有人在消灭我们。大家记得,三十 来年以前,在五十年代,许多人都指天誓日地说,他们看见过飞碟。后来就不再提 了。现在我却可以相信,可能是火星人或者金星人来到地球上,在帕塞伊克建立了 这种工厂。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注定灭亡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呢?”拜仑问。 “因为地球是个很有利可图的不动产,”杰斯回答他说,“有瀑布,有暖气, 有适宜的空气。所以他们就在那里搞起这种生产,使牺牲者自己提供资金,促进生 产的发展。火星人在等待他们胜利时刻的到来。百来年后,也许用不了那么久,原 来的主人就不复存在了,火星人便可以来到地球上占有一切,既有利,又简单,又 便宜。这与战争不同。” “既然有人想消灭我们,为什么政府不采取措施?”马弗说。 于是我们都用眼睛盯住莱治。这位参议员几乎一直没言语,这会儿才开口,声 音很低,说得从容不迫:“即使这是真的,政府又有什么办法?比方说,政府告诉 你,马弗,你的妻子坎迪是一种进攻性武器,你一定会哈哈大笑,甚至会大发雷霆, 等到投票时你一定不要赞成那么愚蠢的政府了。要是当局建议你离开坎迪的话,你 会对当局说:”再见吧,华盛顿!‘“ “另一方面,如果政府命令帕塞伊克的工厂关闭,禁止它再生产坎迪、金、丘 秋一类的产品,那么十之八九会有人通知金星人,说一号计划失败了,执行二号计 划吧。结果二号计划也许比一号计划更可怕。如果一个民族能用科学方法制造女人, 造出像我妻子金那样、除去生育之外什么都会做的女人,那我是不愿意敌视这样的 民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