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涉水千里 李黑在雨中惬意地漫步,这雨雾笼罩的世界就如同是他的世界。静静地在雨中 行走了良久,听着自己的呼吸,泪水开始无声地滑落,李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 然是如许的脆弱,在这越来越浓的如这雨幕般无处不在的忧伤面前,自己是那般地 不禁风雨。 总是想遗忘些什么,也总是想得到些什么,却好象什么也没有抓住,就好象是 在梦中一样,有些黯淡,却也有些消沉,又或如这雨,能够洗刷些什么,荡涤些什 么,然后,在温暖的胸膛上,在发丝上,留下一些小水滴,但到得屋里,甩甩头, 除了心情,却好象又什么都没有留下。这雨总是会在某时浇熄自己内心中的火焰, 让自己无法忘形也无法忘情,或许,这便是它存在的理由。 有些发冷,却突然发现寒意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自己的心中。 开始起风,许是等到夜幕来临,许是等到漫天风雨,那时,自己便将成了这黑 夜的精灵,那时便会有了踉跄的脚步,有了飘摇风雨中独自欣赏的轻盈的舞姿。 “这世界纷扰迷离,令许多人沉醉,而我只想逃脱。”常在无意中念着这样的 句子,仿佛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似的,带着沉重的倦怠与深深的忧悒,那般地令 人心碎。 “我来了。”李黑轻轻地叹道。 李黑感觉在遥远的水的那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牵引着自己的脚步。 李少白跟在李黑的身边,看到李黑的眼越来越迷离,开始的时候,李黑还只是 慢慢地走着,但到后来,自己竟然需要用尽全力才能跟上。李黑自己还不觉得,他 还在发呆,只是很随意地在迈着步,但如果这时有人看到这两道身影,只能用“风 驰电掣”来形容。 雨幕在地上积起一个一个的水洼,李少白终于看出,原来,李黑竟然是象在打 水漂。李少白打过水漂,自己的一块瓦片能在水面上漂十来下,漂出三四十米。现 在的李黑就象是在打水漂,整个被雨水冲刷的世界简直就是一条巨大的河流,李黑 的脚一点,漂出水面,飞行十来米后,再在水面上一点,又飞出十来米,那么的潇 洒,如果不是衣衫湿透了贴在身上,李少白觉得如果给黑叔换一身白色的长衫,看 衣袂翻飞,定然有人以为黑叔是凌波微渡的仙子。 燃烧在看到李黑和李少白消失在雨幕中时并没有特别地在意,他以为这两个喜 欢玩水的小孩并不会走远。他在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等着道路恢复畅通。已经堵 了两个钟头了,一直没跟队长他们联系,他们不会以为自己出事吧,送个小孩到机 场竟然用了一个下午。听着刚刚放进车载录音机里的磁带,燃烧点着了一根烟。燃 烧的烟瘾早就犯了,但刚刚李黑和李少白在车上时他不敢吸烟,怕以后队知道了骂 自己摧残下一代。 鹰刀第一次感到了失去战友后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每当想到曾经熟悉的赤 炼的一言一行,就象一把钢锉在自己的心上锉出一道道血痕,这雨来得正是时候, 鹰刀流不出眼泪,他觉得这是苍天在帮自己流泪,在帮自己把满腔的悲哀诠释。 尖刀看着晶莹的雨点落在地上,然后,汇成了一道道红色的溪流,慢慢流过自 己的身前,尖刀弯下身子,小心地捧了一捧,他觉得沉甸甸的,就象捧起了书生。 溪流在越来越大的雨前渐渐汇成了一条河流,尖刀以为,这就是一条河流,河在雨 水下越来越宽,红色越来越淡,最后回复了它本来的颜色,除了断开的桥面,这里 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有着同样感受的还有火药,雨水冲淡了空气中刺鼻 的硝烟味和腐恶的味道,血红的水慢慢渗进了泥士里,和巴蜀特有的紫壤混在一起, 狂暴的雨水冲刷着这里的一切,和紫壤混在一起的还有苍蝇和蛆虫,明天在这里栽 起花草树木,一定比别处长得好吧,火药觉得空气中有了一阵明净的香味。 李永进拒绝了战士递过来的雨衣,从营房里又扛起一具战士的遗体,放在雨中, 摆好,然后把雨中的另一具尸体翻了个面,又把一具被雨水洗干净了的战士的身体 扛回另一个营房,然后,给这具赤裸的战士的遗体穿上一身干净的军装,然后又再 回到刚刚扛战士遗体的营房,又把一具遗体扛入雨中。李永进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动 作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执拗的认为,自己的战士不应该被这些蛆虫陪伴着进入太平 间,他们进入天堂不应该被这些蛆虫打扰。越来越多的战士加入进来,有的人负责 扛遗体,有的负责在雨中冲洗战友的身体,有的把冲洗干净后的遗体扛入一个干净 的营房,然后,给他们穿上干净的军装。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干着这些事,所有的 人脸上都有呕吐的痕迹,但扬起脸,就着雨水抹了一脸后又再干起来。 黑面和巧手指挥着现场的医护人员和警务人员。药师和游医看了只是中了毒烟 的,由军号和伞兵为他们活血推宫,救醒后送上救护车,药师和游医摇头的,送上 另一辆车,他们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副教主饶有兴趣地看着忙碌沉闷的军营,看着他亲手导演的一切。自己好象是 在十多年前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十五年前自己是为了夺爱,十五年后的今天呢, 自己也应该是为了爱吧,副教主看了看妇人住的方向。“知道你喜欢热闹的场面, 这是你重回地面的见面礼!” 十五年前,她受伤被俘,关在南京的一个地下基地里,自己带着一批人也是制 造了一个修罗场,而现在,自己同样是制造了这样修罗场,主演的还是自己。自己 在她的身边守候了十五年,而她。 副教主在一个角落里注视着忙碌的军营,雨水并没有淋湿他的身体,雨水在离 他的身体还有一寸的时候就滑落了。“现在,该我自己去找一个那个调皮的小子了。 但愿这次找到的是李家村的后人。” 伶俜好奇地听着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她觉得这就象是一曲美妙的乐章,连 妇人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最后还是妇人拉了一下她,她才回过神来。 “妈,什么事?” “还是没发现那个小子吗?”妇人知道如果伶俜都找不到的一个人,那便没有 人能找到了,该不会又象十三年前那样消失了吧? “没找到,中间有一段时间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但一直在高速地移动,离我们 越来越远,后来在一个地方停了好久后,又从那个地方回来,然后又一直停在一个 地方,再后来,下雨了,我就找不到他了。”伶俜答道。 她们的红旗车在小巷时由于李黑无意地从头淋了一瓶水,失去了李黑的踪迹, 然后,李黑头上的水慢慢蒸发,伶俜又发现了李黑,说李黑离她们越来越远是因为 李黑正往飞机场走,停在那个地方也是等李小婷登机,后来离得近了,当然是因为 李黑他们正回程往家走,而又在一个地方停了很久则是因为塞车。当伶俜两次感觉 到了李黑的气息时妈妈都要赶过去,但李叔叔说“不用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肯 定会回来的”,妈妈才作罢。 现在听到没有了李黑的气息,妇人开始摔着宾馆的东西,拿着什么摔什么,伶 俜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失态。然后,伶俜着到母亲开始哭起来,肩膀不停地抽动, 象个孩子。 这一场雨成了气象学上的未解之谜。 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显示会来一场雷雨,但突来的这场雨范围之大,这场雨 席卷了长江以南的好几个省份,雷雨从巴蜀开始,经重庆到湖北、再到湖南,每个 地方降雨不到半个小时,最后到达广东,雨量之足,所经过的地方河道平均上涨了 三十厘米,到处变成了一片泽国。 “黑叔!”李少白鼓足最后的余力抱住李黑,他和李少白已经来到海边,看到 李黑的一只脚就要跨上海面,连忙高声地叫着李黑。李少白不指望能叫住李黑,这 一路他叫了李黑不下上千次,但李黑就仿佛是在梦游一样,怎么也叫不醒他。但现 在再叫不醒的话,自己可是万万跟不上了。 这一路,李少白见识了太多的奇事。 天上的黑龙云一直跟着自己和李黑,不时地用硕大的龙头碰撞一下,搞出一阵 连绵不绝的声响,并且扯出一道一道的电光。黑叔的步伐越迈越大,在过三峡时竟 然就行走在河道上。还好速度快,加上天色黑,要不,河上的船工看了,怕不以为 是碰上了水鬼。但自己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水上没有借力的地方,只能在岸边上跟 着,还好有天上的龙可以指引方向,看龙头往哪个地方拐,自己就往哪个地方拐, 才不致跟丢。跑了两三个小时了,已经累得半死了,黑叔还象个没事人似的,现在 他居然要往海里迈,这海面这么大,没有着脚的地方,可是没办法再跟下去了,只 得出此下策,抱住李黑。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老天。”燃烧嘀咕了一下,这不就象小孩吗,一开始哭闹个不停,转眼就 收声了。 燃烧按起喇叭,想催两个小家伙走了,但按了半天却没人来。燃烧后面的车的 车也是喇叭声不断,催燃烧让路。燃烧忙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往李黑和李少白走 的方向找过去,到了下一个路口时却只得转回来,这是一个十字口,因为不知道李 黑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了。燃烧只能回到车里,又等了半个小时,才发动了车。 雨住的时候,鹰刀已经渐渐回复过来,现在,还有未知的敌人在暗处,不是一 味伤悲的时候。把蟒和蛟和尸体丢进了后备箱,鹰刀抱着赤炼先上了车,坐在了最 后一排,然后河马、山猪等也上了车,“联系一下尖刀和黑面,看他们怎么样!” 赤兔打开车载通询器,询问起来。 “尖刀他们正在回军营,书生死了;黑面他们也在路上,游医和药师跟着救护 车到医院去了,应该也很快就回来,螳螂死了。燃烧刚刚说,要保护的小子不见了。 他现在在二环路麻石桥前方二百米处。”过了一会,赤兔转过头对鹰刀说道。 “都去燃烧那,把尖刀和伞兵都叫上!”听到又死了两个战友,所有的人都很 抑郁,铁牛在车身上重重捶了一下,车震了一下,可以看到车身上凸了一个拳头印。 对于这次的任务,鹰刀泛起了一种无力感,连敌人的情况都没摸清,居然折了三个 人人,并且,老汉交待要保护的人也不见了。 军营里,却还一直都下着雨,副教主找了一圈后没找到李少白,转过身时看到 一个战士正张大着嘴看着自己,一记重拳,把这个战士轰得陷进了泥士里,军营里 又多了一个失踪了战士。 老爷子正在摆弄着茶杯,这次的事件已经超出想象了。 “两条龙!另一条是谁呢?想不到这一次的出世是这么的惊人。”看着手上的 情报,老爷子敲了敲头,“难道是跟李黑在一起的那个小孩?”只是这两个人年岁 都不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老爷子曾经看到过一次龙的出世,但那次除了当 事的几个人有所感应外,并不被世人所知。但这次声势是这么的惊人,这两条龙形 的黑云辗转近千公里。 鹰刀和他的部下已经在这附近找了快两个钟头,却仍然没有发现李黑和李少白, 打电话回军营,他俩也没有回家。鹰刀只得打电话告诉了老汉。 “原来是因为呼唤。”老爷子一下想到了,“只是不知道唤醒了这两条龙以后, 会带来什么”,“南边怕是要发大水了,得跟后勤部打个招呼,叫舟桥部队作准备 了。” 老爷子却不知道,李黑和李少白其实并没有醒,李少白是少不更事,李黑却是 梦游一般。 李黑被李少白抱住,从“梦”中惊醒时,讶异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 方,天还下着雨,四处有着一种咸湿的味道。 “这是在哪?”李黑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然后到了这里,我好饿!”李少白捧着 肚子,“黑叔,这里到处黑黑的,还下雨,到哪找点吃的呀。” “我们跑哪来了?不是在做梦吧!”李黑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咧了咧嘴。 看到远处有一点亮光,李黑说,“那个地方有人,我们去问问看!”但这一次, 一公里不到的距离李黑和李少白却走了近二十分钟。李少白一个劲的催促李黑,李 黑说,“我就只能走这么快,没看见下雨吗?” 李少白说,“开始你一步能走这么远。”李少白让李黑站住脚,然后往前走了 十来步,站了一下,然后又走了五六步,“你最过的时候一步走了这么远。” “不会吧!”李黑叫道,那不是自己可以代表国家队去参加奥运会拿跳远金牌 了。但看李少白的样子又不象是说假话。 终于到了亮光的地方,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老人,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看到敲门的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什么。 李黑和李少白看了对方一眼,都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然后老人又说了一句, 李黑和李少白还是不明白,但老人看到李黑和李少白的样子,以为他们俩是聋子, 外面下着这么大雨,这两个残疾的少年人想是吃了不少苦吧,老人心道。老人做了 个请的手势,把李黑和李少白让进了屋。屋子不大,有股很重的腥味。然后,老人 递过一张毛巾,示意李黑和李少白擦一下头。李黑拉过李少白,先帮李少白擦干了 头,再把李少白的衣服扒下,给他擦干了身子,然后把湿衣服拧了一下水,搭在屋 里横放着的竹竿上。然后也没给自己擦,问老人,“请问有吃的吗?”听到李黑开 口,老人吓了一跳,原后又说了一句什么。李黑摇摇头,示意听不懂。最后,李黑 伸出手,做了个吃饭的姿式。老人点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进了另一间层。 然后李黑才打量起这间屋来。 屋里点着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层里没什么陈设,只是摞着数不清的竹筐。地 上有几个盆子,一个里面游着一些自己叫不出名的鱼,一个则游着象蟮鱼一样的东 西。然后就是一张挂了蚊帐的床,有一张很旧的桌子,两根凳子,除此之外就是腥 味。 过了一会,老人进来了,拿来了一个大碗和两张筷子,碗里面热气腾腾的,发 出诱人的香味。李少白欢呼一声,接过碗就开始用手抓,却被烫了手,一个劲地吹。 老人慈祥地一笑,把筷子递给李黑和李少白。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