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9月20日 今天我有一个问题,维朗妮卡周五的时候没来,其他护士也是,比方说雷内, 当然她没维朗妮卡那么好就是了。于是我等玛里格特小姐,她一点的时候过来。我 说:“你知道人们是怎样满足要死的孩子最后一点儿愿望的吗?喏,本博士告诉我 他在考虑我生日想要的东西时,我说我想要丹的照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死了, 所以他们要实现我的愿望呢?”我说得很快。 我以为玛里格特小姐会说我荒唐,她没有,只是笑。她把手放在我头顶,透过 厚实的手套,我感觉到她的手僵硬而沉重,“听着,小老头,”她说,一般只有我 做错了什么的时候她才这样叫我,“你的确有很多问题,但你不会死。要是每个人 都能和你一样健康的话,那就太好了。” 这里的人看上去总像在等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以为他们可能在等我死, 可我相信玛里格特小姐。要是她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她会说:“别管它,杰伊。” 那是她的方式——与其撒谎还不如直接表态。 10月5日 今天我房里的灯一闪一闪的。太热了,我只好脱掉衬衣睡觉。玛里格特小姐没 法按教案正常上课,因为灯不正常。她说那是紧急状况。我问她什么是紧急状况, 她回答得很有趣:“一阵一阵的。”这就是她的全部解释。我问她紧急状况是不是 本博士把电视机拿走的原因,她说是的。她说每个人都在节约能源,我也得做点什 么。但我的碟片没有了,要是不能看影碟,我可是没事干啊。 我讨厌无所事事。有时我会看曾看过一百次的影碟,我数过的,刚好一百次。 看得最多的是汤姆·汉克斯的《大人》①,其中用巨大琴键给玩具店铺地那段 我最喜欢,在家时妈妈教过我怎么弹《三只瞎老鼠》,现在我还记得谱子呢。我还 没见过一家像《大人》里的那样的玩具店,我想那只是个布景吧。不过玛里格特小 姐说纽约真有一家这样的玩具店。 「①《大人》,汤姆·汉克斯1988年主演的家庭喜剧片,讲述一个十二岁 男孩在许愿机前许下成为真正的大人的愿望,翌日清早,竟惊奇地发现愿望成真。 在毫无心理准备下,被雇用为玩具市场研究及发展人员。他渐渐领略到当成年 人的好处——自由自在,有很多钱花,更有无数玩具。而他的天真举止,以及孩子 般的纯洁心灵感染了身边许多人,让他们寻回失落的童真。」 我想念我的影碟,看它们的时候,我觉得身临其境。希望本博士能快点把电视 机还我。 10月22日 我昨天把维朗妮卡弄哭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本博士说他知道那是个意外,可 我还是觉得抱歉,于是也哭起来了。当时她和平时一样正用针抽我胳膊上的血,我 跟她说话来着。我正在讲我和爸爸收看玛利诺的比赛的事,突然,她一下子放声大 哭起来。 针筒掉在地上,她抓住自己的手腕,看起来像是被针头扎到了。她咒骂起来, 反复地念叨着:“该死。该死。”我问她怎么了,她一把推开我,狠狠的,一副想 把我给推倒在地的样子。她跑到门边,飞快地输密码,拧门把手,门没有开。我听 见她胳膊里有什么因用力拉扯而折断的声音。她不得不再次输密码。她哭啊哭,以 前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使劲按铃,可没人理我。我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 这样:我不停地按铃,哭闹,没人会多停留一下,他们来时脸色总是不太好看。 后来我等到了玛里格特小姐。当我告诉她关于维朗妮卡的事时,她说她什么都 不知道,因为她刚从外面来。但她答应去弄清楚。于是她让我背宪章序言,这个我 早就记得了。很快,我忘了维朗妮卡那事儿。 下课后,玛里格特小姐照约定在一小时后打了个电话给我。她总是很守约的。 我的电话被限制了,所以这里面的人可以打给我,我却没有办法打给谁,不管 是里面还是外面都不行。现在它极少响,不过我不想拿起它,我怕听到玛里格特小 姐说的话。 “维朗妮卡扎到自己了。”她说,“针头刺穿了她的隔离服,她告诉本一切发 生得太快了。”我想知道这意外是谁的责任,维朗妮卡的,还是我的? “她还好吗?”我问,我想玛里格特小姐可能会冲我发火,因为她告诉我很多 次要小心,可能事情发生时我没有注意。 “我们会照看好她的,杰伊。”她说,我从她的声音得出的答案是“不好。” “她会生病吗?”我问。 “有可能。是的,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她回答道。 我不再问下去了,我喜欢人家对我说实话,但那样总会弄得我自己很难过。我 想说对不起,但我开不了口。 “不是你的错,杰伊。”玛里格特小姐安慰我。 我受不了啦。我哭了,又不敢出声,好像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维朗妮卡早知道这种事情是很可能会发生的。”她继续说着。 于事无补了。我记得维朗妮卡面罩后的脸看上去是怎样的惊恐,她又是怎样推 开我的。维朗妮卡几乎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比玛里格特小姐还早。她是第一个冲 我微笑的人,当她给我看丹的签名照时,她看上去和我一样开心。我从未见她那样 开怀笑过,那样快乐、美丽。我不停地哭着。我没办法按玛里格特小姐的嘱咐记录 下每天的感想,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11月4日 好早以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电视机里还放着外面的节目,我在节目里看见 了自己一年级时在学校拍的照片。我恨死那张照片了,妈妈往我头上抹了些油腻腻 的玩意儿,让我看上去像个不折不扣的小丑。我打开电视就看见新闻里节目正在放 那张照片!解说员挨个叫着我家人的名字,还拼写在屏幕上,接着,他把我称为 “0号病人”。他说我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 这不是真的。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了,爸爸病得比我早。他在阿拉斯加工作时感 染上了病毒。爸爸周游各地,钻探石油,我们原以为不到圣诞节他回不来,但那次 他回来得很早,9月份就到家了——我的生日快到了。他说油田有些人生病了,还 死了一个,医生检查了他,说他没事,老板就送他回来了。爸爸气得几乎发疯,他 痛恨一切经济损失,他说不工作就等于蚀财,只要一失业他就脾气暴躁。 最糟糕的是,爸爸并非没事。两天后,他的眼睛发红,开始抽鼻子,跟着是我, 然后是妈妈和哥哥。 当电视里的人出示我的照片,称我为0号病人,说我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时, 我第一次见识到人们是如何撒谎的,因为他们说的不是事实啊。爸爸所工作的油田 的某人首先被感染上,再传染给爸爸,爸爸又传染给我、妈妈和哥哥。但有一点他 没说错,我是惟一一个痊愈的。 开始时,我的罗丽姨妈来实验室陪我生活,但她没待多久,因为她的双眼已经 发红了。她在妈妈死后来帮忙照顾我和我哥哥,但可能她没法做到了。她住在加州, 要是她不来迈阿密和我们待在一起,我敢说她绝不会被感染上。但那时连我妈妈的 大夫都不能断言什么,又有谁能提醒她离我们太近会有什么后果呢?有时候我会梦 到给姨妈打电话,请她不要过来。她和妈妈是双胞胎,长得很像的。 罗丽姨妈死后,我就是家里惟一的幸存者了。 我看那新闻时很不舒服。我不太喜欢听那些不认识我们的人那样谈论我的家庭。 听起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可能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一整天我尖叫,哭吼,之 后本博士叫人锁住了我的电视频道,于是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新闻了,除了影碟里 的卡通片和儿童电影。那新闻惟一的好处是,当总统打电话给我时,我觉得他听说 了我家的遭遇后觉得很伤心。 我去问本博士最近的新闻是否还在提到我,他耸耸肩。有时候,你问本博士问 题时他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那也没什么,我想电视可能早就不放我 的照片了。我们家刚被感染上时我还是个小不点,如今我到这儿都已经四年整了! 噢,差点忘了写上,维朗妮卡还是没有回来。 11月7日 我整天盯着那张丹的签名照片看。我老觉得照片上的签名笔迹挺本博士的,不 过我不敢去问。噢,对了,昨天我房间停了一整天的电!一阵一阵的,玛里格特小 姐一定会这么说的。 11月12日 玛里格特小姐教了我一些有关医学的知识。我跟她说我长大后想当医生,她觉 得很不错,她相信人们一直都需要医生。她说我会给人们很大的帮助,我问是不是 因为我在这儿待了很久,她说是的。 她教我的第一件事是关于疾病的。很早以前的古代,因为肮脏的生活环境和不 洁净的饮水,伤寒之类的疾病夺去了太多人的生命。但人们越来越聪明了,医生们 找到了药物,于是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生病就死很多人。医生们总是努力比疾病抢先 一步,玛里格特小姐说。 但有时候他们也难以完全办到这一点。时不时就会有新的疾病冒出来——搞不 好那还不是新的,只是潜藏了很久然后被什么东西引发出来罢了。她说那就是这颗 行星上的生态平衡,每当医生们找到一种治疗方法时,新的“敌人”又出现了。本 说过,我感染的病毒是一种新型病毒,有一串长得我记不住的名字,不过多数时间 这儿的人都管它叫“J病毒”。 换个角度看,它是因我而得名,本这样说的。可是我不喜欢。 玛里格特小姐说,我爸爸回家后,病毒就进入我的身体并开始侵蚀我的肌体, 如同它感染别人时一样,所以我在一段时间里病得非常厉害。现在,我觉得自己已 经完全康复了,没觉得哪儿难受,但病毒依然侵蚀着爸爸、妈妈、哥哥甚至给我们 家看病的医生——渥尔夫大夫。玛里格特小姐说它在肆虐,那意味着医生还不知道 该怎样根除它。 每个进我房间的人都得穿上黄色塑胶服,戴呼吸面罩,因为空气里,我的血液 里,我用过的盘子上,杯子上,到处都充斥着病毒。他们把那衣服叫隔离服,因为 病毒在我房间热火朝天地繁殖着——可不是说真的像火一样热,而是形容危险的程 度很高。 玛里格特小姐说我体内的J病毒很特别,因为尽管除了偶尔发烧,必须躺下休 息之外,我没有再出现感染的症状了。病毒并没有从我体内消失,我没有症状时也 可以感染别人,我是一个带菌者。她说本博士也不知道除我以外还有谁痊愈了。 哦,可能还有一些外国的女孩吧。维朗妮卡曾经提过一次,在某国有些和我一 样大的女孩子也没有再发作。但我问到本博士时,他表示还不能确信。玛里格特小 姐说那也许是真的,但那些女孩子不可能还活着的。我问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她连说了三个“不”字,要我忘了那些女孩子。她看上去神经兮兮的。 据她所知,我是惟一的,她这么说。惟一的幸存者。 这也是我待在这里的原因,她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小时候本博士告诉我, 他和雷内还有其他所有的大夫之所以抽我那么多血,抽到我头晕目眩,手臂也被弄 出紫色斑块,是因为我的血里有抗体,可以帮助别人康复。我来这里后做了十多次 手术。我认为他们拿走了我身体的某些部分,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从外面 看我没有变化,但我总觉得身体里边不对劲。一年前我的肚子动了手术,直到现在, 有时我抓从天花板吊下来的吊环玩的时候,仍觉得那里没长好,还开着口子。玛里 格特小姐说那是我的错觉,但真的很痛呢!我从未像恨动手术一样恨过什么。我想 知道那些外国女孩子是否遭到了同样的待遇,是否被一次次地切开,直到死去。动 手术到现在已经一年了,我不断地告诉本博士,我的血他们想抽多少就抽多少,但 请别再给我动手术了。 本博士说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来为人类做贡献了,除非他们能找出 治疗方法,玛里格特小姐也这么说。这使我对J病毒的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很高兴玛里格特小姐告诉我那些关于疾病的事情,因为我不想她像其他人一 样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总是告诉她,我什么都想知道。 她告诉我维朗妮卡死讯时我没有哭,可能开始时就把眼泪流干了吧。我早知道 没有人能在被感染后活下来,没有人能做到,除了我。 11月4日 今天,我问玛里格特小姐有多少人感染了J病毒。 “噢,杰伊,我不知道。”她说。我觉得她提到这个时的心情和以往谈论疾病 时不一样。 “猜一猜嘛。”我说。 玛里格特小姐想了很久。她打开笔记本开始画线和框给我看。她的图看上去像 栎树上爬满的褐色叶脉。我家后院就有一棵栎树,爸爸说它有一百多岁了。他说树 有时比人活得长,他是对的,我确信就算我们全家死绝,那棵树还会好好地长在我 家院子里。 “它就是这样传播的。”玛里格特小姐说着,用笔尖指给我看,一条线怎样发 展到另一条线,“人们交叉传染。头两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病了,于是传染给更多 的人。现在,病毒已经蔓延四年了,所以发生在你家的事同样发生在更多的家庭。” “有多少家庭呢?”我又问。我极力去想我能想到的最大数字,“一百万?” 玛里格特小姐像本博士一样耸肩,大概表示同意吧。 我难以想像一百万个家庭是多少。于是我问玛里格特小姐她的家里有没有人感 染上,“她可能有一个丈夫和几个孩子,他们都病了。但她否定了我的想法,她还 没结婚呢。我想那应该是真的,因为她看上去并不老。她没告诉过我她的年纪,我 想该有二十多岁。她冲我微笑,可她的眼神并不快乐。 “我父母在迈阿密。他们刚刚被感染上时,”玛里格特小姐说,“我姐姐和外 甥从海地去看他们,于是也感染上了。当时我在外面工作,这也是我现在还能留在 这儿的原因。” 玛里格特小姐以前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我家就住在迈阿密的海边。爸爸说我家房子太小了,我不得不和哥哥挤一间屋 子,但妈妈喜欢我们住的地方:离大海只有六条街的距离。妈妈说海能治愈一切病 痛,但那不是真的,不是吗? 妈妈不会喜欢我现在住的地方,既没有大海也没有窗户。我想知道玛里格特小 姐的父母是不是也认识什么在油田工作的人,不过不太可能。大概他们是被我和爸 爸传染上的吧。 “玛里格特小姐,”我说,“也许你可以跟本博士和其他人一样,不用进到我 房间里面啊。” “噢,杰伊。”玛里格特小姐强装着笑脸,“小老头,要是我害怕的话,我干 吗要站在这儿教你呢?” 她说在我还不知道她的时候她就申请做我的老师了。我还以为是她老板下的命 令呢,她没有老板,没有人指使她,她自愿来这里。 “就为了我?”我问道。 “是啊。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的脸了。我看你像是那一类孩子。”她以前是护士, 和本博士一起在他亚特兰大的工作室里上班,他们为CDC①工作,那是个疾病研 究中心。他们因此相识,所以本博士会答应她来教我。 「①CDC,英文全称centersforDiseasecontrolandPrevention ,美国疾病 控制预防中心。」 “你是那类需要教育的孩子,需要知道该如何应对外面的生活。” 玛里格特小姐就是这么有趣。 有时候她会甩开传统的关于总统、十诫什么的教程,转而教我一些诸如怎样识 别可以吃的植物之类的事情。比方说,我记得有一次她带来了一篮子真正的新鲜蔬 菜和水果,她说她在外面住的地方有个花园,离这儿很近。她说她不想搬进来的原 因之一就是她太喜欢那花园了,舍不得离开它。 她带来的那些东西看上去并不怎么有趣。她给我看了木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 那东西像根又长又弯的树枝。她说那很好吃,只是非得煮熟不可。它的根和叶都有 毒。她还带了些“阿开”①,据说是长在树上的,她在海地就吃过,它还有个对我 来说复杂难拼的海地名字,不过吃起来倒是不错。但她又说阿开果要是没开——也 就是没熟,人绝不能吃,不然脑子就会不停地长大,人就死了。她还带了各种蘑菇, 告诉我什么是能吃的什么是有毒的,可在我看来它们都一个样儿。她答应再带些蔬 菜和水果给我看,那样我可以弄清楚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我有太多关于在外面 生活的知识要学习,她这样说。 「①一种非洲西部的热带常青树,结有坚韧的红色和黄色的果实。已被引种和 移植到热带地区和佛罗里达地区,也称作西非荔枝。」 当然,我不愿意玛里格特小姐觉得我在浪费她的时间,但是我知道一个事实— —我不用出去生活。本博士说我大概要十多岁才能离开这里,或者更大些的时候, 再或者成年以后。 那也好,我想,不必去想离开这儿会怎样。我到这里六个月后,他们给了我现 在这个房间,相当大,是特别为我造的,比我五岁时全家去奥兰多太空中心那会儿 爸妈在宾馆为我们订的房间大四倍,搞不好更大些。 我至今还记得那房间是因为当时我哥哥凯文不停地问爸爸:“这儿很贵吧?这 儿很贵吧?”每次爸爸给我们买T恤或别的什么时,凯文都要问问价钱。我叫凯文 别问了,搞不好爸爸一生气就不给我们买东西了。后来我们俩坐在金刚列车上时, 凯文告诉我:“傻瓜,爸爸失业了。你不想去领救济餐吧?”我等着爸妈自己告诉 我这件事,但是他们没有。凯文告诉我以后,我没再找他们要东西了。我对那间华 丽宽敞的宾馆深感不安,我怕我们到时候付不出房钱。不过我们到底还是付了账。 爸爸随后找到了油田的工作,我们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我敢打赌,我的房间占了半层楼,不管是从这头跑到那头,还是从墙前面的隔 离玻璃到后面,都会跑得我气喘吁吁。我挺喜欢这样子跑来跑去,有时我会一直跑 到肋骨都要断掉的样子,胃痛得像被切开一样,然后不得不坐下休息。这里还有个 篮网,除非是我成心投高一点,球才能碰到天花板。我还有些画,我把自己、家里 人、玛里格特小姐和本博士都画下来。因为现在看不成影碟了,我把很多时间都拿 来写这本日记。现在已经写了一个小时啦。当我记录着自己的思想时,我把什么都 忘了。 我已经决定了,将来要做一名医生,我要帮助人们,让大家过得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