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广州,又见广州! 特意选了白云山峰顶落地,我收起飞行器琢磨去哪里找那一票怪物。念头刚一转, 竟然听到有汽车刹车的声音在我屁股后面响起,回头一看,哇,奥迪A6,为什么可以跑 到这个未开发的山顶上来?然后我就听到辟尘兴高采烈的声音:“猪哥,猪哥,你怎么 在这里?” 这一车人可真有看头啊,几乎,可以拉去走乡串寨开演艺专场了。狐狸犀牛蜘蛛都 有,就是没有人。不过立刻司印就笑吟吟地从后座探出头来,向我打招呼:“回来了, 出差顺利吗?”素面朝天,竟然比浓妆更美。 我惊喜地看着她。 这一群生物是来白云山上野餐兼露营的。当我对这个车子如何能登山有所置疑的时 候,暴一言不发地跑到车旁边,举起来走了两步,敢情不是他开车,是车开他上来的。 在它们忙着布置的当口,我悄悄绕到狄南美身后,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 作把她那条耐克运动七分裤往下一拉,只见眼前两条狐狸大腿,毛茸茸,箭拔弩张,耳 边顿时传来司印的尖叫声。南美眼神发绿地瞪着我,突然猛扑过来,我撒腿就跑。 前赶后追,瞬间窜出去两公里,我猛地身体一扳,急停,转身,迎面一掌,去如雷 霆万钧,不过打了个空。狄南美用了一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铁板桥”,以双足为基点, 整个身体往后几乎贴到了地上,向我嘿嘿冷笑,非常骄傲地说:“猪哥,去打听一下, 我一千年的老狐狸岂是浪得虚名?”我当即在她脚上用力一踩,她嗷嗷叫着滚到地上去 了,抱怨着:“混蛋猪哥,回来就和我打架。” 我把此去情形约略一说,揪住她一阵乱摇:“南美啊南美,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 你一定知道的哦!” 她板起脸,表现出专业人士的傲慢态度,我跟她一起喊了出来:“天机不可泄漏!” 算了,她能说的话会告诉我的。我决定以德报怨,赞美她:“南美,你的身材真是 好啊真是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当即眉开眼笑,挎上我的胳膊,一扭一扭走回去了。那边 厢,大队人马在翘首盼望看一出好戏,看谁会被打成轻度残疾,一看我们两个都完好无 损地出现,大失所望。只有辟尘笑得贼兮兮,拿出帽子来收钱——这些烂人,居然开盘 口赌我们的输赢!司印买我赢,两只蜘蛛买狐狸赢,只有辟尘英明神武,居然买平局! 兜了一帽子钱过来,辟尘喜滋滋地对我说:“猪哥,我们的伙食费!” 紫罗在一边笑:“这只小犀牛啊,每天在广州海拔最高的地方遥望全城,哪里有谁 掉了钱,它一溜烟就去捡了回来。那些在一边跟着想捡的,经常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明 明有十块钱在那里的,为什么一道白影子闪过,然后就不见了?” 辟尘毫不动容,耸耸肩膀冷静地走开。我忍了半天笑忍得很辛苦,但还是上前支持 它:“辟尘,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捡!” 我们开始搭帐篷野营。这可真搞笑,除了司印以外,在座的各位,谁不是曾经一年 有三百天在野外躺草地,其他六十天蹲树上的?现在生活好了哦,居然来搭帐篷野营? 好死不死,学人类忆苦思甜吗? 才七点,七点而已,大家居然都跑去睡觉。我提议开一个野营晚会,大家唱唱歌, 做做游戏什么的,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疯子。屈服于这种强大的暴民 意志之下,我成年以后,入土以前,第一次——我发誓也是最后一次——在七点十五分, 忍气吞声地钻进了一个帐篷准备睡觉,而且还是跟辟尘同床共枕。 “猪哥,你在纽约那边看到了些什么?” 它一边把睡袋打开,一边问我。 我叹气,满脑子顿时又是那些该死的尸体,栽在垫子上我告诉它:“我看到了好多 吸血鬼被人家当猪仔赶,然后又看到好多尸体在天上吊起,头痛啊。” 它却见怪不怪:“怪事天天有呀,不要这么孤陋寡闻。” 我凑近它强调:“好多尸体在天上哦!” 它当的一声倒头就睡:“你要是还想看,我立刻可以让整个广州都跑到天上去。” 我立刻噤若寒蝉。我可没有忘记,辟尘虽然在我面前天天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养 只拖把当宠物,不过它可是净空领域数一数二的高手,净得过了头,会出现整体真空的 恐怖效果,千万莫要刺激它。我也挺累的,将就一下睡吧。身边的辟尘说时迟那时快, 已经开始打呼。 刚合上眼有点蒙蒙眬眬,脚上有东西碰我,一惊,我猛地翻身坐起。司印如花的笑 脸在门口闪现,向我招手:“嘘,别出声,出来。” 夜风如手。深蓝色天空中群星闪耀,山峰静谧而悠远,在空中剪出美丽轮廓。懒洋 洋地望望四周,司印在朦胧中的微笑令我心里平和喜悦。真奇怪,我生平在无数地方见 过无数山水,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感觉。有句话说,重要的不是做什么,在哪里做,而是 跟谁做!所言非虚!我问她:“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她天真无邪地笑:“我自己跟去的啊。猪哥,你一定对他们很好哦,你走的那几天 啊,他们天天都念叨你,尤其是辟尘啊,老藏吃的给你,经常我们还没有上桌,菜就不 见了。” 看她俏生生的模样,我心里温暖,不禁傻笑起来。她伸出小手,指头在我掌心划圈 圈,告诉我:“我是孤儿,找了二十年啊,也没找到有人对我这么好的。” 此情此景,简直可以入选年度十大浪漫场面了吧,只要我再表现出自己纯情英武的 一面,也许就可以宣告,悲惨的单身生活从此结束了!!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充满痛苦的嘶叫声打破了我的春秋好梦。 紫罗? 心焦火燎地冲过去,我大声喝问:“怎么了?” “哗啦”! 一道闪亮的锋芒闪过眼前,我本能地往后一跳,定睛再看,暴划开了帐篷,惊慌无 助地盯着我。帐篷里,紫罗现出了原形,蜷曲在地上,八只脚无力地摊开两边,不时一 阵痉挛。她的腹部微胀,透明发光,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有无数黑色微小的圆形颗粒动来 动去。我一见大惊,抢进去一搭她的心脏,跳得极慢,我抬头大声问:“上一次是什么 时候? ”暴浑身颤抖,惊惶得手足无措,只会看着紫罗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一 把推开他:“去叫老狐狸来。” 不用他叫,南美已经冲了进来,我冲她喊:“索姆虫破卵!按住紫罗,她很快要发 狂了。”从随身携带的修复箱里取出我锋利的解剖刀,照紫罗腹部迅速横竖各划一道, 腹壁顿时如妖花怒放般绽开,破出一个极大的口子。在口子里,无数纠结在一起、无头 无眼、有着濡湿外表和密密麻麻长满全身的鲜绿色疙瘩的黑色圆形蠕虫,正在紫罗肚子 里翻滚腾跃,有一些在主血管附近,似乎逐渐要挤压进入血管内。新鲜的空气涌进腹腔, 虫子的活动在瞬间停顿下来,然而也就是瞬间过后,虫子突然间更紧密地纠缠成团,形 成一个巨大的球状体。我用刀尖试图去挑动它们,未曾真正接触,那球状体仿佛有了自 己的生命一般,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随着那声尖叫,球状体中心破开,如同一张森森利 口,猛然向我吞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