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索姆虫是天生寄居在紫罗和暴这种八神草蛛身上的微型恶性生物。每逢十三年发作 一次,严重的时候会将寄主整个身体生生吃嚼干净,如果不采取措施救治,寄主在被吃 成一个木乃伊之前,由于剧痛和神经损伤,一定会狂性大发,六亲不认。不过索姆虫也 恰好有天生的克星,在八神草蛛栖息的地方,通常都会生长一种湿头花果,十三年一熟, 八神草蛛总是定时服用一次,以避开虫噬之灾。我相信紫罗和暴大概是逃避猎人联盟对 它们心脏的索求而离开旧地,因而没有办法及时找到湿头花果。 南美比我见识更广博,在紫罗身上下了一道镇神符后,急速地告诉我:“把虫子抓 出来!” 我没好气:“怎么抓,它们要咬我。” 南美点头:“就是给它们咬才行。索姆虫不见血肉不会离开紫罗的身体,暴不能被 它们咬,否则会催醒他本身体内的虫子。猪哥,你来吧!”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南美的面部表情,不好,要保住小命脸就不要算了,我当机立断 调用了生平最诚恳的表情,软语曰:“南美,我爱你……” 果然女人天生是情感的动物,我这句话出口,得到了无比深刻的验证和回应——南 美当头一口咬过来,闪亮的白牙距离我的脖子只有三毫米的时候我才侥幸闪开。她冷然 提醒我道:“猪哥,别忘了,我不吃这套!”SHIT!忘记了她是狐狸! 色诱不成,只好舍身取义。我把袖子往上一捋,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之后,把手臂伸 进了紫罗的腹部。说时迟那时快,虫子倏忽间发出好肉麻的嗡嗡声,像一团黑色卷风一 样,呼啦扑了上来,把我的整条手臂包裹得密不透风,感觉像浸在二百度的开水里。我 跳起来一边飞快往外面跑,一边大叫:“辟尘,辟尘!” 辟尘听到我惨叫的声音才醒来,之前一切喧哗,对它来说大概都如同蝉鸣水响。它 一看我手臂上的盛况,立刻伸出双手来,嘴里嘟囔着:“咬我,咬我……” 我冲它大声嚷嚷:“用重尘啊,包住它们!” 它反应过来,立刻双手向空中虚抓,收集金属性的微尘,顷刻手里就多了一片薄薄 的黑色片状物,向我手臂上一包,一卷,往下一撕——虫子全部被剥落下来,我擦了一 把汗,呼,好险。看看这哪里叫手,叫剥皮兔正确得多,只差埋在火里烤一下,那就是 怪味虫烤叫化猪哥。 辟尘十分彻底地开始挖地三尺,把虫子连重尘一起丢进去,实行种族灭绝式活埋。 土里面仍然传出来沙沙沙的声音,让人鸡皮疙瘩从心里冒出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 骸。 过去看紫罗,南美已经对她的腹部做了非常原始而且不适合人类仿生的消毒处理, 此刻她的指尖燃烧起三昧火,把人家烧得贼亮,这方法野蛮是野蛮一点,对施为者要求 也有点高——要活一千年才行——但是确实很有效。她不顾我惊魂未定,招呼我过去做 缝合。想天下名医无数,能跟我猪哥比肩的,着实也不多——什么?不同意?你给蜘蛛 开过刀吗? 终于完工,看一下天色,居然已经耗到了凌晨一点多,一直忙乱,这才注意到司印 一直站在一边,她注视着我,眼睛里忽明忽暗,闪耀着水晶蓝色。我脑子一晕,听她慢 慢地说:“猪哥,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我跟随着司印缓缓往更高的山上走去,事实上“更高的山”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因为我们刚刚露营的地方已经是最顶峰了。这一刻我死心塌地承认司印绝非常人,平常 人往空气里踏去的结果是摔个巨大的狗吃屎,而不是这样芝麻开花节节高。 凌空,离地面三十米左右,我腿开始发软,但是很奇怪,我脚下的那一块,却仿佛 总是可以踩得很实。这门技术够实用,至少去看拳王争霸赛决赛可以毋庸置疑地抢到最 佳位置——两位拳手的顶上!不过再往上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到达极限了,所以顾 不得司印还在飘飘悠悠地继续凌波微步,我嚷嚷出来:“大小姐,再走我要在空中放水 了,你快点问问题啊。” 问题是这样的:倘若迫不得已,要在你认识的人里牺牲一个,以救你的生命,你选 谁? 好狗屁的问题啊! 一秒我都没有犹豫,立即毅然决然地喊出了我的答案:“我自己死不行吗?” 她非常惊讶,直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看看四周——表情真是愚蠢,难道有谁会在凌 晨两点,坐个热气球上来偷听我们夜半私语吗?不但偷听,还插话?! 她犹豫地反问一句:“你自己?为什么是你自己?” 我觉得这个补充问句死没水准的:“凭什么你叫人家去死,自己好活?简直放狗屁! 没人可以选,只好自己去死啦。” 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对我的陈述总结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牺牲自己, 去成全别人吗?” 这样讲好像是高尚一点,我顺水推舟点点头。不然继续下去,我在半空中缩水到二 两大的脑子里哪有那么多深奥的话好说。 司印转过身去,面对虚空,沉默良久。这个高度的风好冷啊,把我冻得鼻涕夺鼻而 出,正不可收拾的时候,听到司印叹息着说:“王,我醒来了。领我去吧。” 听到这句不着边际的话的同时,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只熟人。 而这只熟人对于看到我,惊讶程度犹有过之,它一头扎了过来,亲热地在我面前开 始跳土风舞——看来今年舞蹈界风向变了。 各位,这是光行啊。这位影子兄弟笑得眉毛鼻子一把抓,问长问短:“猪哥,你在 这里干什么?你过得好不好?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哦?”而我的好奇之心也毫不逊色, 伸手一心想把它捞住猛摇,然后问:“你又跑来干什么?” 它打个响指:“有破魂疾行令招我接人啊。对了,人呢?” 它看见司印,立刻摆出了客户至上的嘴脸,招呼道:“小姐去哪里?” 我嗤嗤笑出来:“你属于哪个交通公司啊?” 它耸耸肩膀:“光行年度逃生大赛冠军必须义务为三大邪族服务一年。不过我也考 虑退役后去开个速递公司,猪哥有无兴趣投资?” 我问:“入技术股行不行?” 它很挑剔:“你能做什么?” 我说:“客户服务可以啦,我脾气不错。” 它表示赞同:“对哦,好哇,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那边厢,司印已经咳嗽咳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我调侃光行:“看你需要我吧, 服务态度不过关!” 它嘿嘿笑着,冷不丁就把空间门开了。 我一早估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可以见到江左司徒,不过见到他的时候,还是 大出意料。 光行虽然客户服务不过关,空间转换的本事却一等一。我头脑一昏,再落地生根的 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偏不倚地,坐在一张十分舒服的椅子上,面前是餐桌,餐桌上还有 整套餐具,都闪闪发亮,哇,银子的哦。看看四周,衣香鬓影,侍者穿梭,有乐队在前 面乐池中演奏,好像是个餐厅。 江左司徒就在我对面坐着,穿一套白色的西装,做工精致,料子上乘,风华绝代, 玉树临风!救命啊,你为什么不去演电影啊,很发财的,坐在这里跟我吃饭不是很浪费 色相? 他举起面前的杯子向我微笑:“朱先生,恭喜你如愿完成任务。我们要找的人,已 经回到了破魂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