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猎物者II? 悬神引每天早上,我要送小破——破魂的新生代达旦大人,不过现在是 个小屁孩——去墨尔本一家名叫道奇的私立贵族幼儿园。 那家幼儿园门口每天早上开世界名车展览会,免票入场,还可以现场观摩各家司机 制服特色。可怜我半世潦倒,两袖清风,堕落到给人当奶妈,哪里买得起宾利或者奔驰, 只好骑自行车吧。一路风驰电掣,时速相当于法拉利。但凡我要经过的主干道,此后再 也没有出现过测速表这种东西。本来我也很擅长骑马的,不过第一在大城市养马比买奔 驰还贵,第二马比我还不懂交通规则,经常在街上表演生死时速奔腾时代版——说到这 里你就明白,我不是没有试过对现实进行改造的。好在小破对此深具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他说:“宾利?宾利是什么东西,改天我找条翼龙飞过去。”听完以后我过去就给辟尘 一掌,要他以后别跟小破一起重温世界经典名片了,看了《侏罗纪公园》骑骑翼龙都还 罢了,最多要光行回两百万年前去牵一只来。看了《吸血僵尸惊情四百年》勾搭吸血鬼 我反对意见也不大,怎么说破魂跟他们也是远亲。可万一他最爱的电影是《所多玛一百 二十天》或者《大逃杀》,这个世界会有什么下场,我就很难打包票了。 小破现在三岁,过去三年中,他表现得非常之乖,当然这跟我和辟尘对“乖”下的 定义有关。比如说,在我们家,不许赋予所有电器说话放屁的功能,免得我半夜起来喝 喝啤酒还有八婆冰箱跑到辟尘卧室去打小报告;不许把买回来吃的鸡鸭鱼肉全部搞活, 否则要我跟在一条内脏全清、已经上架蒸了两个小时的鱼后面到处跑,还要听它唱“MYHEARTWILLGOON”, 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不许在上街的时候把看到的钞票全部变成白纸,哪怕我们手里的钱 不够给他买奥特曼机器人也不行——上回搞了一次,市长大人差点自杀,还是我把他从 上吊绳上解下来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大家在育儿界都是半路出家,马马虎虎差不多就行了。说起 来他比一般孩子好带,因为不怕冷着热着电着磕碰着误吃东西咽着开水烫着等等等等。 上次去一家酒店顶楼天台吹风,他自己爬上护栏睡觉,我和辟尘就在一边搞搞阳台烧烤。 结果一时招呼不周,他就一头栽下八十七楼,轰隆一声掉在一辆大巴士上,将车砸出个 大洞,幸好没砸到人。司机乘客都吓得鬼叫鬼叫的,方向盘一扭撞上路边防护栏,搞出 了一场严重的交通堵塞事件。警察赶来的时候,小破刚好睡醒,从车底爬出来拍拍屁股 就走,走了两步发现自己不认路,又被很多人围着,当即哇哇大哭叫辟尘——在场所有 人都去打自己耳光看是不是在做梦,劈劈啪啪的,热闹得很。 小破的模样,可以用“鬼神莫测”四个字来形容。小婴儿时期,他活脱脱是江左的 缩微版,过了一段时间,我常常抱着他四处晃荡,他就开始变得像猪哥我的缩微版了— —百分百近墨者黑,而且很黑。再后来,我有点事情要出门,过了一段时间回来一看: 天哪,辟尘,你什么时候喜得贵子,相识一场,也不吱一声?好在我们家庭环境比较简 单,天长日久,他也只能在我和辟尘之间当墙头草,脸孔模样换来换去,最近有点要定 型的样子,眼睛跟俩芝麻那么小,出自辟尘,嘴巴和脸形圆润可爱,当然随我。每一次 仔细看看他,我都忍不住感叹说:“辟尘你要是只母犀牛啊,我一世名节就毁了。”有 一点我们一定要注意的是,不要随便请客人来家里,有一次光行来住了两天,搞得我们 找小破要拿桶颜料,见到有影子状的东西闪过就淋,辟尘一天洗地板十五次,不知多浪 费水。 现在我们住在墨尔本南一个相当偏僻的住宅区里,房子不错,独门独户的,还有个 小花园,长了一园子说不出名堂的野草。南区是所谓的富人区,环境安静优美,空气也 好,惟一别扭的地方是日常生活不太方便,经常要跑到半小时车程以外去买面包黄油或 豆豉辣酱。小破偶尔想吃吃零嘴,就要散步十几分钟,到小区入口处的那家小便利店买 冰激凌。 说起来天下大同这是没错的,比如说这位破魂小朋友,他最爱吃的冰激凌与大多数 人一样,都是香草口味,传统得很。婴儿时期他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种族本能,见到人 就主动过去吧唧吧唧,哪怕他长得像辟尘吧,人家也很少拒绝小孩子的亲吻的,但是亲 吻完毕,就出大事了:受吻者回家一头栽倒,四肢发冷神志不清,总要休息个三五十天 才能缓过劲来——破魂对能量的提取手段,实在不可谓不先进。慢慢地,他吃习惯了什 么红烧猪手、麻婆豆腐、香草羊排,吧唧现象不但明显减少,甚至还爱上吃零食。据幼 儿园老师反馈,小子经常会伙同其他小朋友,齐心协力,哭着闹着要第二颗糖。瞅着他 吃爆米花吃得眉花眼笑的傻模样我常常纳闷,将来江左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会不会验货 不过关,要我另补他一个正宗的啊? 今天便利店的香草冰激凌卖完了,小破死活不依,我只好对小破苦口婆心地做思想 工作,且不惜工本举出“孟母三迁”的例子说,从前有个小孩不听话,他妈妈就不停地 搬家,搬家呀搬家,结果搬到一个没有冰激凌吃的地方去了,你说惨不惨。小破皱着眉 头杵在收银台前,穿一双辟尘的无趾凉鞋,跟踩了两条船似的,权衡半天,才遗憾地表 示今天吃吃草莓算了。 晚饭时分,店里顾客不多,不过有个中年男人是铁定捧场的。此人每天六点三十分 推门而入,买一个大三明治,一杯牛奶,靠在柜台边狼吞虎咽,吃完后丢下零钱,拔脚 走人。大家天天遇上,我就天天犯纳闷。本来在便利店吃吃晚饭没什么,大把流浪汉都 这样,可是这一位,虽说长得平常,掉进人群里拿雷达都未必找得到,但身上穿的西装 我识货,那可是登喜路的伦敦旗舰店定制品,全手工,剪裁精细,衣料华贵,一套的价 钱就可以吓出半打工薪阶层人士的急性心肌炎来。该仁兄不但每天换一套,而且到目前 为止,我还没看到他穿过重复的!他和便利店的三明治死磕,情理上恐怕是有点说不通 的。 今天,他照旧靠在冰柜附近吃三明治,啧啧有声,投入非凡。小破则径直过去拿冰 激凌,且一边唱着幼儿园教的弱智儿歌:“一二三四五六七,爸爸教我开飞机;七六五 四三二一,妈妈背我下楼梯。”听得我手痒无比,真想去给他们老师迎面一拳,说不定 打得他基因突变,能变聪明点儿。不过登喜路男人就觉得很好笑,竟然开口问我说: “你儿子几岁?好可爱。” 虽然说在下一介保姆耳——还是人家霸王硬上弓招来的保姆,不过生性健忘,已经 把这码事忘得差不多了。听到人家赞美小破,我当场就来劲,兴高采烈地点头:“是吗, 是吗,人家都这样说的,哈哈哈。”小破笑眯眯地过来,向我炫耀:“阿姨给我舀多了 一球哦,说我是乖宝宝。”我笑得见牙不见眼,蹲下来抱他,看上去父慈子乖的,羡煞 人。天晓得这小家伙刚刚在家里犯馋了发脾气,把我拿来练力量的一千公斤哑铃丢到了 隔壁布朗太太的花园里,砸出一个大洞,砸坏一大片玫瑰丛,邻居们大呼小叫地说下陨 铁啦,大家小心点啊…… 登喜路男人对我的自我陶醉相当配合,也跟着点头微笑,还对小破张开手臂表示亲 热:“来,叔叔抱一下。” 他把小破抱起来,我看小宝贝扭来扭去,模样不像很爽的样子,瞬间眼睛里还有微 微的蓝色闪过,我心里一紧,生怕他一个气不顺,把人家变成猪头,于是急忙又出手去 接过他来。将接未接,他身子一扭,没有抓冰激凌的那只小手往登喜路男人脖子后面做 了一个虚抓的手势,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到我怀里。 三个人一起出了便利店的门,毕竟小破来历特殊,他做的那个姿势让我相当担心, 不由自主地跟着登喜路男人往一个方向走。他没有注意我们,走出一百米,就上了从街 边的停车区驶出的一部白色绿底极为漂亮的林宝坚尼,绝尘而去。 我问小破:“你刚刚干什么了?” 他开开心心举起了零食:“吃冰冰了。” 我碰碰他另一只手:“那只手拿冰冰吃,这只手呢?” 他摊开手给我看:“叔叔身上的一条线。我帮他拿下来了。” 咦,小子体贴哦,将来一百一是辟尘的私塾弟子,说不定洁癖来得更厉害,把吸血 鬼抓来吸取能量之前,非要人家洗头洗澡,生理盐水消毒——我有点担心他的族人给他 折腾烦了,会不会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