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和南美对望一眼,哦,哦,这样啊。 他一边述说一边眼泪鼻涕齐下,我正在考虑要去拿个摄像机拍下来,如果拿去卖给 八卦报纸的话,总可以换点外快的。 忽然罗伯特激动起来,握住莉莉的手一迭声问:“你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这 么多年,我一个人好苦!” 史密斯太太脸上突然露出奇特的迷惘表情,她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罗伯特和莉莉一起驱车从我家离去。站在院子外面的我不由得发起呆来,现在罗伯 特那只逍遥自在的手,悬神引等异象背后有什么蹊跷还不知道,又跑出来一出悲欢离合 的团圆戏来。罗伯特对莉莉的爱不似作伪,但看起来和他相依为命的里奇太太又为什么 要对莉莉母女下毒手呢?那几人之间一定存在十分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我现在可以解 释的,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会发生我也不能保证。更关键的是,这些事怎么就和我 扯上了呀? 送客归来,辟尘开始每日的例行功课——哄小破去洗澡。预设台词一般是这样的: “小破,洗澡!” “不!” “小破,去洗澡吧!” “不去!” “小破乖乖哦,你去洗澡我给你做好吃的。” “吃饱了!” “去不去?” “不去!” 到这里,紧接着就会响起呼呼啦啦的声音,那是辟尘丧失了耐心后用线状偏旋风强 行脱小破的衣服,这一招我垂涎已久,它就是不教我,其实我也不想干什么坏事啊,我 不过讨厌削苹果皮,想吃现成的而已。 一旦小破的衣服被脱掉,他就会恼羞成怒,开始读辟尘的脑电波,并且大声念出来, 可惜这个小子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发达,经常瞪着辟尘半天,才无比用力地吼出一声: “萝卜!” 辟尘就向我解释:“我琢磨着明天在后院种点萝卜呢,那块土不错。” 要不就是:“水,水,水!” 不用注解我都知道辟尘在想着待会搞卫生的事情。 不过今天小破很争气,他在客厅里光着屁股跳上跳下,活像一只发条上得太足的运 动人偶,一面念念有词地说:“老太婆,小孩子,小孩子,阿姨,阿姨。” 我觑着辟尘:“你最近看什么电影了。” 它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谁都可以不信,辟尘是绝对不会对我撒谎的。捞出一个渔网兜兜我站在客厅中间, 等小破一落下,瞅准机会一兜把他捞过来,问他:“宝宝你说什么呀?” 他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我:“爱丽思和刚才的阿姨在一起。” 我如释重负:“爱丽思是阿姨的女儿啊,当然在一起。” 他皱眉:“什么是女儿?” 不好,要解释与破魂家族传承左右不相干的道德伦理与生物学问题,我赶紧跑掉, 任辟尘拖小破去浴室。 往常南美是要和辟尘联手去捉小破洗澡的,还顺便揩人家三岁小童男的油,把“老 少皆宜童叟无欺”八字真言贯彻得十分彻底,今天却一反常态,坐在客厅角落没动静。 我过去看,好难得啊,她竟然是在思考!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掌,水晶球在她掌心上 方悬浮,微微发光,那条悬神引在球面上一动不动,活力全无。南美凝视着水晶球深处, 神态十分凝重。我和上次一样凑上去看,不过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球体里的影像飘 忽不定,而且十分混沌。 看到眼睛都酸了,我点点南美:“有什么呀有什么呀,我瞧不见。”一向明鉴万里 的老狐狸居然也有点糊涂的样子:“奇怪了,反复看到的还是上次那个古堡,水晶球居 然没有办法再深入了。难道有什么法力干扰,那法力哪来的?”她猜测,“史密斯?没 道理,我应该感觉得到的,难道我吃太多垃圾食品以后功能退化了?”辟尘阴森森的声 音立刻从遥远的浴室传来:“你说什么是垃圾食品?” 南美立刻噤若寒蝉,安静了一会,重新悄悄说:“猪哥,史密斯一定是有问题的。” 这话不错。适才他们匆匆离去前,我试图告诉罗伯特,他家里的那位里奇太太不但 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吃死人,而且还真的会动手杀人,结果最应该帮我腔的受害者史密斯 太太却不断以高分贝的重逢咏叹调和无限热吻来转移罗伯特的注意力,让我数度话死嘴 边,郁闷不已。 对南美的话大点其头,她受到肯定十分鼓舞,扳起手指准备和我细数子丑寅卯,突 然两个人屁股一下子一轻,好像得道升天一样,被一阵风托起,呼的一声上楼转弯,一 头栽进浴室,只见辟尘全身水淋淋地站在浴缸里,小破却坐在了洗手台上面,正满脸无 辜地哼儿歌。看到我们,辟尘气急败坏地吼道:“快来帮忙,小子今天反了。” 合我等三人之力,终于把今天格外叛逆的小破洗完澡。说来也奇怪,天天要他去洗 澡都跟要杀他头一样,但只要一放进浴缸,他就立刻安静下来,一脸陶醉地泡在水里。 和普通小孩一样地喜欢一边洗一边玩玩具,所以两米长一米三宽的浴缸每天都变成 太平洋海战现场,浮满了形形色色的军舰、货轮、海盗骷髅船,并且飘扬着各国旗帜, 充分体现了我们天下一家的博大精神。惟一的特殊之处,就是这些船在水里泡久了可能 有点不耐烦,有事没事会飞起来,在空中表演托马斯全旋。 今天当值表演飞船体操技术的是导弹巡洋舰勇气号,只见它从水缸中徐徐上升,优 雅地在半空中缓缓旋转三百六十度作为亮相,然后突然船头一提,飞速斜窜上天花板, 临近高速撞墙的时候一个急刹,反身腾挪两周转体,又笔直下坠,速度之快,普通人压 根看不到。我们三个各自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作为贵宾席,见状轰然叫好,纷纷鼓 掌,献上飞吻,表示崇拜。小破在浴缸中咯咯发笑,得意得很。 勇气号踌躇满志地在空中高视阔步,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偶尔会做出一些危险动 作,例如飞快冲向放满各种洗发用品和婴儿护肤品的架子支撑部,在马上要撞上的时候 一个急转弯掠开。说它危险,并不是害怕损失那些东西——江左司徒给的抚养费不少, 问他从哪里来的,他说破魂每年定时去吸血鬼和狼人王国收保护费,果然一山还有一山 高啊——而是那些东西一掉下来,就意味着辟尘的额外清洁工作立刻拉开序幕,今晚家 里的蟑螂都没得睡了…… 他差不多玩够了,我们三人站起身来挽袖子,准备齐心协力把他从洗手间拖出来。 此时那艘勇气号突然在空中凝住不动,仿佛在倾听什么,瞬间之后,小破在浴缸中 发出清亮的一声长啸,所有玩具船都腾地升空,争先恐后,以万夫不当之勇统统向浴室 窗户笔直驶去,一声裂响,玻璃碎落,隐约有金色长发飞扬而起,迅速闪过。我冲上去 探头一看,外面清风白云,夜空琅琅,一无所有。但是去势最快的勇气号船舷上,分明 夹住了一缕头发,金色,极为柔细。南美抱起小破问他:“刚刚是谁来了?” 小破乖乖地裹在浴巾里面让辟尘给他擦水,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爱丽思。”一语 惊人!还是辟尘镇定,抱起小破摇摇头:“世道变了啊,狗仔队的成分都这么复杂,罗 伯特的手,爱丽思的头。”南美插一句:“猪哥,你身上什么地方是可以分体作战的?” 我耸耸肩:“有待开发,喂,你别上来,我自己开发就行了。” 正打闹,南美忽然脸色一变,跳起来就问:“几点了?” 还不等我答话,她飞快向门口跑,我在后面喊:“喂——” 她回头瞪我:“我要去布鲁塞尔的RAVEPARTY ,回见——” 这个“见”字语音未落,狐狸一头撞在门上,穿门术无效,只见一个大包从她头上 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我忍住笑,平心静气地告诉她:“辟尘在门上包了超能防法术 重尘罩。” 丢给我一根狠狠的中指,南美悻悻开门闪了。我笑了半天,东抓抓,西挠挠,心里 始终觉得安定不下来。算了,这多管闲事的脾气改不了,还是趁夜去罗伯特家再看看, 也许可以发现点什么。